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眼欲穿55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那个两千年前叫李耳的老人说了几句心里话后,便骑上黄牛出了函谷关,他去了哪里?

山鹰在天空中翱翔。蜥蜴快速地摆动着身体,在干燥稀松的土壤间移动着。野免也出现了,它机警地竖起耳朵,随时探测着来自外部的危险。空气在山间慢慢地流转着,阳光铺洒下来,就像一簇火团烘烤着人们的脊梁。那枯瘦的山体,叠叠层层。怪石嶙岣的景色洗涤了在山野间出现的人与物的灵魂。

那位老人一定也感受到了那份阳光,于是才有了那横跨了两千多年的内心独白,其实只是普普通通的话语,却被后世赋与了道的歧义。世间本为六道,岂可一道而独大。那些标榜自己看懂了无为之道的人,不外乎就是为了掩盖其真正的意图,上形为道,让众人远离之。

莫文斜倚在山石上,感受着山鹰、野兔、蜥蜴,和流转的空气。同时也在感受着六道的离合。世间无常道,或黑,或白,或红,或青,而自己此刻又处于何道,或是和那个老人一样,骑在黄牛之上,出了函谷关,便在天地间消失了。可眼前没有黄牛,只有一条漫长黄沙之路,它会通向哪里,无法知道。原本以为,它只是条河道,在枯水期没有了河水,只要沿着它走,一定会到达有人居住的地方。难道自己的这个推断是错误的?难道人类的祖先们在选取栖息之地时,首要条件不是选一个有水的地方?就算河水已然枯竭,可已习惯了居住环境的人们也不会轻易的离去,至少会有少数人留下来。可自己已经走了很久,怎么还不见人的踪迹。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是沿着河岸走,水是流动的。但沿途风景不同。这次却是相同的风景。相同的沙地和山丘,自己无法区分出是前进还是在原处打转转儿。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种地方,是为了悟道?好像不是,是为了一个女人。对,是为了一个女人,她叫罗凤英。她被判了刑,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修车,不曾想却害了那个女人。其实也不叫害,如果她真撞了人,确实应受到惩罚。只是没想到服刑地需要坐两天的火车才能到达。自己是在警察的帮助下打听到的消息。那个警察是我的邻居,也许是自己搞错了,可照片上的确是他。也许我不是我。

自己是出于内疚才来到这里的,其实那个女人也没为自己做过什么,也许以前做过——失忆之前。自己来这里就想见她一面,向她解释一下自己的过失。同时顺便打听一下自己是在何时何地与她相识的,直接问这个问题可能不太好,可她应该知道自己失忆了。接下来,自己还要问清楚她是如何染上毒瘾的。那个给她提供香烟的人是谁。这个问题好像也不好问。如果她不是因为这个才判的刑,她一定也不会告诉自己。再说,她离开车库时,应该已经戒了烟瘾。还有,就是她是因为什么进的监狱。也不知她会不会说。徐松不说,可能是因为他是警察,他不能随便透露公民的信息。罗凤英是罪犯,她会说吗?她也许会说,但首先得先见到她,可自己不了解监狱,那不是个自由的地方,不是你想见谁就能见到谁。

自己原以为顺着那条来时的河道便能返回来时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大的旅馆,自己还在那里定了房间。可自己却迷路了。

“踏遍青山还旧颜,不近人烟不种田。今生田间多辛苦,来世修得半生闲。”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在这?”

“应该是我问你,你找到她们了吗?”

“谁?”

“哈哈,看来你还没有领悟出六道之谜。”

“谜,谜语,我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可又有什么用,只是一些名字,不知他们在何处,长什么样。也许他们就坐在我的对面,我都不认识。”

“如果很容易做,还让你去做?你不识得她们,却应能感受到她们。”

“你说的是谁,我的那些同学。”

“同学,那是你世间的情感。我不干预,可你只有感受到她们,才可识破六道。”

“六道?不是那些谜语,难道是条幅。可那些不过是劝人向善的语句。我为什么要识破它们。”

“你错矣!那是进入六道的法门。我原本以为,你上次说出了六道相补,已然堪破世间之事,没想到你的心中还有芥蒂,那些语句虽很普通,却是世间真情。难道非得高大上,名人金句才能入你的法眼,你如此修行,与百姓何益?”

“六道相补?那不过是我信口胡诌。堪破世间之事、心存芥蒂、世间真情、高大上、名人金句、法眼、修行,这是如何说起?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谈修行!?再说,我说的本是五谷,五果,五畜,五蔬。本为五道,何来六道?”

“因为青道本为二。女人百姓合为青道,分亦为青道。”

“女人百姓?有意思,那其余四道又为何?”

“天地之主为白道,天地运转为红道,人世之主为黄道,男人所表现的是暴力和征服,可命名为黑道。不过,与鬼神之道相比皆为小道,但六道离合却是克制鬼神之道的唯一法子。”

“天地人之道本为一道,何故分为六道?”

“哈哈,分是为了守,合则方长久。要不如何同鬼神斗?”

“同鬼神斗?如何斗?”

“不要问那么多。你现在必须离开这。你有事要做。”

“做什么。我已筋疲力尽,根本无法走出这沙丘的迷宫。”

“难道它与柳东大集有分别?”

“柳东大集。倒是没有什么分别,可我现在不是不知道方向,而是知道方向却不知往何处走。”

“哈哈,原筮意为直方大,雪上加霜不等时,但见阎罗不就死,重归本位候天齐。”

“又是谜一样的语句,你就不能有话直说吗?别走!”

“轰”的一声巨响,莫文从山石上跳了起来。

糟了,自己本是来在这里放哨的,怎么睡了过去。

莫文向响起声音的方向望了望,除了浓烟,好像没有别的动静,他长出一口气。

么麻哒,这种地方,除了到此谋生的人,谁会来这。

莫文抬腿向山下走去,不自觉地向对面山坡上望了一眼。

对面山坡上的羊群也开始向山下移动了。如果是歪嘴子放哨,他一定会在此刻扯开嗓子向那个牧羊的女人吼一吼男人思春的情怀。

莫文没见过那个牧羊人的模样。他只是通过远远的观望,推测出那个牧羊的是个女子。不只是他这么认为,所有来到这个高处放哨的人都会有那种想法。

在那褐黄色的碎石山中,哪怕是一点点的色彩,或是青绿头巾,或是紧裹腰身的红卦子,都会让人振奋,有谁还会在乎她的真假与容颜。因为那鲜活的色彩已让整个山地的上空盘旋着亢奋的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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