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去韩国？”
正是旅游淡季，那不勒斯机场的大厅显得莫名清冷，一间星巴克的卡座上，李沐正襟危座，不解地望着桌对面的男人。
对桌男人戴着墨镜，一身开领的沙滩装尤为瞩目，他颇没有风度的抖着腿，正想着去摸烟，又突然感受到自家儿子冷冷的目光，这才悻悻然收手，道：“嗯，韩国。”
“你判断那里还有潜在市场？在什么领域？”一边说着，李沐没好气地伸出手，把他的衣兜里的烟盒上缴。
“唉，给我留两根。”
“不行，医生说你只能抽雪茄，不然再这样下去，你活不到五十岁。”
“好好好，嘿嘿，还是我儿子心疼我。”
他笑得幸福，国字脸上的皱纹几乎翻成褶子，旋即又收敛笑意，正色道：“说正事，你先谈谈你对这个国家的理解。”
李沐清了清嗓子道：“典型的东亚模式，经济方面，高度依赖出口和重工业，财阀和政府机构几乎占据绝大多数上层资源，导致平民上升空间狭窄....”
“唉，打住打住，别拿高中政治那一套说辞来忽悠我。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李沐顿了顿：“....对外资开放度极高，如果运作得当，是个捞钱的好地方。”
“这不就得了吗？”李父敲着桌子，似是很满意于自家儿子的聪明伶俐，“你记住，我干投资这么多年，从来只追着盈利跑，至于在哪里搞钱，合不合适，根本不重要。”
“我也希望你以后能专注于这一点，别被那些条条框框限制住。”
李沐鄙夷道：“这就是你不让华尔街那帮老头收我的理由？”
李父冷笑：“那帮老头，胆子太小，你真有什么大胆的想法，他们敢让你去操作？”他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略显疲态，却又精光四射的眸子，“况且我的儿子，哪里需要替别人打工？”
把玩着咖啡杯，李沐淡淡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合同上写了我在那里的持有股份，包括一家娱乐公司的参股和几家VC，PE的绝对控股权，目前资产状况都是良好的，你如果运作的好，应该能做不少事。”
“当然盈亏自负。”又抿过一口咖啡，李父玩味道：“如果这么多东西都给我败光了，你就准备好一辈子给我打工还债吧。
“从那不勒斯飞往..”
值机广播适时响起，李父看了看表，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的那个世界，总有看不尽的繁华迷眼，数不清的光怪陆离在等着他去征服。
整整衣衫，扣上扣子，他抬手取下手上的那块表，递给李沐。
那并不是什么高端的瑞士牌子，只是普通的卡西欧而已。
“给，今年应该又不能陪你过生日了，生日礼物先补给你。”
“就给一块卡西欧？”李沐斜眼看着他。
“还有市值几个亿的资产。”他没好气地敲了敲儿子的脑袋。
“李宾诚你别不把钱当钱啊，把咖啡喝完再走。”见他起身收拾衣服，作势欲走，李沐骂道。
“我喝不惯这玩意。”
“喝不惯也得喝！”
李父着实对咖啡不感冒，面带苦色，跟喝药一样，李沐犹豫着添了句话，“还有，你有时间去看看裴姨。她挺想你的。”
“这事再说。”名为李宾诚的男人有点儿尴尬地笑了，仔细去看，眼神里却分明带着歉疚。
“走了啊，儿子。”
李沐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潮里，直到涌入万里无云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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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郊外的小阁楼里，少了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多了一盏昼夜明亮的吊灯。
李沐空阔的书柜一天天充实起来，架子上摆满了大部头，多是韩语教材和法律条款，房间的木地板上则堆起了各式财报和企划书，密密麻麻地用多种颜色的笔头做着批注和阅读感想。
李沐一直自认不是个天赋性选手，只觉得自己有点儿钻研精神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所以认准目标时他总会跑得很快，咬得很死，有一种至死方休的狠劲。
除却学习恶补，业余之时，他也和韩国那边搭上线了，主动接待他的秘书是同大学的前辈，所以对他十分客气。
但公司的青年才俊倒是对他这个空降兵不甚友善。
他能感受到，通话时，好几个部门主管语气里都有些掩饰很好的敌意。
在他看来，这倒不算是件坏事---一个出色风投公司的处世作风，总该带点桀骜和个性的。
六月上旬的某一天，是他启程出发的日子，因为隔日就有一家公司的股东大会要开，涉及股权交接，当事人的直接出面是基本要求了。
这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
还是那片湛蓝的天宇，李沐提着行李箱出了阁楼，旅馆旁边，田野里种满了的薰衣草，阳光下，绚烂成一片紫色的海。
裴店长一包一包地采摘，捆扎，做成香囊，让李沐戴在身上。
“带上，能助眠。”
“姨，走了。”李沐托着行李箱，顺从地由着一头长发的妇人把香囊系上他的脖子。
“来，给姨抱抱。”
温软入怀，耳边有香风荡起，“这次去好好帮你爸做事，感情上也多上点心，下次回来，争取给姨带个媳妇。”
“嗯，我努力。”
半晌，睁开怀抱，裴店长拉起李沐的手，指了指他戴在手上，那块作为生日礼物的表：“知道你爸为什么老带着块卡西欧吗？”
李沐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个项目，最早就是他投的，一个几十个人的作坊，他一手托着，做到现在几百个亿的市场。”
“送你这个，不比什么名表更有意义吗？”
李沐点点头，若有所思。
“知道吗，你这次去，你爸对你是有期许的。”裴店长理了理他的衣领，眼波温柔，“他说，以你的能力，试着去整合整个南韩娱乐圈才应该是常态。”
李沐张大了嘴巴。
“行了，本来不该告诉你的，走吧，记得有空常回来看看，飞机一趟不要几个钱，姨给你报销。”
去往汉城的飞机上，李沐出神地望着手上那块表，没来由笑了。
整个圈子。
老人家胃口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