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不同的世界
为什么他的信徒称他为“海神”，是信徒们膨胀了吗？是他们想搞黄袍加身的那一套吗？
当然不是，信徒们怎么可能敢对他们的信仰之源有一丝不端、不敬的心思呢？哪怕这种行为看起来是在抬高他们崇拜的对象。在超凡的世界一切崇高，伟大的名号背后都需要与之相对应的力量才足以承受那冠戴的重量。
所以这些信徒于此时口称他为海神，必然是来自于他的授意，当然在没有真正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他是不可能亲口承认自己是海神的。
“海神”，他当然是做梦都想成为真正的海神，但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为此他已经准备了上千年。更改信徒口中的尊名就是第一步。
“尊敬的‘洪水之主’，请问您现身于此的原因是什么呢？”
罗恩心中颤颤，在听到他自称洪水之主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对方的野心，在这样即将可以被称为“伟大”的存在面前他无论他有任何逃生的可能性吗？
“呵呵，可能是因为有未受邀请的客人闯入我的祭坛，做了些不怎么体面的事情吧。”
宏大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暂时仅有他们的天地，重重叠叠不知缘起，这是新的宙宇还是古老神祗沉眠的海洋。
罗恩的身体晃了晃，完蛋，他知道。是那个鱼人守卫留下了什么信息指向了他，还是这位洪水之主似乎已经具备了神明“无所不知”的力量。
这里的无所不知当然不是指真正意义上的“全知”，而是在自己的权威领域和神土之上的强大掌控，刚才的地下既然有他的神像在那么浅层意义上称这里是他的领域也未尝不可。
为自己的命运默哀两秒，罗恩沉默思考了一阵，抚平了衣服身前的褶皱，挺直了脊背，虽然依旧没敢抬头，但他还是壮着胆子开口说道：
“很遗憾，对于您眷属的遭遇我并不为此感受到有什么可惜的。”
当第一句话就这僵硬的说出来之后，他的思路越来越顺畅，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您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这片土地属于人类，属于威斯马特王国，属于伊利诺斯的人民，而伊利诺斯是智慧与战争女神的圣所。”
他当然知道这位洪水之主想要做什么，升神。这一切的目的在刚才对方已经亲口告诉自己了，但是他现在必须装作不知道。
而他申诉这片土地的所有权时所说的这片土地的属于者，威斯马特王国王国重要吗？重要，这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盛的五个国家之一，超凡也不能忽视它所具备的力量，但是王国的力量在这时并不能拯救这片孤立于滂沱大雨中的城市；
伊利诺斯的人民重要吗，重要，因为这就是这位洪水之主的目的，信仰，他强迫信徒来此不是为了带来杀戮，而是掳掠这里的居民，强迫他们交出自己的信仰，但是这些普通的市民能做些什么呢？他们不过是洪水之主手上的贡品；
所以他这番话里的重点都在最后一句，是的智慧与战争女神。这个世界最繁盛的宗教之一，真正的伟大者，洪水之主也得低头的真正的神明。
但是他说的很委婉，他并不想“威胁”这位正与他相对而视的高位存在。他只是想提醒对方，这里不仅是一个强盛王国的领土，更是拥有圣拉奎拉大教堂的【迷宫女士】的神土，所以你想做什么都要谨慎再谨慎，三思再三思。
“呵。”一声轻笑。罗恩听不出来他的含义，是嘲弄自己一介凡人也胆敢这么对他说话，还是对他所说的不屑一顾。
塑像的实体仅仅两米高，但在高位存在附身于其上的时候，它就具备了恐怖的伟力，无需展示，再任何阶位不够的人眼里它的身影都是无限高大。
此时这位威严恐怖的“半神”，所想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罗恩低着头也没有看到在发出声音的时候他撇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一个小小的教士，一个一阶的学者，无论抱着怎样的心态，竟然敢对他这样指指点点，是当他这位居于大海深处的异族之主是个好脾气的家伙吗？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独立于世的空间依旧风平浪静，他似乎默认了这个渺小的人类拥有这个资格。
等了一会儿，罗恩疑惑的发现自己既没有被大卸八块，变成雕塑的一部分，也没有被变成一只猪。
咳嗽了一下，壮着胆子，他又开口了。
“请相信我对您一直抱着崇高的敬意，我的一切言行都无意损害您的威严，但是，”
咽了口唾沫，他尽全力保持声音不变形，但声音中的忐忑情绪依然出卖了他，
“但是请问您是否可以退去这场大雨，让您的眷属回到他们的土地上，我相信事情总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就在罗恩的头顶，猛地响起一阵轰鸣，那股狂暴磅礴的灵性力量忽然动起来了，如高山倾倒，似大海推移，由洪水之主构造的空间慕然崩塌，心跳忽然擂鼓般响起，空间崩碎了！
罗恩全力使用抗拒，但是他依然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即使这股强大的力量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但就像巨人行动，举手投足之间都会不由自主地影响到周围。
保住自己的脑袋，罗恩紧闭双眼，蜷缩自己的身子，希望能够减小受到的伤害。
腾，腾，腾。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血液要从七窍爆出来的时候，一只手，鲜红、纤细、典雅，他可以使用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这只手。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忘记身体的痛苦，忘记情况的危险，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跪下来，亲吻那只手。忽然口袋轻晃，什么东西撞了他的腰子一下，罗恩猛地清醒过来。
这时他再看那只手，残破、腐朽、血腥，但最重要的是恐怖，因为这只手由无数肉块、肢体碎片拼凑而成。
正在那只手要放到他的肩膀上的时候，那只手忽地一顿，选择抓住他的袖子。
“怎么回事，我被嫌弃了？”就在罗恩愣神的瞬间，眼前向后流逝的点点星光忽然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反应，罗恩就重新回到了街上。
“其他办法吗？来看看吧。”
没来及站稳，罗恩眼前的街景忽然又一变。
吱！
艰涩的声音里，罗恩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竟然看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就在他惊恐的低下头时，整个世界忽然折叠起来，各种颜色也失去了自己的存在，抽离，拉伸，他似乎看到无尽的灵性符号在眼前旋转。
赶忙闭上眼睛，灵纹依旧顽固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知道这是自己强大的灵感再起作用，人类观察世界的器官不仅仅只有双眼，对于学者来说更是如此。
努力收束自己的灵感，封闭灵感？那不是他这个阶段的学者可以做到的。
就像是一大堆吵闹的猴子想要从一个狭小的管道里挤过去，罗恩强忍着这种不适，时间在他的意识中似乎再无限拉长，直到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整个变化似乎终于完成了，紧闭的呼吸忽然再次贯连。
就在罗恩左手边，一个高出他一个头的身影勾起嘴角，或许是因为身形不在那么高大的缘故，身上的那种恐怖都少了不少。
睁开眼睛，罗恩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还可以用看来描述自己的观察方式，曾经熟悉的那个世界，忽然变得陌生起来，线条，图块，斑点，黑色，白色构成了这个奇异的世界，他似乎来到了一个二维的世界，或者说是以二维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这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
拉着罗恩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雕塑伸出另一只手指着前方，开口说道：“你瞧。”
罗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白色的方块密密麻麻的从天而降，灰色黑色，各种不规则的像素块堆叠在一起，罗恩努力分辨，这个形状似乎是房子？一排排绿色的长条状色块再白方块的冲击下碎裂、散落，那是树？
那么那些白点是？张着嘴，罗恩无法想象自己此时是什么模样，那一定很难看，但是那些白色方块一定是雨水。
当双眼要透过雨幕和雾气观察这场变化的时候，总是有一些困难的，但这时这世界把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无误的敞开，供客人观看。
“你想让我看些什么呢？”罗恩从这种神奇的景象中回过神来，他不禁有些疑惑，这位洪水之主想让自己看些什么？在他的操控下这场大雨如何毁掉这个城市吗？
“不要急躁，尽可能发挥你的想象，放开你的灵性，让它自由的拥抱这片天地，这个真正的奇迹之地！”
双手张开，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拉着罗恩，罗恩失去重量的身体再半空中飘飘忽忽。
当罗恩重新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尽全力不去控制自己的灵感，是的，再塞拉的帮助下他学会了如何掌控自己的灵性，更好的运用这份才能，但是现在他要完全放开约束，甚至是要放弃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控制。
“叱。”
罗恩忽然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不是腿软，也不是世界再摇晃，而是源自于他灵魂深处的灵性，先是一股亲切的温暖没有任何私欲，那是怎样纯粹的爱意，让罗恩不由自主地失神了片刻。
而后是一股悲伤，他无法轻容那种悲切，他被浓郁深彻地悲意包裹起来，但在这时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这种纯粹地感情中保持自我，正像洪水之主所说地，放开灵性，这个世界一直等待有人能够倾听他的声音。
这时候他在去看，那些白色的方块和绿色的长条，都很纯粹，他们一同跌落地面，然后一同消融再澄黄色地土地中，一股清新自然的生机绵延于地下，自此有更多的生命气息，如点点涓流汇聚于此。
他忽然明白了洪水之主地意思，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场大雨是在拯救它，因为它的身体深处早已失去孕育生命的力量，他干涸枯尽很久了，就在人类居住在这里开始，矿脉被挖掘殆尽，工厂吐出浓浓的黑烟，数不清的污水肆意排放，污染土地和大海。
“再看看这个，我想你对这个会更有兴趣。”
雕塑拉着罗恩向前迈了一步，景物又发生了变化。
白色方块更加多了，澄黄色土地已经不能吸收那些雨水了。而且这里的绿色更加稀少了，灰黑色的房屋依旧密集，但是这里有一条很宽敞的街道，罗恩看不出来这是做什么用的。
此时一大堆拥有各色斑点方块的长方形的东西组成一条长廊，围堵再街上。
“那些是？”
一片沉默。
罗恩闭上嘴，他忽然想起来这位可是即将成神的存在，不是塞拉和乔安娜。
就在罗恩仔细观察的时候，忽然他的灵性忽然轻轻颤了一下，它发现了熟人，不对，熟灵。一个暮色的长条内里一堆抽象的线条正在按照一定规律运转着，只是有时候会顿一下。
“瑞迪！”
罗恩在看到那个长条时立刻明白了，就像在玫瑰街的时候，他利用偶灵与自己类似的灵性波动来吸引瑞迪的注意，学者们更习惯以灵性特征来确认一个人。
下一瞬，罗恩也明白过来其他那些长方形都是什么了，在前线的学者们！他忽然有些好奇这时候自己身上的颜色。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凑成一堆站在那里？
似乎是为了让罗恩看的更清楚，雕塑伸出手在空中拨弄了一下，罗恩的视角顿时抬高了不少。
他也立刻看到了与巡查员，教会学者们对抗的家伙们。
圆的，方的，长的，扁的，大的，小的规则的，不规则的，各种与众不同的色块密密麻麻，比街上的人墙多十倍，百倍，显然这就是入侵的那些海族了。
唯一让罗恩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奇形怪状的海族们在这个世界中竟然都表现出统一的澄澈蓝色。
没有给罗恩多思考的时间，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下一秒发生了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