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矿到了”随着售票员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莫文睁开了眼睛。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走下了中巴车。
和上次相比，周围的景物没有什么变化，好像比以前还潇条了许多。莫文想起刚才车上人们的议论，知道那一切都是事实。
煤矿已经停产，柳河县的发达区域已由这里转移到了柳东。不知这会给救兵山的人们带来多大的影响，那些已放下锄镐的乡亲还能不能重新适应在山间劳作的习惯。
高洋紧跟着莫文的身后也下了车。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还记得怎么走吗？”高洋问道。
哦，莫文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丁杰阳，不是上次孤身一人来救兵山的莫文。
莫文想了想。
上次是三姐指的路，按事后自己的分析，当时自己去的地方，是娘娘坨。而丁杰阳的家应在第一个山口处，如果真要回家，自己就露馅了。
“我还是先送你去娘娘坨吧。”
莫文机警地说。
“嗯——也行。”
高洋略一犹豫，同意了。
莫文又走在了前面，这可能是高洋希望看到的，事实上，也是男女共同走路时的差别。
还是那条绵延几公里的山脉，还是那些坚贞挺拔的松柏。丁杰阳沿着宽阔的土道，向横亘在前面的山岭走去，他终于又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山口。
也许时光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向前移动过分毫，救兵山的全貌竟然和他上次来时一模一样。低矮的房屋仍旧那样低矮，那条长长的沟渠依然安详地沉卧在山坳的最低处。
莫文没有停，他知道，前面还有一个山口，只不过要比这个山口矮小了许多，那里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不知那片桃林还在不在，如果在，自己便可以走个借口，停下来，让高洋自己回家。
如果不在怎么办？
按理，真正的丁杰阳会认识高洋的家。
有没有不认识的可能？
按梦中的情景分析，丁杰阳跟毕老师是亲戚，而和毕老师的弟弟也应是亲戚呀。看来这事不太好办，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忘记路径也不算什么。
莫文心中自我安慰道。
很显然，自己从桃林出来，进入了未来空间，这一点可以从返回广东取条幅这件事判断出来。自己这次返回广东只想拿回条幅，便想了个简单的法子，直接去了段不准棋社边上的长廊处。果然，在那儿遇到了张智，于是开始了斗棋。自己本打算在不声不响中结束此行，可还是让段不准知道了。他把自己当成了莫文，而自己只能说他认错了人，可段不准并不相信，自己只好借用了丁杰阳的名字。棋斗完了，条幅也到手了，看来只等着自己参透其中的秘密了。自己当时很高兴。看来提前知道未来也挺好，它能帮自己省去很多的麻烦。
可麻烦还是来了。高洋出现在莫文的面前。
“……你不认识我了？”
“想不起来了，你是……”莫文不知怎么回答，是认她做毕小珠的姐姐，还是其他什么人。
“我是毕小凡呢，毕小梅的姐姐。”
这话说的太直接了，莫文想说不认识都不行了。
这么说，姐姐应该是古典美。
莫文尽量搜索着梦中的记忆。
因为吴小华的事，她才来到南方。自己怎么表现，才能合上丁杰阳的身份呢？
“你什么时候回家？”
莫文在犹豫，毕小凡却又直接问了一句。
回家？踌躇中的莫文突然有了主意。
“马上就走。”
莫文觉得这个理由太好了，这样自己就没时间跟这位姐姐叙旧了。
“我猜也是，我跟你一起走。”
什么？姐姐的回答让莫文崩溃了。他开始后悔，不应该假冒丁杰阳。因为姐姐这个麻烦可能更麻烦。
“那边是一片桃林吗？”毕小凡突然在身后喊了一句。
桃林？莫文从回忆中醒悟过来。只见远处的半山坡上，好像多了许多树木。从其枝叶繁茂，风姿绰约的外形，莫文也猜测出，那应是一片桃林。
自己的借口可以用了，莫文心中暗下决心。
“我们先去看看咋样？”
没等莫文开口，毕小凡先表达出了意见。
“好哇！”莫文硬着头皮应承道。
村子的空场处，好像显得有点冷清，只有一些孩童在呼喊着玩着某种游戏。一个妇女从自家的门洞中出来，冲着那群兴致勃勃的孩子喊出了一个名字，“……，疯猴似的，玩起来就忘了回家吃饭……”
她突然看到了丁杰阳。
“哎呀妈呀，这不是丁……妹夫吗，你来接小金？”
女人的表情很奇怪，既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
丁杰阳并不熟悉这个女人，不过小金的名字，让她隐约想起了她是谁。
这可是摆脱毕小凡的机会。
莫文连忙冲女人点头。
“小金……小金……我是来接她的。”
这句话说的有点唐突，可也很合理。莫文想，这对于毕小凡来说，也能接受，因为自己送她回来，再顺便接媳妇回家，非常合理。
“小金，和你……”毕小凡的脸上稍微起了些变化。
“这丫头是谁呀？”女人也好奇地问道。
“她是毕老师的侄女。”莫文很愿意解释这层关系，因为它能让自己更像丁杰阳。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小淑的姐姐吧。这么多年，你去哪啦？”
啊？毕小凡突然有些慌乱，她看了一眼莫文，说道：“那我先回家了。”
麻烦解除了。可新的麻烦又开始了。
“妹夫，你真是来接小金的？！”女人语气中有了些兴奋。
啊。莫文勉强笑了笑，回答道。
“她二姐没和你说小金的事？”
“什么事？”
“啊——妹夫咱先进屋再说。”
女人把莫文让入屋中。
女人让莫文坐在了椅子上，说是倒水，却出去了很长时间。
这段时间里，莫文又把前前后后的事捋了一遍，又想了想梦中对岳小金的记忆。
这么说，这个女人应是小金的嫂子才对。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丁杰阳，凭空又多了一个媳妇。看来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下来。可真正的丁杰阳出了什么状况，我和他就这么像，连媳妇家的嫂子都能认错。莫非我和他之间有至亲关系？梦中的记忆好像出现过一个姓莫的小男孩，自己没太在意，这么说，我们还真是亲戚，我好像是他的叔。叔侄长的像倒没什么，可年龄相仿，就不一般了。那个说书人没说原因，看来自己还真得演下去。
嫂子回来了，她心事重重，所以也忘了给客人端水。
“小金，小金说，她不想见你。”
刚才还兴奋夹杂着激动，现在又说不想见。莫文有些奇怪。记忆中，小俩口有误会，小金可能还没原谅丁杰阳。不对！上次桃林边上的相见也可能是原因。这么说，小金知道我不是丁杰阳？难道她知道真的丁杰阳在哪？自己可以改变未来，却无法改变过去。
莫文内心中苦笑着。
按理，这也是自己脱身的好机会，可刚才进门的情景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小金应该出了什么事。不行，我得搞清楚，不单是为丁杰阳，——也许我真的是丁杰阳呢。
“那个，她不见，就由她吧，我想去趟毕家。”
“你去她家干啥？”
“我有个东西落在那了。”
莫文指了指随身携带的东西，
“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嫂子终于把刚才的疑问问了出来。
“下车后，正好顺路。”
莫文也是有备而来。
“妹夫，这毕老二出了事，起不了坑，一大家子人没有着落，这丫头这时回来，将来也遭罪啊。”
嫂子的话中有怜悯毕小凡的意思，也有提醒莫文的意思。
莫文突然想起段不准曾说过高洋离开的理由，虽然它发生在被改变的未来里。
高洋回来是要和一个农民结婚的，这个农民不会是我，也就是丁杰阳吧？
看来现在不会，丁杰阳有媳妇。
可他和岳小金没登记。
好像还有一个叫修妍的。
这可真够乱的！
“这个毕家大丫头是毕老二亲生的吗？”
莫文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
高洋是川妹子，记忆中她是后来到娘娘坨的。
“是毕老二在外面生的，一共两个，都是女儿。可没想到，困难的时候却得寄了。也不知这丫头将来能不能扛得住。”
“不是还有个小的吗？”
“那个，不管用的，打小不省心。”
“那我还是看看吧，毕竟是我家亲戚。”
莫文站起来要走。
“大兄弟，……你能找到她家吗？”嫂子像要说什么，可没说出来。不过她问的问题倒难住了莫文。
嫂子叫来了“小疯猴”给莫文带路。
“小疯猴”连蹦带跳地把莫文带到了一处门楼前，说道：“就这了。”
说完，“小疯猴”一溜烟似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