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0年不曾召见外臣

“冯保,你是否都听到了。传旨召张先生,户部尚书殷正茂去文华殿。”

冯保恐慌,忙跪下领旨。

不过半天也不见他起身。

李彩凤便问道:“怎么,咱说的不明白?”

冯保哆嗦的忙磕头:“回太后。并非是老奴不愿。实则是”

李彩凤看着他犹犹豫豫便知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便说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咱不怪罪你。”

“谢太后。”

得到李彩凤的许诺后,冯保长出一口气,这才说起。

自有明以来,皇帝经历了十好几位,有明君,当然有昏君。

朱元璋建立大明,为给自己的子孙创造更好的环境,将跟自己打天下的功臣全部杀掉。

更是利用胡惟庸案废除了丞相一职。

朱元璋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创立了锦衣卫,自此锦衣卫就成了皇帝的眼睛,耳朵。

但是国家政务烦忙,他不得不成立了内阁,起初内阁并没有什么权利,只是协助皇帝处理公务的机要秘书,直到后来皇帝开始不务正业,内阁才相当于丞相,行使丞相权利。

所以说,有了内阁,皇上也不必召见大臣,凡事都经由内阁,由内阁拟票,经司礼监掌印交由皇帝,皇帝批复后,再由司礼监转内阁。

如此这般皇帝不需要接见外臣。

所以今日李彩凤要召见户部尚书王国光,殷正茂二人,冯保才犹豫。

毕竟大明百年来不曾召见外臣,李彩凤的这动作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如此有社会舆论的世间,他作为司礼监掌印,不能不替皇太后和皇上想想。

李彩凤听后,大为惊讶,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原由。

既然如此,就不能盲目召见了。

她看了眼朱翊钧,似乎想听听皇上的意见。

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征求皇上的意思,她有些不好意思。

眼神闪烁后还是问起:“皇上的意思呢?”

朱翊钧哪里晓得这么多门道。

要说这大明的皇帝也够可以的。这么多年愣是不召见大臣,政事全部靠文件。

怨不得政务越来越荒废。

沉吟一会,朱翊钧朗声道:“不论是否百年,又不是什么逾越祖制,朕记得礼记有这么一句话: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朕不防就开了这先河!”

冯保又将眼神递给李彩凤。

李彩凤微笑如春风拂面,欣慰的说:“皇上说了,还不去做。”

冯保领命而出。

惧则思,思则通微;惧则慎,慎则不败。

张居正正应了自己说的两句话。一曰敬畏,二曰谨慎。

无论何时自己都去保持这样的心态。

纵使从文华殿出来后,依然正常如初。

张居正素来不苟言笑,城府甚深。

内阁离文华殿并不远,走过甬道就到了内阁。

这里是内阁铁打不动的办公地点。

内阁院子现共有三栋小楼,正中间一栋飞角重檐,宏敞富丽,为阁臣办公之所;院子东边的小楼为诰敕房,西边为制敕房。

阁臣的办公楼,进门便是一个大堂,堂中央供奉着文宗圣人孔子的木主牌位。

张居正走进了自己的值房。

他值房的对面原来是前首辅高拱的值房,窗户对着卷棚。

高拱被贬,作为当朝首辅的他理应搬移进入,不过他习惯自己的值房,就没搬。

万历元年的时候,因皇太后懿旨,着升吕调阳入阁,吕调阳便搬了进去。

坐下来的张居正什么也没干。

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盯着门口。

多少年都不曾有的困惑,一下涌入了心头。

一路上他也在思考,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办错了什么事,让皇上对自己产生不满。

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如果皇上单纯的拿衣服说事,那又不应该是皇上的性格。

自己作为皇上的老师,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自己就开始教他,没有什么是自己不能了解的。

记得前几年,自己叫皇上背诵论语。

因为皇上念错一个字,被自己教训了一通。

皇上是怕自己的,张居正至始至终是如此认为。

那么今日的皇上为什么表现的如此异常,就连自己的好朋友冯保都不知道呢?

是有人唆使还是皇上初来灵智。

权利是什么?诚如王志文在黑冰里说的一段话:权力绝不是说一纸公文就能让你荣辱升迁的某个职务,权力也不是某种让你实现人生价值的行为快感,权力的实质是看你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和控制他人,乃至整个社会的精神生活。

皇权恰恰如此。

而自己同样在行使这样的权利。

难道皇上已经开始对权利的渴望了么?

如此,自己该如何处之。

他自认为并不在乎权利,他在乎的是权利带个社会的改变。

诸如万历初年的京察,诸如现在试行的一条鞭,诸如自己对军事的改革,这些都需要在权利的掌控下进行。

他尤其记得。

隆庆二年,自己写的《陈六事疏》。

省议论、振纪纲、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

到万历元年自己得得以施展心中的抱负。

那不紧紧是四年,而是整整三十九年。

从嘉靖十五年开始,自己才十二岁,那个时候就励了大志,要精忠报国。

四十余年的风风雨雨,才换来今朝的成就,期间的艰辛,又几人能知,期间的酸楚,只有默默承受。

而如今,改革正值关键,怎能半途而废。

此时的张居正脸色凝重。五官甚至有些扭曲,他还是克制了自己。

君子处其实,不处其华;治其内,不治其外。

张居正松开紧握的拳头,手上的青筋血管随之消退。

如果皇上只是因为在衣食住行方面不满足,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想想办法,毕竟现在太仓多少还有点银钞。

想想也是,自己的孩子不也是成天的闹自己么。

自己是不是对皇上太过苛责了呢。

张居正第一次这样质问自己。

也许是吧。

当想到改革,他不得不又从新硬气心肠。

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改革的顺利。

任何阻拦都要化为灰烬。

看来得找老朋友商量一下了。

张居正起身,活动下僵直的身体:“什么时辰了?”

门外应声:“回阁老,末日过了好半天了,饭都热了几回了。阁老您看。”

张居正也没想到,自己一思考就这么久了。

于是朗声道:“饭就不吃了,给我续壶热茶吧。”

“圣旨到”一声尖锐的嗓音打破下午的宁静。

张居正一抬头,便看到站立门口的冯保。

“正想着找你,你就来了。”张居正说着迎了出去。

冯保忙还礼:“老先生吃饭了没有。”

见张居正不搭这茬,就知道他没吃饭,于是接着说道:“今天文华殿的事,我实属不知,阁老勿怪。”

张居正也清楚,便点点头。

“不过”冯保顿了顿。

“不过什么?”

“不过皇上回乾清宫可是发了大脾气。”想想那时的情景,冯保浑身战栗。

“哦?因为衣服的事?”张居正沉声问道,看冯保点头,他心里有了底。

“不过”

张居正皱了皱眉头,不悦一闪即逝,今天冯保怎么了,说话磕磕绊绊,端端续续。有话不能一次说完么。

“是也不是。”

这回轮到张居正诧异了,这叫什么话。是就是是。又怎么不是。

看到张居正问询的目光,冯保也就如实的说了。

张居正听了,眉毛上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不是来传旨的么?”

说着张居正跪在屋中间。

“老先生且慢,还需等殷正茂。”

张居正猛的抬头,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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