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林间的地面坑坑洼洼,还有雨后残存下来的泥水,远处的蝉鸣声此起彼伏,草丛里飞舞着蓝莹莹的萤火虫,像是从天上洒下的点点繁星。

鬼城之内的时间流速明显不一样,进去的时候外面还是隆冬,出来的时候已是初春。

两人顾不得地面泥泞,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只是休息了几分钟,便顺着山道而下。

很快,两人便上了官道,又顺着官道走了许久,一间酒肆映入眼帘,值此深夜县城早已宵禁,倒也少了露宿荒野的麻烦。

“二位客官,里面请。”

店家是个壮硕的黑脸汉子,大概四十岁上下的模样,许是平日里少有客人半夜投宿,先是有些惊讶,随后热情的把两人迎了进去。

酒肆内的设施很破旧,墙面斑斑驳驳,不少桌椅都裂开了口子,修补的手段也很粗糙,只是拿绳子胡乱捆了几圈。

“掌柜的,给我们开间房,再准备些吃食。”

柳清源在一旁附和道:“多备些肉食,这些日子嘴里都淡出鸟了。”

“这.....”店家面露为难之色,“不瞒两位客官,世道艰难呐,若像往日里还能进山打猎,自当好酒好肉招待,只是最近闹山魈,这肉食自然也就没有了。”

“你这掌柜的不老实””楚修嗅了嗅鼻子,笑着道:“这满屋子可都是炖肉的味道。”

汉子闻言脸色一变,紧接着又作出个憨厚的神色,叹了口气说道:“早些时候锅里是炖了些兔肉,但都叫那些过路的强人夺了去,世道乱,不是山匪就是官兵,咱这些小民也只有任命的份。”

“好在锅里还剩些肉汤,能煮两碗热面暖暖身子。”

楚修的目光像刀子般在男人脸上掠过,淡淡笑道:“掌柜的看着办吧。”

酒肆面积不大,大堂打尖儿,楼上住店,几人说话间便登上了楼梯。

“吱呀....吱呀....吱呀....”

陈旧的木梯年久失修,踩上去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客房内的设施也很简陋,不过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而已,毕竟来这里投宿的也不会是什么有钱人,头顶能有片瓦就已经不错了。

“二位客官可还满意,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再带你们去看看另一间。”

“不必了。”柳清源摆摆手,“我二人同住一间。”

汉子也不惊讶,世道艰难,省点银子挤挤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楚修把目光放在床榻上,敏锐的发现被褥下有一大块污渍,暗红色,隐隐有些腥味。

突然开口问道:“掌柜的,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要钱的,你就不怕我们吃白食吗?”

楚修这话问的不无道理,毕竟两人身上连件正常衣服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掏出银子的人。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身无分文。

“这个.....”黑脸汉子身形一顿,没有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哪有想吃霸王餐还先揭自己短的。

难不成是两个傻子?

虽然心中腹诽,他还是耐着性子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看二位客官也算知书达礼,没钱不要紧,就当结个善缘,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楚修不禁莞尔,“掌柜的仗义,我等便却之不恭了。”

没多久,那汉子便端来了吃食,两大碗肉汤素面,香气扑鼻。

道了声慢用,便又转身退出了房间。

柳清源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端起碗便要往嘴里送,突然一只手拦住了他。

“面有问题,不能吃。”

“怎么了?”

“这里八成是间黑店。”

柳清源摇头笑道:“楚兄多虑了,身无分文,不着片缕,黑店劫我们作甚。”

说着又把面往嘴里送。

这次楚修没再阻拦,而是看着柳清源把面吃的一干二净,若有所思。

是夜,大抵是丑时。

楚修蹑手蹑脚的从榻上爬起,身边的柳清源睡得死气沉沉,毫无所觉。

酒肆的后院围墙是用土石垒起的,大概有一人半高,还算宽敞,空荡荡的角落里,除了杂草,便是一株老槐树,枝叶摇摆,阴气森森。

忽的,有东西随着微风飘落在楚修的肩膀上,伸手一摘,是片黑色的羽毛。

抬头望去,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一片红彤彤的眼珠子,原来老槐树上那黑压压的不全是树叶,还有一只只瞪着眼珠的乌鸦。

乌鸦这种动物喜欢食腐肉,通常会聚集在乱坟岗或者战场上,在古代,它们就是瘟疫与死亡的象征。

这些家伙并不怕人,只会用那双渗人的眼珠子瞪着你,令你浑身发麻,汗毛倒竖。

但楚修早就见惯了大场面,对此毫不在意,上前推开了厨房的木门。

厨房的面积不大,前后各有一扇门,一扇通风的窗户。

正中央是个简陋灶台,上面支着一口硕大的铁锅,下面柴火正旺,刚好起到了照明的作用。

铁锅上面盖着盖子,白色的蒸汽顺着锅盖噗噗噗的往外冒。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肉香,为什么要说奇异,因为这肉香里似乎夹杂着一种腻人的腥甜。

楚修脸色无悲无喜,上前抓住锅盖,一把掀开。

满满的一锅肉汤。

乳白色的汤水在锅内沸腾,锅沿边卷起一圈油沫,而在沸腾的中心,上下翻滚的赫然是一颗颗人头。

那些人头男女老少大概有五六个,毛发都剔除干净,看样子被煮了多时,已经皮开肉绽,面目全非了。

“还真是个吃人的世道。”

楚修叹息一声掩上锅盖。

地面上还散落着点点血迹,一直延伸到另一个房间。

沿着血迹来推开柴房的门,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楚修终于知道肉香中那丝甜腻腥味的来源了,这哪里是间柴房,分明是间屠宰场。

饶是他心理早有准备,还是眼前的一幕震撼。

只见房梁上倒垂着一排排铁钩,铁钩上挂着一张张人皮,能看出下刀的人手艺不错,每张人皮都从脖子上开刀,剥下来之后几乎没有破损。

有一具尸体还没来得及剥皮,从体型上看不过五六岁,脑袋已经被剁掉,胸腔也被掏空,只留下躯干在空气中微微摇晃,还有鲜血滴答落下。

墙角边放着几个竹篓,分别装着被剔好的骨肉,以及肠子、心肝、脾、肺等内脏。

正思索间,身后的房门被猛地踹开。

并伴随着一道阴狠的声音。

“本来还想让你死的舒服点,既然急着送死,就被怪五爷我辣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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