请旨

晨间与太子妃同行一程,午后盛时行便接了东宫传召,揪着的心才算放下,赶快换了官服来到东宫,熟门熟路进了太子的书房,却见东宫之主满面寒霜看着自己:

“下官……”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给本宫添乱!”

“……殿下恕罪,下官实是没有办法了。”

“居然连太子妃都被你惊动了,你本事还不小,能说动她为你求情说好话。”

“是太子妃仁德。”盛时行还能说啥,只能先夸他老婆。

太子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上心雍州的事情,不过这事儿不是你能周全的,今日叫你来只是给你一个准话,不要再插手此事了。”

“下官的确不能周全,但殿下定能周全,下官愿如之前一般,为殿下鞍前马后,请殿下准下官前往边关查勘使团被害一案,厘清……”

“闭嘴,本宫让你说话了吗!”太子几乎被自己这位牛皮糖一样的“发小”给气背过去,一拍书案:“我是怎么捞你都拦不住你跳油锅啊,之前京师的案子你还得不到教训吗?”太子起身从书案后绕到盛时行面前:

“眼下的证据足以断刘崓一个斩立决,你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给他翻案!”

太子这番话几乎可以算是斥责了,盛时行却丝毫没有退缩,反倒抬起头目光灼然看着太子:“殿下,下官所擅唯有勘察案情厘清迷雾,而要为刘都统翻案,只有殿下能做到。”

她如此大胆放肆,反倒把太子气笑了:“盛时行,我把你贬到雍州,你非但没得教训,反而更大胆了,此案背后牵涉着什么你不会不懂,你是活腻歪了吗?”

太子的话让盛时行明白,无论他愿不愿为刘崓翻案,至少此事背后的推手定不是他,盛时行心中一松,却是肃容道:

“若为社稷法度,下官虽死不悔。”

“……”太子默然一瞬,再开口却带着几分薄凉:“你是为了社稷,还是私心?任职雍州不过一载,刘崓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说,代国公……”

“殿下!”盛时行突然抬头,赵钧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红丝和眼底慢慢聚起的泪光:“殿下,说句僭越的话,下官与你同窗多年,殿下曾经教我,要做直臣,诤臣,社稷之臣,谆谆教诲犹在耳边,盛时行从未敢忘,殿下却忘了吗?”

“……”太子明白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伤害她的话,此时却拉不下脸来道歉,转身负手不语,好在盛时行并不在乎一时的委屈,咬了咬嘴唇忍回泪意,沉声道:

“雍宁关之于雍州,雍州之于大梁有多重要,殿下比下官更清楚,刘家自圣祖朝从龙定国,世代忠良,在各路节度使中一直是定盘星一般的作用,圣人英明,殿下睿智,难道看不懂是有人要毁我大梁边境长城,离间君臣之心吗?”

太子闻言并未转身,只是缓缓攥紧了拳头:“你说的这些,本宫不是不清楚,然而此案证据确凿,即使是构陷,也很难翻案,更难服众,本宫不是不能庇护雍州,但难免会令各路节度使认为朝廷可欺!”

盛时行闻言心一沉,暗道一句“果然。”二人一时无语,太子心中亦是沉沉,正纠结间,只听背后一声轻叹:

“下官奉命与代国公一起去擒拿刘都统,雍宁关五万大军威赫诸国,五千铁骑纵横大漠,可代国公不过率了数十家将,一路入营却无一人敢阻,刘都统当世名将,卸甲弃兵束手就擒,下官眼见代国公鞭打亲子,若非副将相救,几乎血溅当场,他们不是没有自保之力,也不是没有倚仗可以向朝廷进言为自己辩驳,之所以束手就擒,就是因为刘家一向忠心耿耿,诚然,朝廷就是真的斩了刘崓,雍州也不会生变,可忠良之臣,就该被拿来杀鸡儆猴吗?

“放肆。”太子一声断喝,却听不出多少怒意,盛时行知道自己所求已经成了大半,赶快趁热打铁,撩袍屈膝再拜:“大梁律有云,除谋反谋逆者,皆可酌情判处斩监候,太子殿下权当是案子已经断了,如今离秋决之日还有不到三个月,殿下就给下官三个月的时间,下官一定不令殿下失望!”

太子不是听不进谏言,甚至他自己面对这件事,也左右动摇了很久,不然也不会听太子妃的,传召盛时行前来,太子妃转述盛时行的话,令他担忧更是愤怒——即便朝廷要拿刘家开刀,也容不下一个二品侯爵边关大将不明不白地死在刑部大牢里……

太子心中已经允了,但还是意味深长道:“盛时行,你如此为刘家说话,是不是因为刘崓曾经帮过你,甚至救过你?”

赵钧一言出口,心中却有些懊恼自己浸淫权术日久,试探冷刺居然这么顺畅便可出口,但话已经说了,他也只能盼着盛时行可别在东宫哭出声来。

没想到盛时行居然笑了笑,一拱手:“殿下英明,下官左迁雍州,巧遇大案,的确曾数次得刘都统援手甚至相救,下官位卑言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翻覆间生灭也不会造成威胁的人物,他选择帮我,不是因为看重我,而是看重下官身为御史,是朝廷派出的监察官员,而下官如今也是一样,并非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公义和社稷。”

太子心中怅然,抬手将她虚扶起:“盛时行,你敢说你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盛时行抬头,双目平和如水:“下官不敢,因为下官也是有心的,有血有肉的人,下官的确视刘步云为友,但太子殿下定明白我绝非以私废公之人。”

太子无奈一叹:“盛时行,你应该明白,本宫要为你周全,必得给圣人一个说法。”

盛时行垂眸颔首,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下官明白,盛时行愿以项上人头为保,若查不出案情究竟,或查明的确为刘都统所为,我愿陪斩。”

太子本意是想让她立个军令状不要迁延日久,却没料到盛时行出言如此之狠,当下一惊:“你个盛时行,你还说不是私心?你可知京官私交边将是什么罪名。”

盛时行此时也豁出去了:“下官不是私交,是光明正大地交,是为朝廷保护边关大将,我问心无愧。”

太子无奈,也有点生气:“你行……气煞本宫,但凡换个人现在就将你下狱了!”

盛时行赶快躬身:“但现在下官面前的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是凡人,是国之储君,圣明之人。”

太子一挥手:“行了,不必阿谀奉承,就依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殿下既允准再勘此案,还望能周全刘崓的安危。”

“这个不用你废话,没事可以走了。”

“下官要问问那位死里逃生的官员,案件的具体情况,另外,还想再去……天牢一趟,问问口供。”

太子点点头应了她审案之求,又冷笑:“你不是本事大得很?自己想办法进去。”

盛时行明白,太子这就是默许了,赶快见好就收,再三拜过后恭恭敬敬退出了东宫。

她离开后不久,太子妃带了宫婢端着些粥点来到书房,遣退众人亲自盛了一碗粥奉给太子:“殿下,臣妾新学了一道翡翠鲜虾粥,最是清补,你试试?”

赵钧接过粥碗,顺势将太子妃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阿妩陪我一会儿,这个盛时行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

太子妃明白他眼下心情十分矛盾,便乖乖坐着,接过粥碗吹凉了慢慢喂他吃:“盛御史直言诤谏,皆因殿下虚怀纳谏,她还是忠于社稷的,就是性子真的直,倒是有趣得紧。”

太子瞥了她一眼,总算是见了笑意:“既然阿妩也对她赞不绝口,那看来是真的好,不过这个刘家也是有趣,老的小的,一个两个都被人家灌了迷魂汤,我看盛时行为长宁侯求情也不都是她自己说得那样冠冕堂皇,只不过她还算懂得什么叫公私分明罢了……父皇也是,明明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节制打压边关节度使,可轮到刘家头上,却又舍不得了,这几日叫我到福宁宫,来来回回就是念叨着‘冤杀了他的儿子,伯衡该恨上我了……’,嗐。”

太子将自家父皇仁慈又啰嗦的样子学了个十成九,逗得太子妃忍俊不禁:“代国公曾是父皇的伴读,情谊深厚,他老人家当然会不忍心……就如同殿下你也不忍心责罚盛御史一样。”

太子心里舒畅了些,又思忖道:“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代国公对父皇的忠心,虽然也有刘家家风的缘故,但更多是源自他们少年时的情分,但我跟刘嵩他们二人可就没有了……此番盛时行若能成功为刘崓翻案自然是好,但即使那样……对刘家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提醒,各地节度使都有子嗣在京,偏生他家特别。”

太子妃看太子又露出那种筹谋要算计人的表情,却装作听不懂,太子指了指盘子里的芙蓉糕,示意自己要吃,太子妃赶快一笑夹了给他。

“就算刘崓二十六了不能按到国子监里,也总还有别的办法……”太子忽然一笑:

“说不定将来,他还能为我做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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