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小书虫

小书虫虽然痛得蹲着身体,但已经用一只手扶着壕沟站了起来:“能走到这里和兄弟们共御外侮,真的很高兴,打我也高兴。从北往南,一路逃了好多次,都想死了算啦。有时我在想,这微贱之躯总是民族之城的一块砖,当此危难之时,不该由我自己作主,应该献给国家,献给人民,如果最后能死于敌人的刀下,也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了!”

孟烦了讽刺道:“致谢词都出来啦?我说团座,你不觉得他的颜色不太正常吗?你觉得咱们还不够后娘养的吗?”

死啦死啦反问:“什么颜色?他是啥颜色?”

一个聪明人犯起糊涂来,就会让人很无奈。

孟烦了带着一种无奈的神情,戳着阵地上的一块红布。

死啦死啦怀疑道:“不是吧?”

孟烦了坚定地说:“我是你的副官,你的副官告诉你,枪口一致向外没错,可是在虞师,公然拉进一个那种颜色的,就是大错特错!”

死啦死啦当然知道那是大错特错,所以他现在快要进入绝路啦。

不止小书虫,还有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张阳,他早就看出来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那边真的有那么好吗,让一群人的思想那么坚定?

死啦死啦拿着望远镜,爬到梯子上去,向着对岸观察。

日本人现在偃旗息鼓了,横澜山上越战越勇,何书光又带着主力团在飙歌。

小书虫一直跟在死啦死啦的后面:“团长,我的枪呢?”

好多人推搡着他赶紧走。

蛇屁股:“走啦走啦,要什么枪,那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不辣:“再不走,大嘴巴子抽你,看见没,沙包大的拳头。”

小书虫坚持着:“我可以没有衣服,我看见很多兄弟也没有衣服,可一定得给我一把枪。我知道来这里是来对啦,这里真能打仗,我的老师说,选择很重要……选择不对,努力白费……”

“奶奶个熊!”只听一声暴喝,梯子上的死啦死啦跳下来,狠狠一拳砸在小书虫的脸上,然后是下边紧跟着好几脚。

小书虫被打得蹲了下去,用胳膊护住了自己的头。

周围的一群人欣喜若狂,十七八个拳头一起举了起来:“揍他!”

康丫说:“一起上!”

他愤怒,是因为小书虫一来,就跟他说,不要拿别人的一针一线,那样不好。

死啦死啦轮起拳头:“都滚一边去!老子自己的事自己料理!”

不辣早忍不住了,哪能听死啦死啦的话,因为小书虫总是跟他说,不要欺负新兵,那样不好。

因此,一撮被教育的老兵,恼羞成怒之后,轮起了自己的拳头。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小书虫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小书虫。

拳头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面对十几个人的拳头,张阳一声大吼:“够啦!”

所有人都被吼得停住了手,包括死啦死啦。

张阳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一群可怜虫:“怎么,被人家说到痛处了?说不过,就打吗?实话说,在那边,绝对不会出现今天的这种情况!”

张阳说着,将小书虫扶了起来:“那边的纪律可比你们严多了。可能你们也听说过,他们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不打人骂人,不虐待俘虏。他们有优良的作风,军纪严格,每一个战士都自觉自律,呵护他人,关心集体。”

张阳目光炯炯,扫视众人:“他们穿戴整齐,虽然有些破,甚至打着布丁,但是洗得干干净净!穿着军装,就会站的笔直。再瞧瞧你们自己,哪里像个真正的军人?”

“不要怪虞啸卿瞧不起你们,连我,连你们自己,恐怕在心里都瞧不上自己。训练散漫,打架斗殴,我行我素,欺负新兵,偷腥摸鱼。没错,你们能打仗,你们会打仗,可那又如何?”

“一群如同土匪一样的军人,早已失去了民心,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不谈什么思想,什么主义,只谈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你们有谁没有犯过错?”

“记不记得,曾经为了吃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你们横扫了整个禅达!百姓畏惧你们如虎,如狼,当你们从南天门归来时,他们又是怎么对待你们的呢?”

“我不可否认,我喜欢那边的思想,喜欢那边的文化,可是,你们难道在心里真的厌恶他们吗?难道你们就真的不讨厌这边吗?

烂,真烂!你们都好好想想吧?”

说完,张阳带着小书虫离开,留下了一撮惊愕、痴呆、思考的老兵。

虞师痛恨带颜色的,抓到了,一团人都要遭殃,这是张阳告诉小书虫的。

小书虫知道他必须离开,站在阵地口儿,眼窝青着,嘴巴肿着,鼻血流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张阳深深地鞠下一躬。

“谢谢你。”

一撮老兵涌在阵地口儿。

小书虫看见后,再对老兵们鞠躬:“谢谢你们。”

死啦死啦一直沉默地,不说话。

孟烦了催促:“走吧走吧,你别恋恋不舍,弄得我们心里难受。”

小书虫说:“我错啦!幸亏你们提醒,其实我来滇边,本来是想去沦陷区打游击的,但是我又害怕,因为那边真的特别难。现在我明白了,最难的地方也是中国的地方,得有中国人在!”

不辣说:“吹牛皮哪?封锁线检查很严的,你做了鬼就能过得去。”

小书虫说:“只要真想去,总能过得去。我的老师说过,方法总比困难多。”

迷龙想抢一把新丁的枪,抓住枪杆后又停手了,问小书虫:“你会打枪吗?”

小书虫又鞠了一躬:“谢谢泥蛋,是他教会了我打枪。”

康丫将一包针线塞给郝兽医,“其实,针线太多了,也没什么用。”

小书虫拜别,一路蹒跚着下山,还在山路边摘了一片树叶,擦他流不完的鼻血。

死啦死啦一直绷着脸,咬着牙,站在那里喘粗气。

张阳伸手入怀,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一本书,那是小书虫留给他的纪念。

死啦死啦沉默良久,骂道:“小王八蛋捣乱,差点儿忘了我的正事。”

迷龙乐着:“有屁的正事?你要像不辣一样,到前面的阵地上嚎两嗓子啊?”

死啦死啦听着横澜山和南天门上的对唱,说道:“必须要嚎上两嗓子……我的东西呢?”

孟烦了问:“啥东西?”

死啦死啦不说,往阵地后方寻找。

阿译问:“团长要找什么?帮忙一起找啊。”

不辣说:“当然是战防炮啦!”

克虏伯还恋恋不舍地蹲在战防炮的旁边,连刚才一撮人的大乱斗都没吸引他离开这门炮。

死啦死啦站在他的身边,没说话但总算让克虏伯抬起一张哭丧的脸。

克虏伯说:“快要报废了。”

死啦死啦问:“能使不?”

克虏伯说:“瞄准的都没啦。”

死啦死啦继续问:“能打得出去吗?”

克虏伯解释说:“炮又不是打得出去就算的,得瞄准。”

一撮人又开始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议论。

迷龙:“拉回这个破玩意能干啥呀?”

不辣:“连丝袜,带香皂,带陪睡,就换这堆破铁啊?”

蛇屁股:“赔了夫人又折兵。”

死啦死啦彻底生气了:“一群七嘴八舌的鸟!兵要有个兵样子!炮也得在炮位上!小书虫说的话没错,你们就是一群操蛋的兵!”

一撮老兵先被小书虫教育了,再被张阳教育,最后被死啦死啦骂了。

是的,根本没有长幼尊卑,没有上下级观念,团长的话爱听不听,说一句,十句怼回去。

这就是川军团的现状。

死啦死啦喘了一口气,看着周围的一群人,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决定,命令张阳担任你们的教官,训练你们的一言一行,军容军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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