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无题

壬辰龙年,三月二十六,春分日,宜祭祀,忌纳畜。

县衙大堂之上,楚修立而不跪。

只见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一名四旬上下的清瘦男子,黑冠,青袍,腰间带三色花锦绶,面沉似水,不怒自威。

此县令姓徐,名长庚,扬州青云人士,洪历四十二年的三甲进士,是个公务水平一般,但却深谙为官之道的读书人。

他此时正端详着手里的铁牌,不知心里在思考些什么。

“砰!”惊堂木狠狠拍下。

“罪犯楚修,擅逃兵役,私揭榜文,扰乱公务,来人呐,先拉下去仗责二百!”

不愧是官场的老油条,徐长庚没有询问前因后果,而是直接来了个下马威,若是心里有鬼的人立马便会露出破绽。

“且慢!”楚修早就想好了说辞,不卑不亢道:“下官并非逃兵,而是奉马都统军令,返回郭北县调查失心案。”

徐县令眼睛微微一亮,脸色严肃:“有何凭证?”

“大人手上的令牌便是凭证。”

“没有公文,一块令牌不足为信。”

“大人明鉴,只因昨日遇到黑店,下官侥幸逃脱,可公文却是付之一炬。”

徐长庚闻言仔细打量了下楚修,见其身上血迹斑驳,脸色平缓了许多。

“大人若还是不信,差人到曲安郡行军大营一探便知。”

楚修这一番话半真半假,虽说军令是他杜撰的,但令牌确是马明远所赠,即使徐长庚差人去问,一来一回也是数日之后的事情,况且马明远若是无事,问清原由也会帮他搪塞过去的。

“这.....”

徐长庚略一犹豫,身侧的师爷立刻凑到了耳边。

“老爷,如今正是您升迁的紧要关头,这失心案又迟迟不能侦破,不如就先让这小子查案,事后一旦查清有假,再将他缉拿归案不迟啊。”

“恩....”

徐长庚点点头,刚要开口,衙役中突然闪出一人。

“老爷,这小子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还军务,我呸!”

“八成是偷了别人的令牌,逃回来装腔作势,老爷您英明,可别让他给蒙骗喽!”

说话的男子三十多岁,眉毛一高一低,眼睛一大一小,正是那刘员外的乘龙快婿,郭北县的淄衣捕头宋高义。

且说这宋高义,不但贪财好赌,尤甚女色,早就对王异的娇妻垂涎不已,但几次三番都被同为捕快的楚修挡了回去,对此让他恨之入骨,这次壮丁人员里之所以有楚修,未必不是这家伙在背后搞的鬼。

“宋老二!”楚修突然暴喝一声,“这失心案和扶桑有关,贻误军机你担待的起吗?!”

冰冷的杀意让宋高义心神一荡,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马上又自觉失态,眉毛一拧,竟想动手找回面子。

‘够了!’徐长庚满脸的不耐烦,“公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说着又望向楚修,语气平缓了许多,“念你在堂下当差多年,姑且信你一次。”

“本官宣布,任命楚修为县衙捕头,三班衙役任其调度,宋捕头从中协调。”

“宋捕头,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看着上司的脸色,宋高义哪里还敢多言,只能诺诺称是。

“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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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县衙,王异正在路边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楚修出来,眼睛一亮,急忙迎了上去。

“楚修,事情如何了?”

楚修摊开双手,笑道:“这不是囫囵出来了嘛。”

“无事便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楚修摸了摸肚子,“当然先去办一件大事了。”

……………………

飘香楼,郭北县天字第一号招牌,迎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

领头的是个披头散发,像是乞丐的青年,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个门清目秀的书生,入座后二话不说便点了一大桌的饭菜。

很快,菜肴陆续端上桌,楚修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不说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就是困在鬼城,天天吃野果,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要说这飘香楼也算个高档场所,往来的食客非富即贵,饿死鬼投胎模样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周围食客时不时投来的古怪目光,让王异如坐针毡,无他,实在是因为楚修的吃相太难看了些。

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再拿出来就剩骨头了,两斤重的鲤鱼几筷子下去,便只剩下了一堆鱼刺。

看着满桌酒菜,王异没有胃口,只是憋了一肚子话想要询问。

但楚修却是充耳不闻,他有个从小便养成的习惯,吃饭的时候不讲话。

“你怎么不吃啊?”

一番风卷残云过后,楚修端起酒杯,顺了顺嗓子,看到王异根本没怎么动筷子。

“事情还没弄清楚,哪有心情吃饭。”

楚修知道他是好意,也不禁哑然失笑,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还有,知道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吗?”

只是随口一问,王异竟然认真思考起来,把那孔孟之学搜肠刮肚想了个遍,最后憋出来几个字:

“道理最重要。”

“屁!”楚修撕下一根鸡翅膀晃了晃,“当然是食物最重要。”

“不喂饱了我这五脏庙,哪里有力气去查案子,案子一天不查清楚,便有人受害,人命关天,你说这食物重不重要?”

王异不由一阵无语,知道自己又被楚修耍了。

不多时,门口突然一阵喧闹,紧接着闯进一群家丁打扮的汉子,中间簇拥着一个身穿绸缎的富态男子。

酒楼的掌柜立刻迎了上去。

“郑员外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移步,二楼雅间已经布置好了。”

郑员外脸色苍白,不住的用手帕擦拭着额头,魂不守的摆摆手,“不必麻烦了。”

掌柜的有些纳闷,不知道今天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敢多问,转身吩咐伙计沏茶。

一行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离楚修两人的位置不远。

“老爷,那道士也真邪门了,昨天刚说钱掌柜的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今天钱掌柜便横尸街头了,死的是真惨。”

另一个家丁也说道:“我也觉得这道士有几分道行,这么多次都被他算中了,而且请他攘灾的人都没事,不信邪的心脏可都被挖了去。”

“老爷,刚刚那道士说您也有凶兆,不如.....咱们也请他驱驱邪吧。”

众人这一七嘴八舌的讨论,郑员外彻底慌了神,当即茶也顾不得喝,立马起身回家取银子去了。

楚修此时也是吃饱喝足,擦了擦嘴,朗声道:“小二,结账!”

“客官,共是纹银一两四钱。”

“啪!”

一块黑乎乎的腰牌摔在桌上。

“用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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