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人皇仙位

墙壁上的东海夜明珠散发出熠熠光辉,所有宫人都被秦始皇屏退下去,偌大辉煌的宫殿明明只有他一人,却响起了道莫名的声音。

秦始皇久病浑浊的眼眸,陡然划过凌厉的光芒,“是谁?!”

正要呼唤守卫们进来之际,看到那抹熟悉的绿影,秦始皇却是楞在了原地。

一时之间他仿佛身处的不是沙丘行宫,而是魂归泰山之颠,山风呼啸而过,命运的齿轮在此刻转动起来,绝境当中又带来了生机。

秦始皇苍白的脸色流露出少有的兴奋,“妖仙!”

身为帝王之后,秦始皇少有情绪外露,如今露出这番神情,足以可见他的心情,因为太过激动的原故,喉咙里又迸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

“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看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绿眸,泛着神秘莫测的光芒,秦始皇只觉得心脏都跳漏了半拍,这位千古一帝,竟然有些紧张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

“自然是记得,不敢有一日忘记。”

他等待了这么久,不就是为的这么一天。

“大秦帝国还需要我,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若我能得长生,必定福泽天下,延续我大秦国运,百年甚至是千年不衰!”

即便病入膏肓,秦始皇都不曾忘记自己的宏图伟业以及雄心壮志,他规划着未来的版图,却没有看到叶秦复杂的神色。

秦始皇和左慈的情况不同,左慈想要的长生,仅仅只是单纯的长生而已,但是秦始皇想要的长生却是太多。

“这恐怕不行。”

秦始皇目光愕然,“这是为何?难道妖仙不是来履行长生之约的吗?”

“你想要的长生,是要在这个时代里面获得永生,显然这是违反历史的存在,你的死亡已成定局,我可以让你接受人间香火供奉,在千年后的世界得以长生。”

叶秦借助上清观的力量,将左慈带到后世,享人间香火,有朝一日能够得证大道,这是另类的长生。

在左慈的那个年代他已经死亡,就算日后复活也是百年后,千年后,对于既定的历史不会产生影响。

但是若叶秦真的答应秦始皇的请求,日后整个秦朝都会因他而改变,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秦始皇,而是全天下人的命运。

叶秦还没修炼到能够改变历史的地步,因果一旦牵扯过深,对他的修炼并无意义,甚至还会遭到反噬,何况这还不仅仅是一人的因果,只怕连天道都不会允许。

听到叶秦的话,秦始皇眸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千年后还会有秦国吗?”

“自然是没有的。”

别说秦国了,整个封建王朝全部都覆灭,淹没在历史的云烟中。

这个答案在秦始皇的意料当中,纵观历史,没有哪个朝代是永垂不朽的,夏商周也是如此,一个朝代的灭亡预示着另外一个朝代的崛起。

“那秦国何时会走向覆灭?”

看着秦始皇苍白的脸色,叶秦有些不忍告诉他真相。

史书上记载,秦始皇去世后,秦国就发生了动乱,胡亥篡位,逼死扶苏还有蒙毅、蒙恬等,在赵高奸臣的霍乱下,拉开了乱世的序幕。

“秦三世而亡。”

短短几个字,如同利剑一般,狠狠刺入了秦始皇的心脏。

秦始皇双目无神,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三世!我泱泱大秦帝国,竟然只存在了短短三世!”

喉咙腥味翻滚,一股铁锈味弥漫在嘴里,秦始皇竟然又咳出一大口血在地上,鲜血当中还能够看见红色的肉块,像是器脏的碎片。

秦始皇露出一抹苦笑,神色怅然道:“若没有秦国,那我的长生又有何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叶秦的身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妖仙,你神通广大,又博古通今,我不要这长生,但帮我为秦朝续命可行?”

叶秦摇了摇头,“秦国覆灭乃大势所趋,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改变,因为这是时代的更迭。”

语气微顿,叶秦沉声道:“你是想要这长生,还是想要天下?”

自古以来鱼与熊掌就不可兼得。

秦始皇没有回答,他追求长生,并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与享受,只是觉得,若自己一死,这天下黎明该当如何?

他想要长生,只为守护这大秦人间!

希望大秦能够延续千秋万代,青史留名,被人传颂,可是叶秦却告诉他“秦三世而亡”。

若秦国不复存在,那他的长生又有何意义?

这位千古帝王,还是放不下。

看着秦始皇纠结复杂的神色,叶秦幽幽长叹,“你竟还是看不透个中道理,也罢,你我还算有缘,那便再送你一场造化吧。”

话音落地的瞬间,一道白光没入秦始皇的身体里面,叶秦也随之消失不见,徒留秦始皇目光怆然不已,随后竟是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赵高等人守在门口,隐约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人声,似乎秦始皇在和某个人对话。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都有些疑惑。

明明他们离开之际,房间里面除了秦始皇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奇怪,陛下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他们守在门口,也没有任何人进去,而且秦始皇也有口谕,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过了片刻之后,人声又消失了,赵高侧耳倾听了一会,安静的不可思议,好像房间里面并没有人。

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他敲了敲门道:“陛下?”

房间里面寂静一片,没有任何人回应,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是如此。

“该不会陛下出什么事了吧?”

“可是陛下说过,没有他的命令,咱们不能擅自闯入啊。”

“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多长几个脑袋都担当不起。”

“陛下冒犯了。”

众内侍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告罪之后推门而入,便看到昏厥在地的秦始皇,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宣太医诊治。

自那晚以后,秦始皇的身体每况愈下。

秦三世而亡,短短几个字,如同阴影笼罩在秦始皇的心头,本就郁结在心,再加上多重打击,即便是再珍贵的灵丹妙药,也救治不了这残破的身躯。

行宫里面气息低压,像是有看不见的大山压在众人的心头,一连几日,天空都是阴沉沉的,颇有种山雨欲来的趋势。

这日,秦始皇有难得清醒的时候,深感自己的时候不多,他勉强从床上下来,“朕要立诏书。”

赵高连忙扶着秦始皇来到了书桌前,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陛下属意哪位公子呢?扶苏公子仁厚,但胡亥公子却颇有陛下之风”

秦始皇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即使是深陷病痛折磨的帝王,身上威压也不容小觑。

“与你何干?”

赵高面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该死!”

头顶上的森然寒意几乎都快形成实质,赵高一时间心如擂鼓,后悔自己太过莽撞。

帝王心意从来不允许旁人窥测,即便秦始皇如今的身体不行,他也依然是那个杀伐果断的铁血帝王。

若是被秦始皇知道自己的心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想到这里赵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秦始皇并没有说话,任由赵高磕头告罪,等到遗诏完成之后,这才开口道:“好了,起来吧。”

“若有一日,朕遭遇不测,你便拿出此诏,以定天下。”

“喏。”

赵高手捧诏书,恭恭敬敬的行礼,低下头的瞬间,眼神却是波澜诡谲,可惜正在阖眼休息的帝王并没有看到。

行宫的药香变得愈发浓郁,汤药不间断的送入秦始皇寝殿里面,他的病情却没有任何好转,甚至就连最后下床也十分困难。

秦始皇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那块天降陨石,还有荧惑守心的天象,以及神秘玉璧。

最后出现的赫然是叶秦的身影。

“朕,不甘心呐.”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目光逐渐灰败,缓缓闭上眼睛,等到宫人们去送汤药之际,躺在床上的人却久久没有回应。

赵高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影,小心翼翼伸手探了探鼻息,已然没有任何生机。

这位自诩德高三皇,功过五帝的帝王,终于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陛下殡天了!”

赵高声音有些悲怆,可是仔细一看,神情却并无多大悲恸,“传我命令下去,封锁消息,另外快请李斯大人前来商议!”

作为秦始皇信任的内侍,他手上拥有极大的权柄,众人下意识听从他的指令。

随着秦始皇的死亡,一场巨大的阴谋笼罩在整个沙丘行宫。

……

等到秦始皇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只觉得浑身一轻,竟然是漂浮在半空中,他神情有些惊讶,一时间都有些糊涂起来,“我这是死了么?”

但如果死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有意识。

他穿梭在行宫里面,来往之人神色匆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见他,隐隐听见有哭声传来,还有“陛下殁了”等关键的词语。

“难道这是妖仙所说的,另外一场造化。”

秦始皇猜的没错,正是因为叶秦施展神魂类大神通,他才能够以灵魂的状态存在于世间,肉身虽然死亡,魂体却仍有意识存在,能够亲眼看到身后事。

“也不知我死后,帝国会如何,妖仙说过秦三世而亡,扶苏那孩子性子仁义,不喜战事,在他的治理下秦国应该也不会太差,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

秦始皇心存疑虑,但他的疑惑很快便有了解答。

当时未立太子,李斯担心消息传出,诸皇子争位,破坏稳定,影响大秦帝国,因此封锁秦始皇驾崩消息。

却不曾想这给了赵高可操作的空间。

化魂归天,游走人间。

嬴政亲眼看到赵高说服李斯,两人密谋,竟然篡改遗诏,为了不让权柄外落,改为拥立胡亥上位!

只因胡亥比扶苏更好操控,适合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

由于秦始皇死在行宫,李斯赵高等人秘不发丧,下令兼程回咸阳,并将秦始皇的尸体置于车中,百官陪乘。

所到之处,众人依然像以前一样进食奏事,只有少数人知道秦始皇的死讯。

一列浩浩荡荡的豪华车队行走在路上,旌旗摇曳,鲜红的秦字夺目而耀眼,这是秦始皇出巡的队伍,可谓是极为壮观。

围观百姓露出敬畏的眼神,有人却是皱了皱眉,“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好像是有股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发臭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异味竟然是从马车上散发出来的,百姓们目光惊疑不定,天子车架里面怎会有如此味道。

随行人员解释道:“最近陛下喜爱吃海鲜,这是鲍鱼海参的异味。”

百姓们倒也没有怀疑什么,此时天气炎热,许多东西保存不当便会有异味发出,这个时候的保鲜手段可以说是粗糙。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在这散发着扑鼻臭味的马车中,有一辆车里,正躺着他们的“天子”。

赵高等人第一时间赶回咸阳,为了瞒天过海以绝后患,再加上忌惮蒙恬、蒙毅手中大军,赵高甚至还伪造遗诏,以扶苏不仁不孝之名,命他自裁,随后推举胡亥登上帝位。

一桩桩的事情看的秦始皇双目通红,怒发冲冠。

“竖子尔敢!”

秦始皇气的暴跳如雷,奈何他现在只是魂体,根本做不了什么,即便他恨不得生吃这两人血肉。

秦始皇的怨气,几乎能够形成实质,然而这并不能够给赵高、李斯等人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如果不是叶秦,他早就已经消散在天地之间,又何来以魂体看着身后事的发展。

谁也无法阻挡历史的脚步,公元前210年,扶苏自尽,同年胡亥登基,称为秦二世。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秦始皇遗体还未葬入皇陵之际,就已经让胡亥坐上至高之位,毕竟赵高还有李斯谁都知道,这把龙椅名不正言不顺。

秦王宫内,鼓乐吹笙,灯火通明。

胡亥坐在龙椅上,脸上丝毫没有悲痛之感,按理来说秦始皇殡天,举国大丧,他应该为秦始皇守孝,可是对于只会享乐的胡亥来说,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臣子们也不敢劝谏,之前劝谏之人全部都被腰斩,鲜血流满整个朝堂,几天几夜都冲刷不掉,胡亥的暴戾残忍让秦宫上下人人自危,朝政大全掌握在赵高的手上。

胡亥贪图享乐,甚至连奏折也不愿意批示,全部交给赵高打理,他乐于看见胡亥如此模样,自然不会说些什么,甚至还会在旁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赵高俨然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废物!混账!”

秦始皇怒其不争,在胡亥身边谩骂无数,可惜阴阳两隔,胡亥根本就听不到。

“朕终于知道妖仙为何会说秦三世而亡。”

胡亥才刚刚登基,秦始皇就已经预见了未来。

“亡秦者,胡也。”

“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秦始皇当年曾经派燕国人卢生入海求仙,他奉上了宣扬符命占验的图录之书,上面便写着一则谶语。

当时秦始皇以为“胡”指的是胡人,北伐匈奴,以绝亡秦之患,又修筑万里长城,以防胡人南侵。

龙椅上的胡亥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发冷,下意识抖了抖身体,明明周围门窗都关的严丝合缝,但是他就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冷意。

风中烛火摇曳不已,虚晃的落在墙壁上,偌大的秦王宫殿竟然显得鬼影重重,隐隐约约当中,他好似看到了秦始皇的身影,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鬼啊!”

一声尖叫,胡亥竟然吓得从龙椅上滚落下来,就连头上的帝冕都有些歪了。

舞曲戛然而止,内侍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上前询问道:“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胡亥扶了扶冠冕,环顾四周,只见一切正常,并无任何鬼影,他吞了吞口水,佯装镇定道:“父皇何时下葬?”

“司天监说这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宜下葬。”

胡亥眉头一皱,“二十八?那岂不是还要等十天?太晚了,明天就入葬!”

“若是明天入葬会不会太赶,恐怕会有不周到之处”

一旁的内侍瞥见胡亥几欲杀人的神色,顿时不敢再开口。

胡亥神色暴戾,“朕说明天就是明天!”

随着话音落地,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动静。

“砰!”

寝殿的大门却是猛然被打开,然而众人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风,不知为何,看着外面的幽深寒夜,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

胡亥更是被吓得目眦欲裂。

秦始皇在旁边死死盯着胡亥,只恨自己能力不够,不能手刃这个逆子。

他幽幽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这一刻秦始皇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希望妖仙能够延续大秦国运,却未曾想到冥冥中早有定数,有些东西,不管是他还是妖仙,都不能改变。

呼!

刹那间狂风四起,裹挟着他的灵体飘向了远方,寝殿内的摆设则是被吹得东倒西歪,胡亥死死抱着旁边的柱子,可以说是形象全无。

突如其来的狂风将他吓得不轻,连忙大声喊道:“护驾!”

无数侍卫鱼贯而入,却也被风沙给迷住了眼,差点走不动道。

这股怪风吹的房梁都倒了几根,甚至差点砸中胡亥,说来也是奇怪,周围却是正常一片,没有任何风沙迹象,就连旁边只有几步之遥的宫殿都安然无恙,唯独胡亥所在的寝殿遭殃。

“怪哉,速速查看!”

……

与此同时。

大秦以东,泰山之巅,第一缕曙光撕破黎明前的黑暗,东方的天幕由漆黑逐渐转为鱼肚白。

云雾缭绕之间,折射出万道霞光,浮光跃金的云海里,日轮掀开了一角,好似无数条金龙出海,当真是雄伟壮丽。

叶秦看着秦始皇虚无缥缈的灵体,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他似乎早就知道秦始皇会过来。

“你来了。”

秦始皇朝着叶秦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目光满是虔诚还有敬畏,“多谢妖仙这场机缘,让我终于勘破迷雾。”

叶秦点了点头,目光流露出几分欣赏,也不枉费他凝聚秦始皇的魂魄,让秦始皇观看到了身后之事。

“你是想要长生?还是想要天下?”

叶秦再度问出先前的问题。

这一刻秦始皇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身死之后,从看到赵高李斯密谋的愤怒,到后面胡亥篡改遗诏继位的无奈,心绪可以说是大起大落。

但也正是如此,也终于让他能够放下执念,放下那古老的帝国。

现在的他心中已然恢复平静,那双幽深瞳孔波澜不惊,带着参透世事的豁达。

“没有什么王朝是永垂不朽,我曾经想要创造出一个盛世帝国,现在看来终究是一场空,妖仙说的对,大势所趋,不可改变。”

“我愿追随妖仙,得证长生大道!”

叶秦点了点头,“赐你一场另类长生,若有机会,或可让大秦王朝再现。”

秦始皇神色激动,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奇遇,他冲着叶秦作揖,“若真有这样的机会,那先在此谢过妖仙了。”

朦胧的雾气将秦始皇浑身包裹,云海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座恢弘古朴的道观,黑墙灰瓦,神秘莫测。

秦始皇徒脚踏天,缓缓走入其中,只见道观里面再度燃起袅袅青烟,冲霄而起,入九重天。

他阔步而入,登上高台,盘膝坐下,位于白骨一侧,与左慈并列!

是为:人皇仙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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