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华阳洞天主人

回到青州府,朱翊钧心情极差,原本有心理准备,没有想到民间居然会出现这种状况。

“腐败,…腐败,一个知县就这样腐败,大明这么多县、州、府、省,这怎么得了!”

“朱公子还是先吃饭吧,早起您就没吃。”陈矩端着面条,递给朱翊钧。

“不吃!”

“朱公子,现在,要不,把这个畜生抓起来,直接砍了?”

“老陈,能砍一个知县,大明七、八百知县,你能都砍了吗?”

“难道朝廷给的俸禄,不够他们用吗?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打着我的旗号,这让老百姓,怎么看我?”

“弘治年,王琼有言:国初定制,百官俸给,足勾养廉用度。一个知县每月七石禄米,足够一家之用度,这些官员这样做也是贪心不足!

就拿万历六年,来说,各地留存七百五十三万两,各地藩王折钞后用银九十七万两,这六百五十六万两,用于各地官府用度,已经足够,各地灾荒,朝廷还会免除赋税,拨银、拨粮。各府衙、兵丁、刀笔吏员,一切用度从存留中支取,也足够用度。”

朱翊钧坐起来,叹口气道:“我就不明白,六百多万两寸留,已经足够开销,官员俸禄也不低,为何非要这么贪污?”

“暮登天子堂,朝为田舍郎,十年寒窗苦读,一朝登第,一个农家子考中进士,村里亲戚,七大姑八大姨都有帮助,这进士做官以后,也要扶持这些乡亲,进士成婚以后,还有妻子娘家人,都指望进士扶持。”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进士做了知县以后,原来家里乡亲为他出银,买笔、墨、纸、砚,四书五经,县试、府试、院试,最后乡试,那一次考试不是花费居多,一个农家子,家里只有几十亩地,怎么能够供养出一个举人?还不是乡亲凑钱供他读书。”

“考中举人以后,乡亲把土地投献到他的名下,用于躲避朝廷赋税,当地知县,也不会去收举人的赋税,国初举人免粮两石,丁役二人,现在举人可免除百亩田地赋税,已然成为不成文的潜规则。”

“沈先生,什么时候,举人开始免税的?”

“什么时候朝廷都没有免税,只是免粮和丁役。

嘉靖二十四年,《优免则例》上规定:京官一品,免粮三十石,人丁三十丁。

二品免粮二十四石,人丁二十四丁。

三品免粮二十石,人丁二十丁。

四品免粮十六石,人丁十六丁。

五品免粮十四石,人丁十四丁。

六品免粮十二石,人丁十二丁。

七品免粮十石,人丁十丁。

八品免粮八石,人丁八丁。

九品免粮六石,人丁六丁。

内官、内使亦如之,外官各减一半。

教官、监生、举人、生员,各免粮两石,人丁二丁。

杂职、省祭官、承差、知印、吏典,各免粮一石,人丁一丁。

以礼致仕者,免十分之七,闲住者,免一半,其犯脏革职者,不在优免之例。”

“从太祖,到世宗,朝廷并没有免除官员赋税,只是免除官员粮和丁役,官员家的田地,超过所免粮,还是要交赋税的,人丁超过所免丁役,还是要派人丁去服丁役。”

朱翊钧点点头:“这个政策挺好的。”

沈惟敬又说:“可是朝廷规定,和具体执行,天差地别,某些官员家里几千,上万亩土地,还是不交赋税,当地官员挣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糊弄过去了。”

“就拿海掌院说吧,他查处松江府徐阁老田地,让他把兼并的田地还给百姓,把超出的免粮交赋税,最后不了了之。”

“徐阶家兼并田地之事,我早有耳闻,这件事以后再说!”朱翊钧摆摆手。

朱翊钧不想现在说徐阶的事,张居正还在位置上,等以后收拾完张居正,再收拾徐阶不迟。

第二天从青州府启程。

次日到达兖州。

再走两日到达海州。

“朱公子,再有六百五十里,就到达南京。”

“今天初几?”

“初十。”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到达南京,上个月二十八启程,十二天走了将近一千四百里。

“在海州休息两日,大后天启程。”

“朱公子在海州休息几日,我们可以去海州城里逛一逛,又或去云台山。”

“可。”

永乐十六年重修海州城,周长九里一百三十步,高两丈五尺约八米左右,四个城门分别是:镇海、通淮、朐阳、临洪。

北门西侧建禹王庙,有镇水之意。

城内市桥又名四桥,因为河水通往四个城门。

市桥是城内一个码头,而东、南、北三门水均从西门出,故称水关门。

朱翊钧见这里百姓生活不错,又与店主攀谈几句,买了几把折扇,几人出城前往云台山。

“这真是一片海上仙山!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方丈有无间。”

“陈矩,你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隆庆年我在淮安任漕运镇守之时,偶有到这里爬山。”

“哦,淮安距这里三百里,你是不是擅离职守?”朱翊钧开玩笑道。

“隆庆三、四、五年,黄河决口,运河被堵塞,粮食运不到京,我也无事可做,索性游历名山大川。”

“滑头!”朱翊钧拿扇子敲陈矩的脑袋。

“朱公子,这是三元宫,始建于唐,北宋时重修,古为云台一大道教宫观。”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道人,我这里起手了。”

“仙客,老道这里还礼了。”

“仙客刚才念诵的唐代李翱问道诗,不知有何请教?”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吾本布衣,无甚请教,道人可自去,我几人不时就走。”

“老道观仙客目光如炬,外虽着布衣,内有乾坤之志,仙客杀气过重,虽藏于表,不时就要迸发,可放下杀念,多结善缘。”

“乾坤自有乾坤定,三生石下写三生,老道可知民间乎?可知百姓乎?”

“仙客请便!”

朱翊钧点点头。

“朱公子,这老道难道认出您了?”

“认出或不认出,又何必在意,你们信奉道家的,可以上香,给些香火银钱,不信的就当看一看景。”

这里信奉道教的就陈矩和沈惟敬,陈矩还信全真教,他属于凑热闹,佛教、道教、儒学,全信,又全不信。

“这里的道观,年久失修,嘉靖年的道士还很受宠,现在日薄西山了。”

“朱公子不上香吗?”

“我!……我就算了,你们上你们的?”

从云台山下来,陈矩又带他们去附近转了转。

“这里很多天然洞穴,海天洞、二仙洞,朝阳洞、啸云洞、华严洞。”

“洞呢?就这么点小洞呀?”

“华严洞和朝阳洞归我,其他给你们分,我就是华阳洞天主人!”

“朱公子,这么点小洞还要占为己有。”沈惟敬吐槽道。

“华阳洞天主人,这个号还不错,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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