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剧目:活着

“瑞德!”梅丽呼喊道。

那个白发女子则是饶有趣味地看着瑞德:“这个气味,你居然和我一样?”

“阿祖拉,离梅丽远点。”瑞德冷冷地说道。

阿祖拉,菲德斯通家原本的次女,最初的吸血怪物。

“你就是瑞德吧,嗯,说起来,既然你被这家人收养,年龄上,你大概也算我的弟弟。”被称为阿祖拉的白发女子如瑞德所愿远离了梅丽,她此时更多的兴趣都转移到了瑞德身上。

“那种事无关紧要,梅丽是无辜的。”瑞德道。

“只要身为这家的人,那就不能算是无辜。”阿祖拉下巴微扬道。

“为了一举私欲酿下我这个大祸,那么用他们的性命来偿还这一切不是很合理吗?梅丽无辜吗?她难道不是家族强盛的既得利者吗?”

阿祖拉看向瑞德,原本有些锐利的眼神意外地温柔起来:“说起来,真正的无辜者其实是你这个可怜的孩子啊,成为我的替代品弥补这家人的良心不安,现在又愿意为了他们而反抗,甚至……变成这个样子。”

瑞德握紧了剑。

阿祖拉笑道:“你要反抗我吗?”

“如果你不放弃的话。”

“你身上的力量远没有稳定下来,对我来说就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而且,在获得新生之后你根本没有补充营养,甚至还反而挥霍自己那不稳定的力量。姐姐给你个提醒,你不是我的对手。”阿祖拉用温柔到令人耳朵有些发酥的声音说道。

“那又如何?”

阿祖拉笑着歪了下头,随后表情忽然冰冷了下来:“如果你执意反抗我,那我会让你体验什么叫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那种。比如,操纵你的身体杀了梅丽之类的。”

瑞德瞳孔一缩。

下一刻,眼前一花,那个白发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耳边突然被吹了一口气,阿祖拉近距离与瑞德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如果你乖乖听话,和姐姐一起,那我也不是不能考虑放梅丽一条生路。”

“你说……呃!”

噗嗤!

瑞德话未说完,瞬间便感到胸口剧痛。

阿祖拉的手从瑞德的后背深入,从前胸穿出,然后用那染血的白皙小手轻轻抚摸着瑞德的胸膛。

“本来是想这么说,但还是算了,我还是想她死。”

瑞德双腿发软,直接跪到在地,阿祖拉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伸出舌头舔舐些许。

“好味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瑞德弟弟。”

“瑞德!”梅丽从床上下来,想要靠近瑞德。

但瑞德艰难地抬起手:“不要过来!”

忽然,瑞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刚刚,我把我的血打入了你的身体里,更强大的血对弱小的血能轻而易举地支配,弟弟你还是太弱小了。”阿祖拉说道。

“你要做什么……”

“稍微有点嫉妒啊。”阿祖拉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是语气却变得阴沉起来:“明明是姐妹,为什么她就能这么正常美好地在阳光之下生活,有着美满的家庭,还多出来一个可爱又懂事,能为自己献身的弟弟呢?”

梅丽面色发白地看着阿祖拉:“我……”

“有什么想说的吗?姐姐,在听了我刚刚给你讲述的故事之后。”阿祖拉笑道。

原来她刚刚站在床尾一直没动手,其实是在给梅丽讲解事情的始末。

梅丽神色复杂:“对不起,我们对不起你。”

“真感动,既然这么对不起,那就死在这里,然后把这个弟弟让给我吧。”阿祖拉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姐!快跑!”瑞德看着自己的手举起了剑,目眦欲裂,身体不断颤抖尝试反抗,但却只能稍微延缓身体的动作。

忽然,几只吸血怪物走了过来,他们扛着一个人。

在走到他们身边后,将其随意地丢下。

梅丽不禁捂住了嘴,眼泪开始流淌。

而瑞德也是呼吸一滞,差点心神失守。

卡奇斯祖父……的尸体,几乎不成人样,身上没有一处完好,那双坚毅的眼眸已经永远闭上,再也不会睁开了。

“老东西也终于死了,今天真是太愉快了,那么就剩最后的了,梅丽。”

阿祖拉看着梅丽道。

瑞德的剑已经指向了梅丽,只需要往前一送,就会将眼前脆弱的身躯贯穿。

忽然阿祖拉叹了口气。

然后,她看向梅丽,道:“这样子干脆地刺下去,好像有些无聊啊。”

瑞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似乎是在质问她要做什么。

“这样吧,梅丽,我把选择权让给你吧。”阿祖拉道。

梅丽看向她。

“我在你眼前杀了瑞德,然后再杀了你,最后让你们二人一起愉快地在这个火海中化为灰烬,这是一个选项。以及,让瑞德杀了你,然后你死,瑞德活,当然以后就跟在我的手下了,这是第二个选项,怎么样?挑一个?”

梅丽咬住了嘴唇,甚至咬出了血。

瑞德想要说话,但是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

“三……二……”阿祖拉开始倒计时。

“一——”

“让我死,放过瑞德……”梅丽开口了。

阿祖拉的笑意加深,然后抬手一挥:“动手吧,好弟弟。”

瑞德拼命摇头,但是手却开始将剑向前送去。

就在剑即将刺入梅丽身躯时,那股强制性的力量突然一松。

瑞德一愣,不待他多想,身后突然被人用力一推。

嗤——

剑,穿过了她的胸膛,梅丽撞入了他的怀抱中。

梅丽抬头看着瑞德,泪水中,她露出最后一抹温和的笑容:“对不起,瑞德……活着……”

瑞德的脸上流下湿润泪珠,从被梅丽抱回家以来,他从未哭过,而今天,流下了第一次的眼泪。

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已经拼命获得了力量,但最后,还是什么都……

这都是,假的吧。

脑子里,好像什么东西破碎了,他下意识地转过头。

瑞德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大火燃烧的宅邸之中,身上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混身赤裸地跪倒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剧场中。

万亦缓缓走出,来到了瑞德面前。

瑞德表情呆滞地看着万亦,两眼中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滴落。

万亦轻轻蹲下。

瑞德直接扑在万亦的怀中,压抑的哭声响起,回荡在剧场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断地询问着,至于询问的对象到底是谁,大概,有很多很多。

……

瑞德哭了很久才冷静下来,在万亦的指导下学会了在剧场中具现出衣物穿戴整齐。

两人坐在观众席上,久久无言。

“我是你的分身,也是瑞德,我记起来了,一些事情,在刚刚。”

“因为你觉醒了,从剧本中。或许是因为你濒死时的战斗,也或许是因为巨大的打击,当然也可能二者都是。”万亦轻声说道。

“剧本吗……”瑞德捧着一杯热茶,看着杯中的茶水发愣。

“虽说是剧本,但对你来说毫无疑问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万亦道。

瑞德轻轻点头。

又沉默了一会儿,万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对不起,让你经受了痛苦,在那之前也只能看着,帮不了你。”

“不,我不打算责怪任何人。”瑞德摇头道。

“这样啊,我还想着能给你个分身当出气筒。”万亦开了个小玩笑,但瑞德却没有接话。

万亦只能询问道:“你接下来,要怎么样?”

瑞德冷静地道:“回去,然后想办法杀了阿祖拉。”

“复仇啊。”

这不会是个容易的事情,瑞德很清楚,因为他现在实质还被阿祖拉所掌控。

“总之,既然你登临了剧场,那么你也不再是单纯的孤立无援了,需要帮助的话随便提,虽然你现在比我还厉害,但这个剧场里,多少也还是有其他能人的。”万亦说道。

瑞德道:“谢谢。”

“都是自己人。”

就在这时,剧场的侧门又被推开,穿着军服的帅大叔再次走入剧场。

看到瑞德的时候,他眼睛一亮:“新人来了?真快啊,这才第一轮吧,我还以为至少要来个几次重写才能出一个觉醒呢。”

瑞德虽然体验了天堂到地狱的落差,但是却成功觉醒了,那事情就还不算完。

大部分剧本中的主人公,很多还未做出什么事情就死于非命,根本摸不到觉醒的边。

“您好。”瑞德礼貌地打招呼,同时视线注视着这位。

“他……他自己的名字已经不怎么用了,你就叫他魔主吧。”万亦对瑞德介绍了一下这位有些骚包的大叔。

“我叫瑞德·菲德斯通,叫我瑞德就好。”瑞德自我介绍道。

“怎么有点闷闷的啊,你刚刚哭过?”魔主看了一眼瑞德脸上的泪痕,直白地问道。

“嗯。”不过瑞德也不尴尬,点头应道。

“被欺负了?我想想,摆个五百人的祭祀仪式应该能让我的力量隔界降临十分之一,如果你的仇人不是很厉害的话应该可以试试。”

“五百人?”瑞德疑惑。

“献祭啊。”魔主道。

瑞德眉头微皱,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也是,五百个人确实有点太多了,献祭对一般人还是有点难接受的。”魔主也知道自己说胡话了,在万亦的另一边坐下。

“瑞德你是吸血鬼吗?”

“吸血鬼?”

“就是吸血的人形怪物,通用名称都叫吸血鬼,高档点的就是血族啥的。”魔主说道。

“那我是。”

万亦把瑞德的红色剧本递给魔主:“自己看看吧,都在里面了。”

魔主饶有趣味地打开剧本翻阅起来。

他看得很快,一下子就读完了,合上剧本道:“所以瑞德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变强然后复仇喽。”

“是这样。”瑞德点头道。

“我看你挺喜欢用剑?”

瑞德点头。

魔主满意地点点头:“如果你从‘血’的层面上胜不过你那位姐姐,那或许可以考虑从‘技’的角度增强自己。”

“强化剑技吗?确实是个思路,但是单纯的剑技可以弥补那种程度的实力差距吗?”瑞德表示疑惑,他原本的思路其实是继续研究巫术。

“对于你来说,当然不会是纯粹的技,你成为吸血鬼后,应该还有很多力量没开发出来,将吸血鬼的力量,和你的剑,以及你所学的巫术结合,三位一体,或许能产生什么质变。”魔主点道。

瑞德若有所思。

“在这个剧场里,你可以随意尝试,需要操练对象的话,我也乐于奉陪。对了,你世界的巫术似乎和炼金之流有些许相似,也可以叫‘良人道’来帮忙参谋一下。找剧团长呼叫下就行。”魔主说道。

“良人道?剧团长?”瑞德不解。

“剧团长是他们这些人给我瞎起的绰号,你不用太在意。”万亦解释道,“良人道是个赤脚医生,也是个觉醒的戏中人,擅长各种小花样,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甚至跨世界的事情都有可能知道,有需要的话,你也可以找他问问。”

“哦,好……”瑞德点点头。

在万亦和魔主的善待下,瑞德刚刚经历悲痛的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复。

休息了晌久他便也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保重。”万亦道。

“加油啊。”魔主鼓励道。

瑞德点点头,从剧场的侧门离开了。

推开侧门,走入黑暗中。

意识一灭一明,他再度感到自己怀中抱着一具温度已经开始流失的尸体。

内心微微颤抖,他转头看向阿祖拉,一双猩红的眼眸中已经没有光彩。

阿祖拉看着他,发现他的情绪波动比预想的居然要平静一些。

“你想在这里呆一会儿的话,那就呆着吧,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血源的联系,我平日里不会太限制你自由,不过我找的你的话,必须在两小时内出现在我面前。”阿祖拉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只余下瑞德抱着梅丽的尸体静默。

……

夜半,下雨了。

大雨浇灭了宅邸的火焰,在满是焦味的宅邸中,瑞德背着四具尸体来到了相对还算完好的花园角落。

他用双手刨开土地,将他们埋入,然后盖上了四个简陋的小墓。

母亲,父亲,祖父,姐姐。

瑞德酒红色的长发在大雨之下沾湿黏在身上,注视良久后才转身离开。

他回到了密室,因为密室的设计,火焰很难烧进来,里面的书籍都保存完好。

瑞德将这些书全部打包带走。

在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温馨与悲伤并存之地,随后没有继续留念,转身离开。

脑中不断闪过亲人们死去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了梅丽死前所言。

“活着……还真是件困难的事情啊。”他不由得低声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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