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男人的心,你猜不透的

既然要叛逆,那便得贯彻到底。

横竖是和年级第一一起逃课,不丢人。

游蔚毫无心理负担地躺平。

“我过得可惨了,不然也不至于背井离乡到这儿上学。”他道,“十七年里,都交不到一个好朋友。”

徐骤眉头皱得很紧:“真的吗?”

“当然,咱们这种聪明人都不太合群。”游蔚随口胡说。

虽然主动和被动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徐骤又问:“你……为什么会转学?”

“呆不下去就转学了呗。”

“为什么会呆不下去。”徐骤摸了摸鼻子,“我的意思是,你成绩和长相都不错。”

能听徐骤夸人,还是以“才貌双全”的规格进行夸赞,游蔚受宠若惊。

商业互吹也得有个限度了。

游蔚答:“那你是没见过我打架的样子,那才叫真正的问题少年。”

徐骤颇为震惊地看向他。

“别那么惊讶,我也就打了那么一次,然后我就转学了。”

徐骤沉默着。

游蔚又解释:“我没有暴力倾向的,你放心。”

“但是,冲动是魔鬼,告诉你个经验,即使要打架也等忍到对方先动手。”

虽然徐骤这等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用不着这种经验。

“不许再打架了。”徐骤道,“没有受伤吧?”

游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我没什么,倒是对方得吃一个礼拜的流食。”游蔚想笑,但也笑不出来。

本来就不是一件多么拿得出手的光彩的事,一时热血上头,就难以控制住。

游蔚说着说着就打住了话头。

但在这之前,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表露出对此事一丝的反省,反倒是对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就吐露心声。

游蔚没来由地觉得,他能理解。

即使不用多说,他都能理解。

徐骤静静坐在他身旁,好长一会儿什么都不说。

但游蔚莫名其妙觉得他的气压比自己还低。

徐骤是个好听众,这便够了。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只了解了片段就大发议论的人,比如他那暴跳如雷的父亲。

良久,游蔚问了他一个问题。

“徐骤,你为什么要请我吃这顿饭。”还分享了自己逃课的秘密。

所有人都知道,秘密最好放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徐骤又用一个问题来回答他。

“你相信人有形状吗?”

游蔚不明所以:“或许有吧。”自己没准就是个刺猬形状的。

“当面对一个新环境,人便会自动嵌进新群体的空隙中去,迎合着周遭环境成长,修建自己的形状。”徐骤缓缓道,“如果不停地离开,就会不停地改变。”

“可你的形状却一直没有改变。”徐骤看着游蔚,语气带着一丝郑重。

游蔚听不太明白:“你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不改变比改变难得多。”徐骤笑了笑,又问,“那你相信命运吗?”

游蔚认真思索。

“作为一个无宗教信仰的唯物主义者,我不相信命运。”

“但作为一个连高中学历都没有拿到手的人,我觉得自己这个结论又下得太早。”游蔚又补充。

这个话题可就深奥了。

“你呢?”

“今晚这顿饭,应该就是命运了。”徐骤作了回答。

游蔚听了这句话,好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请我吃饭是命运?一起逃课是命运?还是说彼此相遇便是命运?

徐骤这张脸说出这种话还是颇有点杀伤力的,但是游蔚可不是什么无知少女,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让他晕头转向。

游蔚只是深呼吸几口,然后强行结束话题:“我饱了。”

——

吃完饭,徐骤便领着他去今晚他要住的客房,就在徐骤房间的隔壁。

他又给游蔚拿了一些换洗衣物,大部分都是新的,但也都是徐骤的尺码。

他俩身形差得不太多,也省去了一些麻烦。

客房没有浴室,徐骤便让他在自己的卧室洗漱。

按理说,两人同寝室这么久了,该习惯的也都习惯了。

可在等徐骤洗澡的间隙,他还是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感觉和在寝室不太一样。

游蔚略加思索,得到了答案:在寝室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只有刚刚没解出来的题,或是待一会儿要去做的题目。

而现在呆在专属于徐骤一个人的区域,他只能想徐骤,所以才感觉……怪怪的。

徐骤的房间,四面都是书,分门别类、井井有条。

十七八岁的大男生,房间竟然是一尘不染的,也就放在徐骤身上游蔚才能相信。

他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房间没有什么游戏机,电脑也要开机密码。

从某个角度来看,游蔚甚至不如在学校呢。

游蔚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抽了桌上右手边的一本书——《数学经典难题》。

里头夹了一张叶脉书签,游蔚顺着做了记号的那题往下看——然后他停止思考了。

再仔细一看,好家伙,竟然是微积分。

他又把这本书放下,在一列保管妥当、崭新洁白的书籍间,有一本套着塑料封皮的书有点显眼。

游蔚将它抽了出来:《了不起的盖茨比》。

游蔚对这本书隐约有些印象,也记得这本书有部改编电影,小李子演的。

他正要翻阅,却从书页间掉出一张照片。

反面朝上闷在地板。

游蔚正要蹲下身子去捡,那照片却被人踩住了。

顺着棉质的睡裤往上看,游蔚看见正拿着毛巾擦头发的徐骤。

他提醒道:“让让,我捡个东西。”

刚洗完澡的徐骤热气腾腾的,带着沐浴露的栀子花香气。

和他在学校用的是同一款。

徐骤闻言却并未退步,反而又迈了半步将整张照片踩住了。

“不要乱翻我的东西。”

气氛瞬间凝结。

不得不说,徐骤这个举动显得有□□味。

游蔚拍拍手站起来,礼貌地退开了。

“抱歉。”

方才谈心后关系的飞速缩近,就被这么一句话就给打得烟消云散了。

男人的心,你猜不透的。

游蔚从他身边经过,也没有多加解释。

他规规矩矩洗了澡,便回客房躺好了。

逃课出了学校,最后上床的时间反而比在学校还早,说出来这谁敢信?

游蔚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无事可干。

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事情,明明心里还有点疙瘩,但游蔚却总想回头去看看徐骤现在在干嘛。

明明此刻他并不是躺在学校那张上铺的双人床上。

有件事,徐骤可能说错了。

自己并不是毫无改变的,起码自己以前可不会时刻想要拿徐骤当作参考系来看。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俩都在同时运动,所以徐骤才会得出结论自己没有改变。

越想越复杂了,游蔚干脆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喝。

徐骤家挺大的,他凭着记忆往厨房的方向走,但在路上怎么都没能找到灯的开光。

游蔚靠着墙小心翼翼地在墙上摸索,不小心撞到了什么柜子,动静不大,但疼得不轻。

他缓缓蹲下身子去揉自己的膝盖。

倒霉。

忽然间灯光大亮,游蔚一抬头,徐骤站在走廊上,问:“你在干什么?”

游蔚有点心虚,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这下就更容易令人误会了。

他连忙举起双手,解释道:“我,我只是想倒杯水喝,没、没乱碰东西。”

徐骤走了过来。

游蔚又补充:“我找不到开关。”

徐骤啪得一下把走廊乃至客厅的灯全开了,又让游蔚在沙发坐下,接着亲自给他倒了杯热水。

“抱歉,我之前不是那个意思。”游蔚听见徐骤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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