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归来

午时,日本人的阵地里传来异国的音乐,又是唱歌又是跳舞,以此来消遣时光。

下午过去,黑夜逐渐降临,这样一动不动趴在敌军阵前,就像一只王八,无所事事,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孟烦了不知道该如何挨过等待的时间,也不敢去想那两人到底怎么样了。

他用望远镜徒劳地搜索最后一点亮光和人迹。之后放下望远镜,躺着小眯一会儿。

夜色越来越深,孟烦了迷迷糊糊,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两道人影正从日军的阵地那边飞速而来,跃上了借以屏身的礁石。

孟烦了抬头时,两个黑影一前一后正从头上跃下,没来的及举起枪,两人已经跌在他的身边。

死啦死啦的一条腿一下子砸在孟烦了的肚子上。

顿时,孟烦了痛得像蜷曲的虾米,然后被死死地掩住嘴巴。

孟烦了呆呆地瞪着死啦死啦,很想哭泣——他们活着回来了。

张阳随后而来,他的动作更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下了跑到了石头的后面。

堑壕里日军的脚步稍乱了一阵,有的嚷着一些“好像有人跑过去了”、“神崎一定听错啦”之类的日语,但都是不确定的嚷嚷,探照灯和巡逻队进行了一番检查后,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张阳开始干呕,那气味真的是难以忍受,自从过江后,就吃过几块饼干,而且还得不出声地压下剧烈的呕吐反应。

死啦死啦终于松了一口气:“没办法,地洞里就这个味儿——我和张阳还不小心摸到排污道去了,我也吐了。”

死啦死啦的两眼里放着精光,“不过山顶上那棵树,我摸到了它的根。我和张阳几乎摸到了竹内的指挥部。”

张阳说道:“竹内不在,要是在,拿刀抹了他的脖子,会不会青史留名?”

孟烦了终于可以发声,“你们……知道去了多久吗?让人这样等待,是不是很好玩?”

死啦死啦没有理他,反而说:“张阳说的对,表面阵地全是拿来骗人的。南天门是一个整体,是一个大杀场!”

张阳叹了一口气:“是一个非常大的马蜂窝,不好捅啊!”

孟烦了再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死啦死啦躺在地上休息着:“今晚的月色很好哪,我脑子也清醒。我得趁着没忘记,赶紧把它画出来。”

现在日军的阵地上又开始响枪,毫无疑问是对着他们打的,至少是对着这一片的大致方向。一挺轻机枪和几支步枪,子弹弹跳在所藏身的石头上,或者飞过头顶钻进水里。

张阳小声道:“别露头,他们只是怀疑加盲射。”

三人再度压低了身子,死啦死啦拿着手枪,直到十几分钟后,确定那真的是盲射。

孟烦了低声抱怨:“日本人的脑子烧坏了吧?没看见人也开枪。”

张阳说:“肯定是有人听见了我们往这跑的脚步声,所以朝这边开枪。”

枪声在响了一小阵后也就停了。

这时,孟烦了想慢慢抬起身子观察,被张阳一下子按着脖子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孟烦了生气地小声叫道:“张阳,你干什么?”

“有个日军应该一直瞄着这块石头,你不想中枪,就别露头!”

孟烦了有些惊疑。

又等了一会儿,死啦死啦才翻过身,趴着问:“我的地图呢?”

“在你的右手边,吉利服的下面。”

孟烦了说完,从张阳的手里挣脱。

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张阳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他不信鬼神,不信张阳是神仙下凡。

他趁着张阳警戒观望的时候,不信邪地微微抬起了身体。

可就在这时,“砰”的一枪。

黑夜里某支步枪发出了一颗子弹。日军的阵地里,一名士兵大呼小叫说击中了一人,一个日本军官喝斥他,诸如“浪费子弹”、“神崎发神经”一类的话。

再听见一声响亮的耳光后,日军的阵地终于安静下来。

张阳一片愕然,怒道:“烦啦,你站起来干什么?!”

孟烦了中弹后,软绵绵地直接趴了下去:“我不相信你每次都算的那么准!你说我会是那边的人……我不信啊!”

“烦啦,你就是个白痴!”张阳快速打开携带的急救包,给孟烦了止血和包扎。

死啦死啦没有察觉到孟烦了已经中弹,找到了地图后,开始凭借记忆勾画马蜂窝的内部结构图。

等过了一会儿,死啦死啦才察觉到旁边的异样,这才发现孟烦了已经中弹,看着包扎的张阳,问道:“他怎么样了?”

张阳回道:“打中的是胸口,贯穿伤,离着心脏还有一段距离,暂时死不了。但已经疼晕了。”

他又从布包里拿出一块垫子,塞到孟烦了的身子底下,然后用早准备好的绳子把他捆绑住,分出两根绳头,以便于他和死啦死啦一起拖拽。

马蜂窝钻完了,地图也画完了,该撤啦。

死啦死啦拿出一面小镜子,向着自家的阵地发出掩护撤退的信号。

两天没睡,克虏伯抱着炮弹快要睡着了。

不辣在旁边喊了起来:“团长发信号了,克虏伯,去打一炮啊,快去打一炮!”

克虏伯被迷龙一脚给踢醒了,立即招呼人推出战防炮,这一次,不是打了一炮,而是把箱子里的五发炮弹全部打了出去。

第五炮在死啦死啦用镜子反射月光的指引下直中目标,隐藏在地下工事里囤积的弹药炸得像焰火一样。

日军终于生气了,祭旗坡和横澜山的炮兵以及重机枪都加入了战团,两岸相互对射,打的十分火热。

“走吧,该回家了。”张阳递给死啦死啦一根绳头。

死啦死啦很有默契,把绳子栓在自己的腰上,两人并排趴在一块,拖拽着后面的孟烦了往回爬。

来的路那么漫长,回去的路依旧漫长。

在炮火的掩护下,张阳和死啦死啦有惊无险,拖着孟烦了回到了怒江对岸。

麦克鲁汉听了张阳的嘱托,和不辣、迷龙等几个人一起早在岸边等候。

几个人抬着孟烦了一起上了军用卡车,驶回军营。

……

因为爬行,张阳、死啦死啦、孟烦了三人的手臂和膝盖全都磨烂了,被包上了绷带。

孟烦了的胸口更是包得像木乃伊一样。

郝兽医指着醒过来的孟烦了:“你们瞧瞧,我可算救活了一个!”

迷龙嗤之以鼻:“你救活个屁!你瞧瞧满汉,瞧满汉被你治成个啥样了?”

郝兽医被说得老脸一红:“我哪知道嘞!他伤口发炎嘛,他发炎就给他吃磺胶。哪晓得他就浑身都肿,过敏成那样!”

不辣说:“烦啦不是你救活的。他是伤重得你没法下手,你没动手,所以他才保了一条小命。”

蛇屁股说:“郝老头你就安心啦。一个人都没救活过的医生,天下能有几个?你就乖乖的,不要晚节不保。”

康丫插话道:“张排长先前做过止血处理,烦啦是张排长救的,不是你老头子救的。”

一人一句把郝兽医彻底惹急了,抬手就给了蛇屁股一拳,不辣和康丫抓着老头子的手,嘿嘿地乐。

这时,张阳和死啦死啦也都醒了过来。

自从回来之后,两人整整睡了两天。

柯林斯手上拎了瓶威士忌,给张阳倒了一杯,笑嘻嘻地凑过来,用英语说:“祝我中国勇士早日康复。”

郝兽医不打架了,冲着柯林斯

半英半汉的嚷嚷:“闹(no)!闹(no)!闹不中!三个伤员,都不能喝酒。”

迷龙对着柯林斯一阵手舞足蹈,指着手里的酒瓶子问:“哪里来的酒?”

柯林斯明白过来,装了一个背着手的麦克鲁汉,然后扮演了一个从口袋往外拿的小动作。

迷龙顿悟:“偷麦师傅的?行啊你,我尝尝。”

他那一尝,一杯酒立刻没了,还直呼:“难喝死啦,再来一口。”

迷龙的嘴上说不好喝,身体却去抢酒瓶子。

柯林斯急忙把酒瓶往身后藏,一群家伙蜂拥上去抢。

这时,张阳问:“你们今天怎么没训练?被子叠了吗?没叠的五公里越野。枪擦了吗?没擦的十公里。还有维修防炮洞……”

一群人一听,轰的一下,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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