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信任(无需订阅本章节)

想到自己也有比自己强悍的四骑士当部下,实在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统率众人需要的不是看谁力气大,而是更重要的其他能力。

那么如果安兹.乌尔.恭也是如此呢?

「──不,不可能。听好了,宁布尔。你的想法是错的,知道吗?」

「是!失礼了,陛下。」

要是真有这种事,那一切都玩完了。就算最坏的情况好了,希望他们顶多只跟魔导王不分轩轾──要他向神祈求都行,拜托一定要在魔导王之下。

讲了半天,还是缺乏情报。

(看来只能甘冒风险进行计划,从黑暗精灵女孩身上问出情报了。向教国商量能否大量买进森林精灵,然后用来谈条件……还是男孩(亚乌拉)比较好?不,他看起来还太小,感觉不会对女色动心,而且个性似乎很强势。)

就在吉克尼夫即将陷入沉思时,有人敲门。

三人交换一个眼神,由宁布尔代表三人开门。

站在门外的果不其然,是弗赖瓦尔兹。

「陛下,客人到了。人数一共六人,我有见过神官长大人,应该是本人没错。」

「那就请他们进──」

话正讲到一半,半开的门后传来苏德盘问的声音:

「啊,麻烦等一下,我是说后面那几位。人数跟事前听到的一样,但不知怎地,其中两人散发出跟我类似的气味。我本来还以为神殿直属的惩戒部队──诛杀破戒神官的存在只是谣言呢?」

「贫僧也大吃一惊。」

「你们是哪里派来的人呢?」

「哎呀哎呀,这真是伤脑筋。不要多问,直接放我们进去就没事了……首先你们似乎有所误会,我──不,我等是凭着正当理由,受到皇帝陛下召见。你们对我等表示出敌意,可是会触怒陛下喔。」

「哦──那你们可以在这里等一下吗?我去问问这话是否属实。」

吉克尼夫探头出来一看,火神官长与风神官长身后,站着四个来历不明的人物。他们将连衣帽压低,看不见整张脸,显得十分可疑。

吉克尼夫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不能保证他们真的是教国使者。不过既然有神官长在,不信任对方就不能好好谈。要是双方起了争执而闹翻,也只有魔导王鱼翁得利。

「他们正是我在等待的客人没错,不好意思,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银丝鸟的成员们虽一脸狐疑,但很快就放所有人通行。

即使房门在身后关上,他们仍然无意拿掉连衣帽。

对于他们的粗鲁无礼,吉克尼夫不能有任何怨言。如同吉克尼夫有所戒备,他们一定也提高了警戒。当然,是对魔导王。

「我的警卫人员给你们造成困扰了,真的非常抱歉。」

「请别放在心上,实际上后面那两人,的确如同您那位精钢级冒险者所见。」

教国使者只有两人就席,后面两人站着。

吉克尼夫拿着笔在纸上写下「圣典」。对方只是回以微笑,但比言词更证实了吉克尼夫的推测。他们必定就是据说存在于教国,拥有圣典之名的特种部队群「六色圣典」之一。

「好了,比起这个,不如来欣赏比试吧?记得接下来这一场应该才是重头戏。」

吉克尼夫点头回答对方的问题。

到了重头戏的部分,观众的兴奋将会到达最高点,人声鼎沸,应该相当难以窃听。他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会挑这个时间与场合。

坐在身旁的教国使者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吉克尼夫。

吉克尼夫只把信件打开一点点,以免有人从旁边或后面偷窥。信上写的是质问。

归纳如下:首先,吉克尼夫为何会请魔导王使用那种魔法?

再来是今后帝国采取的立场。

吉克尼夫握有多少魔导国的相关情报?

文章不失礼数,但说穿了就是诘问状。

对方大可以把信先寄过来,却到这时候才拿给吉克尼夫,是因为教国也在戒备魔导国的贼性,还是不信任帝国?

吉克尼夫胸中涌起些许不愉快的感受,但想想帝国至今与魔导国的来往,教国方面不太能信任帝国,也是理所当然的。

吉克尼夫正要将回答写在纸上,这时传来了特别大的一阵欢呼,看来是比试开始了。

「这场最大的比试,艾尔.尼克斯皇帝陛下也位临现场观战。各位观众,请看上方的贵宾室!」

主持人的声音被魔法道具放大,响遍赛场。

「恕我离席一下。」

吉克尼夫站起来,在下方的市民们面前露脸。

市民们一齐发出赞扬吉克尼夫的欢呼声,吉克尼夫端整的脸上浮现沉稳微笑,举手回应市民们的欢呼,女子们发出尖叫。对于自己的人气尚未衰退,吉克尼夫感到心满意足。

「谢谢陛下!好了,那么各位观众,接下来久违多时的武王战即将开始。看来还需要花一点点时间准备,请各位耐心等候。」

「武王啊……」吉克尼夫低喃。

以前吉克尼夫曾经问过巴杰德,如果四骑士所有人向武王挑战,结果会是如何?巴杰德笑着说他们没有胜算。这个回答让他大感忧虑,命夫路达收集关于武王的情报。结果知道的,是武王这人拥有的实力,强悍到了不公平的地步。

「不过陛下,究竟是谁要与武王交战呢?」

使者问了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其实吉克尼夫也没有答案。

「我也不晓得,这次的武王战据说是临时决定的。主办人似乎为了提高话题性而不肯泄漏,节目表上也没写。」

「原来是这样啊。」使者说。

「不过能与武王单挑的,顶多也只有精钢级冒险者吧。但是银丝鸟的各位人士都在这里,那么大概是八重连中的哪一位吧。老实说,我不太赞成让珍贵的精钢级冒险者参加这种可能丧命的战斗,而且只是为了表演。」

「这我无法完全否定,但强大的力量就是一种魅力。为了让群众见识狂暴力量,并梦想自己也能成为那样强大的战士,没有比这种场所更好的选择了。」

侍奉火神的神官长──帝国火神信仰的最高权力者插嘴道。

「说得确实有理,然而考虑到帝国的现状,我认为不适合做出可能导致战力低下的行为。武王是帝国的最强存在,不能将他卷进这个问题吗?」

「……真没想到这位使者会这么说。」

斯连教国是重视人类的国度。不对,应该说是不认同其他种族的国度。

在这个各类种族生存的世界,教国能让其他国家知道这件事实,还能维持国家体制,只能说令人佩服。还是说将国民统一为单一种族,才是建立强国的条件?

「我只是以个人身分提出一个建议,与国家无关。那么这事就讲到这里,陛下,可以请您给我答案吗?」

「也好,那就──」

「──那么各位观众,让大家久等了,挑战者即将入场!」

吉克尼夫拿起笔,正要对第一个问题写下答案,一听手又停了下来。因为他起了好奇心,想看看是哪个勇士敢挑战赫赫有名的武王。得到认可成为挑战者,就表示主办人至少认为这会是一场精采的比试。在这帝国当中,还有这样的高手?

如果此人能力优秀,而且有意为帝国效力,就算输了,吉克尼夫也愿意任用他。看情况甚至可以任命他填补「不动」之死造成的帝国四骑士的空缺。

「……我想很多人都听过挑战者的大名,这位大人今天位临现场!他就是魔导国国王安兹.乌尔.恭陛下!」

「──啊?」

吉克尼夫不由得蠢笨地叫了一声。

主持人的话中含意,仿佛左耳进右耳出。

当整个竞技场陷入困惑时,贵宾室中则是一片死寂。

吉克尼夫环顾周围,确定所有人都跟自己听见了同一句话。

「安兹.乌尔.恭?」

(──这不可能。)

当然了,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跑来参加外国的剑斗比试。只要是有常识的人都会这么想,又不是哪个地方的蛮族。

最重要的是,吉克尼夫一直有在注意魔导国的动向。如果魔导王进入帝国,一定会立刻传进吉克尼夫的耳朵,因为此事被他列为最优先事项。吉克尼夫都安排好了,不管自己是在后宫还是任何状况下,都一定能接收到情报。

然而自己却没收到报告,这就表示──

(偷渡入国?他会做这种事,然后跑来竞技场?他在想什──咦,不会吧,是这样吗?这怎么……可能?)

吉克尼夫身体一颤。

然后他只移动目光,看向来自斯连教国的使者。

他们连衣帽底下的视线相当尖锐,其视线只代表了一个意涵。不,假使立场颠倒过来,吉克尼夫也会导出同一个答案。

他们判断是吉克尼夫把魔导王叫来的。

「请等一下,这是陷阱!」

没错。

这是安兹.乌尔.恭计谋的一步,吉克尼夫必须让使者理解,不,是让他们接受这点。

「魔导国的,还是……?地点是陛下指定的吧,而且是几小时前才通知我方。」

正是如此,他直到最后一刻才通知,以免情报外泄。

吉克尼夫拼命想起知道情报的那些人。人数很少,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但真是如此吗?

不对──

「──也许是被魔法支配,引出情报了。此事绝非我所策划,证据就是如果是我设下的陷阱,我怎么会如此惊慌?」

「您要我们相信您的说词?难道不是为了把我们拖下水,或是把我们卖了?」

对方丝毫不肯相信吉克尼夫。

不,这是当然的。如果立场颠倒过来,自己也会这样谴责他们。

(可是,情报究竟是从哪里泄漏的?不对,真的有泄漏吗?会不会一切根本就是照他的计划在走?他早就洒下诱饵,等着我一口咬住──)

背脊一阵冷颤。

魔导王究竟预测到多少我方的动向?

很可能从一开始到现在,全都是他算好的。

魔导王就是这种对手,吉克尼夫清晰的头脑得出了答案。

(他到底设下了多少计谋!不对,现在不是对他的智谋感到惊惧的时候!得赶紧想想办法!)

「情况不妙,得赶紧从这里──」

然而,为时已晚。

新一名闯入者的声音传来,那是猎物落入设下的陷阱,猎师称心如意的声音。

「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阁下,好久不见了。」

吉克尼夫拼命压抑着粗重喘息回头一看,只见魔导王从竞技场的中央上升到贵宾室的高度。

之所以满不在乎地暴露出那张令人厌恶的原本面貌,必然是为了让人知道就是他本人。

「这……这四──呼。这是我要说的,恭阁下。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

吉克尼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管说什么都会落人口实的担忧,让他的嘴唇像黏了浆糊般张不开。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偶然真是教人害怕啊。」

魔导王发出邪恶的吃吃笑声,一看就知道他根本不当这是偶然。

错不了。

吉克尼夫可以确定,一切都是安兹.乌尔.恭的诡计。

他当场抓到吉克尼夫与教国的密谈,借此对吉克尼夫施加压力,同时阻止两国结盟,也对教国施加压力。

真是个鬼才。

吉克尼夫往衣服上抹了抹手心渗出的汗。

己方的情报肯定泄漏了许多,那么,他究竟知道多少?

吉克尼夫拼命动脑时,魔导王眼窝中亮起的可怖亮光朝向教国使者。

「那几位是陛下的熟人吗?」

被安兹一问,吉克尼夫语塞了。

这不是个单纯的问题。

是踏绘。

是要护着教国撒谎,还是站到魔导王那边出卖他们?

安兹太过恶毒的做法,甚至令吉克尼夫一阵作呕。

他感觉没有表情的骷髅脸庞仿佛邪恶地歪扭着,必定是在嘲笑无法开口的吉克尼夫。

「怎么了?艾尔.尼克斯──不,吉克尼夫阁下。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由衷为吉克尼夫担心,因此也就格外令人厌恶恐惧。就像疼爱在手中挣扎的小动物,只要是人,当然都会害怕这种窃喜的氛围。

「没……没有,我没事,好像站得有点头晕。」

「是吗?健康就是本钱,保重啊。」

吉克尼夫硬拗的借口根本不可能通用,但安兹却配合着回答,是不是在观察杀死猎物的瞬间,还是他嗜虐成性?或者是──

「可以请你介绍这几位给我认识吗?我是安兹.乌尔.恭魔导王。」

──他是想说这个?

既然一国之君已经报上名号,他们自然不可能一声不吭地离席。若是报上假名,魔导王如果早已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又会采取何种态度?

(竟敢这样玩弄我!)

安兹的表情纹风不动,应该说那张脸无皮无肉只有骨骸。而且也没有眼珠,只有仿佛于深处摇曳的赤红火光,无法掌握任何情感。然而吉克尼夫却知道安兹的邪恶笑意更深了。

「万分感谢,本来我等应当报上名号,然而我等正好有急事必须速速离席。关于我等的事,还请您之后再向陛下询问。」

教国使者从座位站起来。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今后应该还有机会相见,在那之前请各位珍重。那么我还得上场,就此失陪。」

说出一番酸言酸语后,魔导王轻快地向下降落。

等看不到他的身影后,教国使者的尖锐眼光朝向吉克尼夫。

「你陷害我们。」

「绝……绝无此事!」

「绝无此事?那家伙摆明了知道我们的事,不是吗?他刚才的行动,自始至终都在嘲笑按照他心意行动的愚者吧……你告诉了他多少?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你出卖了多少机密?听说你哀求对方使用骇人无比的破坏魔法,看来是事实了。」

吉克尼夫看向神官长们求助。

两人眼中浮现的情感不是困惑与怀疑,而是敌意与失望。

魔导王在最具效果的时机,做出最强的一击。这一击彻底令帝国屈膝,为了让帝国(吉克尼夫)知道自己只剩下背叛人类一条路──

「请你们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将情报泄漏与他。」

「……就算相信您,情报还是完全泄漏了,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很遗憾,皇帝陛下,我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教国使者只说了这些就走出房间,神官长们也跟随其后。

「站住!我要听到你们的想法,否则不许你们离开房间。」

宁布尔与巴杰德都将手放在武器上,准备行动。

吉克尼夫振作起受挫的心,定睛注视两名神官长。斯连教国的使者头也不回,迳自离去。

「我要你们说出神殿势力的看法,你们对魔导王是怎么想的?」

「……魔导王是邪恶的不死者,认同那种魔物为君王,是不被允许的。」吉克尼夫还来不及开口,火神神官长继续说道:「不过,与那魔物交战也不可能赢得胜利,因此我们会摸索消灭他的手段。」

「要出卖我们就出卖吧,皇帝,受强大魔鬼迷惑心志之人。」

风神神官长的发言,完全表现出对吉克尼夫的敌对意志。

情况非常不妙。

神殿势力不会干预政治,然而,眼看皇帝与不死者这种强大敌人同流合污,也许会展开放逐行动。

吉克尼夫无法肃清他们,神殿是人民心灵的救赎,同时也司掌医疗。

这样做会导致帝国由内部分崩离析。

安兹.乌尔.恭打出的一着,有如死神镰刀的一击令吉克尼夫深感恐惧。那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看帝国崩溃。之后再随便找个理由,让魔导国大军犯境就行。

如果是吉克尼夫,大概会找借口说「由于邻国友邦局势混乱,为了维持治安而调动军队」吧。

从刚才的反应推测,就算魔导国摆出这种态度,斯连教国也不会加以谴责。王国恐怕也没这个余力,要等城邦联盟提出谴责声明又需要一段时间。

究竟该提出什么样的利益,才能消弭他们心中的怀疑之色?不对,是要让他们吞下疑心,答应配合才行。

吉克尼夫做为皇帝与对手谈话时,心里想的永远是这个。要打动人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诱之以利。他一辈子活到现在,很清楚这种想法是正确的。他看过太多人看似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欲望深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吉克尼夫想不到答案。

自己被视为人类叛徒,与不死者同流合污,没有任何利益能突破这个困境。

所以他只能真挚地,毫无虚伪地说道:

「听我说一件事就好。那人的智谋在我之上,事情如此发展,想必也全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换成我站在你们的立场,我大概也很难相信你们……但我真的没有把情报卖给他。还有你们或许不会相信我,但我想以一个人类的身分忠告你们。魔导王的统治慈悲为怀,耶.兰提尔的人民生活十分和平。」

「谁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或许吧,但目前相安无事。如果毫无胜算却挑起战端,我国会即刻步上毁灭之路,所以希望你们不要操之过急。」

两名神官长互相对视。

然后他们看吉克尼夫的眼睛,敌意淡了一点。

「……看来我们有点感情用事了,的确如果是那有名的不死者,不能断定一切不是在他掌握当中。我们另外安排地点再会面吧。」

「有劳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两位。希望两位能找个位子看看那人在竞技场的战斗模样,然后如果有办法打倒他,请告诉我。」

吉克尼夫低头垦求。

在谋略等智谋战上,吉克尼夫不及安兹。想平分秋色,只能以人心做为最终王牌了。

楼下传来欢呼声,吉克尼夫移动视线。

「……武王加油啊,神明保佑!」

吉克尼夫真心向神祈求武王获胜。

好久没来到帝都了。

从小窗看见的景象,足以让安兹怀着挫败感。

街上充满活力。

人们神情开朗,人声鼎沸。跟自己那个黯然无光的国家简直有天壤之别。

然而袭向安兹内心的挫败感很快就消失了。安兹是最近才开始统治那座都市,接受了新的统治者,人民当然会因为改变与不安,而一时丧失活力。

布钮萌曾经教过安兹战略游戏,听说占领战争赢得的土地,该地市民的心情参数会一口气下降,然后──

(他好像说会出现partisan?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一堆阔头枪?)

文章前后没有关联性,好像有哪里弄错了。

由于那款游戏跟yggdrasil没太大关联,安兹只是随便听听,现在后悔了。不过,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出现」指的应该是好卖,但会不会是玩家特有的用语……?partisan……记得是枪的一种。武器好卖表示有理由战斗,市民要战斗?嗯,意思是不是要对抗新的统治者,也就是说会起内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说会发生叛乱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说partisan?好吧,没差……)

耶.兰提尔之所以没发生叛乱,大概还是因为有死亡骑士进行巡逻等维安活动,收到效果了吧。还是因为一开始利用了飞飞这个角色,达到很好的抑止效果?不,也有可能是因为施行良政。

(能和平统治最好,只有蠢蛋才会勒死下蛋的母鸡。记得书上写说,有时pk后得把掉宝还给对方等等,以免结下梁子。)

安兹回想起写在《轻松上手pk术》里的内容,发现自己思考偏离主题了,赶紧修正方向。

(不对,现在是在想活力的问题。好吧,我统治的是一座都市,相较之下,这里是拥有多座都市的帝国的首都,活力有差是没办法的,况且人口也不一样……只要人口增加,我们魔导国一定也会充满活力的……或许应该跟雅儿贝德稍微提一下「多子多孙多福气」政策。)

安兹安慰自己,然后像个统治者开始思考新政策。

「请……请问一下,陛下。」

同样从马车车窗看着外面景色的男子出声,让安兹回过神来。

「恕……恕我冒昧,陛下。此处似乎是帝国首都欧温塔尔?」

几乎是被强行带来的男子颤声问道。

「没错,不愧是冒险者工会长,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哪里。」

「谢……谢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不记得我们有通过关口什么的,这样岂不是偷渡入国吗!」

他说得没错,安兹是用「传送门」直接传送到帝都,并未通过什么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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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克尼夫来到纳萨力克时也是这样啊。安兹无法这么说。照常理来想,工会长说的才正确,错绝对在安兹身上。

安兹拼命思考,但想不到能让艾恩扎克接受的说法。他反而还感到佩服,想不到工会长个性还挺认真的。安兹原本以为他会说「不被抓包就没事」,这下稍微改观了。

「……工会长,我与艾尔.尼克斯阁下关系很好,也曾爽快答应他的请求。」安兹想起那场战争的事。「虽然不能说他也应该这样待我,但只要我一句话,他应该也会欣然应允的。只是会变成先斩后奏……既然皇帝陛下想必会准,那还需要什么别的?」

「您……您说得确实没错,可是……」

「最重要的是,我与你都没有携带危险物品。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唔唔……」艾恩扎克欲言又止。

安兹确定已经骗倒他了,心中窃笑。

实际上安兹是蓄意偷渡的,个中理由有二。

(如果吉克尼夫知道我要来,铁定会进行接待。就算他对纳萨力克有戒心,同盟国的国王入境,他表面上也应该会表示欢迎,但是那样就糟了。)

帝国皇帝欢迎同盟国君王的典礼,对于不懂贵族社会的安兹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想避免的活动。

要是在典礼上闹笑话,他会没脸见在魔导国辛勤卖力的守护者们。

另外还有一个理由。

(再来就是我得想想该怎么做,才能巧妙地把艾恩扎克扯进来。像去工会那次诉说自己的梦想请他协助,是否会是最安全的手段?)

因为他想硬是把艾恩扎克扯进这件事里。

安兹来此是为了劝诱冒险者。

安兹很想把冒险者工会纳为国家机构之一,但有了外盒,还得花时间充实内容。这是因为首先,魔导国只拥有一座都市,冒险者人口稀少。以蜥蜴人为代表的其他种族冒险者的问题日后再说,眼下必须先增加人类冒险者。

所以才必须进行挖角,人数少,从邻近诸国挖人就行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劝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安兹接下来要做的等于上门推销──跑业务当中难度最高的工作。

艾恩扎克也说过,冒险者虽然身分自由,但事实上等于对抗魔物的国防战力。如果强行挖角,肯定会引来各方面的强烈反弹。

当然,就算各国的冒险者工会联合起来与魔导国全面抗战,安兹也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是这么一来,自己旗下的冒险者们将会士气大减。他们很可能不乐见新加入的组织与老家相争,而失去干劲。

因此,安兹想把知道自己目的与概念的艾恩扎克牵扯进来,利用他当仲介,让事情圆滑发展。如果安兹在耶.兰提尔就这么说,怕他会拒绝同行,所以才硬是把他带来。

安兹此外还有一个目的,是让艾恩扎克提供与对方的共通话题。

这是跑业务的一个诀窍,双方之间只要有共通点,会比较容易倾听对方说话。

来自同乡、支持同个球队……安兹──不,铃木悟看过同事利用这些方法抓到客户。

安兹做为冒险者飞飞,对冒险者略知一二。但他是一口气爬上高阶级,不能说真的了解冒险者的辛劳。所以他才会让从基层冒险者做起,又以工会长的立场看过众多冒险者的艾恩扎克做缓冲,想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亲切感。

换句话说,这次在帝国工作的成功与否,端看艾恩扎克的力量。

(只是,问题在于要如何提升艾恩扎克的动力。)

如果艾恩扎克说要看报酬,安兹可以支付不小的金额,但安兹不认为他会为利所动。

「走吧。」

安兹对车夫座的人吩咐一声,马车静静向前驶去。驾驶马车的是安兹以手头仅有的钱召唤的八十多级魔物「半藏」。

半藏在类人型魔物中属于忍者系,擅长揪出隐密行动。这个等级层其他还有擅长幻术的果心居士、擅长空手战斗与特殊技能的风魔,以及擅长武器战斗的飞鸢加藤等等。

马车前进,车内匡噹匡噹地晃动。

这是因为安兹担心平常施加了多种魔法的马车会引人起疑,而选了一般马车。

「……那么魔导王陛下,您之前不肯说,如今到了帝都,是否可以告诉我,您究竟想做什么?」

「我来此的目的,之前跟你谈过,你应该明白吧。」

咦?艾恩扎克蹙起眉头。

「就是招募冒险者进入我国一事。」

艾恩扎克板着一张脸,显然一副不赞成的表情。

「……您难不成想劝诱帝国的冒险者?」

「正是,我要挖走这个国家的冒险者。」

虽说战争无情,但自己毕竟杀死了王国那么多兵士,恐怕很难拉拢王国冒险者。况且雅儿贝德正在造访王国,安兹不能给她添麻烦。这么一来,帝国这个同盟国就是最佳选择。

在城邦联盟等较远的地区,正透过夫路达收集国家情报,安兹不敢还没问过雅儿贝德与迪米乌哥斯的想法就随便出手。

「您打算怎么做?我……」

艾恩扎克做了个深呼吸:

「……陛下,我接触到陛下对冒险者的看法,深受感动,因此我想竭尽所能协助陛下。但是,这可能是因为我算是比较接近体制的人。现任冒险者可能舍弃至今累积的一切吗?恕我直言,我认为很难,尤其是帝国的冒险者更是如此。」

安兹胸中涌起新鲜的喜悦。

对,他要的就是这种意见。

不是说守护者们不对,但因为他们会将安兹所言当成真理付诸行动,安兹常担心自己的命令是否正确。因此安兹想要的,是对自己的意见给予否定反应,这样他才知道哪里出错。

安兹心中对艾恩扎克的好感度略为上升。

不过,安兹不能坦率地佩服他的看法。

莫名其妙的是,部下都以为安兹.乌尔.恭是位智者。他不能做出破坏形象的事,不想让大家失望。

「……说来不可思议,拿好处与坏处相比,应该是好处比较大,但却不能如意,看来我对冒险者的知识还不够。」

真庆幸这张脸完全没有表情,就算撒谎也不会被看穿,可谓终极的扑克脸。

安兹讲到这里停了一下,正眼注视艾恩扎克。不能摆出等待他反应的态度。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你觉得什么样的提议才有足够魅力,吸引一度决定根据地的冒险者换地方?」

「……陛下,非得要立刻挖角吗?」

「什么?」

「您非得急着拉拢这帝都当中的冒险者吗?」

安兹将手放在下巴,想了想。

如果可以,安兹很想尽快进行。但若是不可行,他可以忍耐。他的主要目的是让魔导国广为人知。

异形类种族没有寿命,因此就某种意义来说,可以认为时间很充裕。

「的确并不是那么急。」

「那么,是不是应该先巩固基础呢?首先在魔导国成立陛下谈过的组织,然后建设其他各项设施。由外而内逐渐成形或许比较好。」

「很好的提议,这我也想过。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一开始制作容器时,得先试算要装多少,否则恐怕会太大或太小……你试算得出来吗?」

「确……确实如此,我办不到。我不知道陛下脑中描绘的冒险者培育机构有多大规模,也不知道这项计划占了魔导国多少比重。」

「是啊,说实在的,我也正在摸索。尤其是──你似乎对我说的话感兴趣,但我完全不知道这能打动多少冒险者的心。为了观察反应,我才想在帝国尝试劝诱,借此知道结果。」

「原来如此……不愧是陛下。想不到陛下思考如此深远,我真为我的浅虑感到丢脸。」

「没这种事,我跟你们是不同的存在,所以对于人类的反应等等,可能会做出错误的行动,也许会说出令对方不悦的话。在这种时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句建言。就这个意义来说,我需要有人协助我……艾恩扎克。」

「是!」

「今后也要你多费心了。」

艾恩扎克有一秒钟陷入沉思,然后深深低头致意。

简直就像纳萨力克的守护者的动作。

安兹高傲地点头,并回想刚才的对话。

(也就是说关于如何吸引帝国冒险者,可以全部丢给艾恩扎克处理,是吗?)

这个部分非常重要。

安兹觉得自己还满会做简报的,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做。如果有更能干更优秀的人,就该全部交给那个人做。不对──

(──不能全部丢给别人,至少如果出了问题,我这个上司得设法解决才行。)

在安兹下定决心绝不要成为最差劲的上司时,他发现艾恩扎克似乎在思考某些事情。

「怎么了?」

「……不只是当今的冒险者,陛下会希望今后诞生的冒险者们,也担任您的组织成员探究未知事物,对吧?」

「我有意如此。」

「如同我方才所说,要拉拢现任冒险者恐怕很难。不过,或许能够让那些有志成为冒险者的人对魔导国产生向往。也就是募集雏鸟,进行培育。」

冒险者没有国境之分,但还没成为冒险者的人应该还是受国境限制吧?安兹虽然这样想,但艾恩扎克对这个世界比安兹知道更多,他都这么说了,大概没问题吧。

「原来如此,那么该怎么做呢?」

「是,强者总是受人憧景的。所以魔导王陛下不如展现您的力量,在该地宣传如何?」

这样对不对啊?安兹想。

然而宣传的确很重要,建立冒险者工会,也是为了替安兹.乌尔.恭魔导国做宣传。

「……为了显示我是强者,只要模仿冒险者的作为就行了吗?」

安兹心想是不是要做个帝国的飞飞,一问之下,艾恩扎克摇摇头:

「关于这点,陛下,此处是帝都,不如在竞技场展现您的力量如何?」

「哦……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仔细说给我听。」

马车停在一栋大宅邸前。

安兹曾经以飞飞的身分带着娜贝在帝都游走过,但不记得有看过这么大的个人宅第。至少在耶.兰提尔,安兹没看过哪户人家能与这幢豪宅相比。

「这里就是竞技场主人的宅邸吗,真是气派啊。」

安兹一问,「这样说有点语病。」艾恩扎克回答。

「竞技场本身是国营的,这里的人只是租借竞技场,安排表演节目──我想正确称呼应该是承办人(promoter),其中他的权势最大。」

「原来如此……你们认识?」

如果他们认识,安兹心想事情应该很好谈,但很可惜的是艾恩扎克摇摇头。

「竞技场的节目内容复杂,有时还会让冒险者与魔物交战。我只有在他们捕获魔物运送过来时,与他打过几次照面罢了。」

「这样啊,不过这样仍然帮上了忙,我十分感谢你的人脉。但话说回来,他们在耶.兰提尔近郊想抓什么魔物?」

艾恩扎克板起脸孔。

「他们似乎是想捕捉卡兹平原的不死者,因为不死者不需进食,所以只要抓到了,就不用再另外花钱。」

「哦,着眼点不错嘛,看来此人很懂道理。」

「是这样吗?我是不太喜欢这个人……不过,陛下,恕我失礼,听到您的同族人士被人猎捕,您不介意吗?」

安兹正眼看着艾恩扎克。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您与他们都是不死者……」

「喔,原来──不死者也有很多种类,况且我并非对所有不死者都抱有同族意识。」

「这真是失礼了……陛下的种族称为什么呢?如果不至于失礼,可否请陛下赐教?」

「死之统治者(overlord),你有听过吗?」

「不,非常抱歉,我才疏学浅,未曾听过。」

我想也是。安兹心想。

作为yggdrasil的魔物,死之统治者包括擅长魔法的死之统治者贤者(overlordwiseman)、能行使时间系特殊能力等等的死之统治者时间王(overlordchronosmaster),以及擅长指挥不死者军势的死之统治者将军(overlordgeneral)等,种类丰富,最弱的也有八十级。

安兹已大略掌握这个世界平均的实力与强者的力量,基于这点来想,如果死之统治者这种不死者出现了,肯定会造成大动乱。尤其不死者是不老的存在,除非被人打倒,否则永远不会消灭,将会世世代代君临该地。

反过来推测,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就表示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死之统治者。

「是吗?我很希望让冒险者勇闯未知的世界,收集这类情报。如果有与我同族的存在,并且对生命抱有憎恶,那可是很棘手的存在喔,你明白吧?」

艾恩扎克睁大双眼,点点头。

「正如陛下所言,在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由衷明白了冒险者的正确姿态。」

「是啊,你必须把我当成不死者中的例外。我明白人类等种族的价值,所以不会滥杀无辜,但其他死之统治者可就不一定喽。」

「是这样的吗?」

「没有确切证据,我也说不准是只有我例外,还是我的种族全都例外。不过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行动,不是吗?」

「……陛下所言甚是,我会铭记在心。」

安兹点点头。

如果找到了死之统治者出现过的痕迹,而且已经遭人打败──说不定能循线找到对夏提雅洗脑之人。不对,说不定那个死之统治者也跟夏提雅一样,遭到魅惑而受人控制。

「那么我去与对方约时间。」

「有劳了。」

艾恩扎克下了马车,安兹目送他离去后拿出面具戴上。在耶.兰提尔已经可以用本来面貌坦然走在路上,但在帝都──尤其是偷渡入国时,至少该稍微隐藏一下真面目比较好。

长袍也从平常那件换成了更稳重的一件。

虽然魔法道具的等级低了一级,但这也没办法。安兹也只有一件神器级长袍,其他是同伴留下来的,但防具都已改造成同伴各人专用,比武器改得更多,例如将大部分资料用在强化同伴的特殊技能上。因此虽然不至于不能用,但无法十全活用能力。

这样的话,还不如用安兹为自己打造的装备,弱一点也没关系。

替换了几件装备后,有人来敲马车车门,艾恩扎克出声呼唤安兹。

好像还不到五分钟。

「万分抱歉,陛下。」

「怎么了?」

「很可惜,对方表示今天不方便,希望我们明天再来。如果陛下希望,我可以告诉对方陛下驾到,强行安插行程,陛下尊意如何?」

「不用。」

自己在忙时却有人跑来硬是要见面,这种人只会惹人讨厌。反而以业务的感觉来说,上门推销却免于吃闭门羹,还预约到拜访时间,已经是万万岁了。

「那就明天吧,我们应该感谢自己的幸运,这么快就有日子空出来──怎么了?」

安兹发现艾恩扎克睁大了眼睛,向他问道。

「唉,不,只是觉得陛下实在宽宏大量……就连贵族,有些人都瞧不起商人……」

「你本来以为我会硬是命令你让我见他?」

艾恩扎克没有立刻回答,比言词更表达了肯定。

安兹思考那样做是不是比较符合统治者的态度。虽然现在想这点太迟了,不过安兹.乌尔.恭是君王。既然如此,只要是统治者该有的态度,就算以铃木悟来说觉得奇怪也该做。

「我是第一次领导人类,如果人类社会应当如此,我就这么做。」

艾恩扎克表情复杂地扭曲。

「我也不知道,陛下。我没有见过国王,不知道那样做是否正确。就我个人来说,我比较喜欢陛下刚才的想法,但也许高阶贵族就该使用权力才正确。」

「人类社会可真复杂啊。」

结果就是一句不知道嘛,安兹都脓着,艾恩扎克对他露出亲昵的笑容。

「或许正如陛下所说,人类之间真的有许多麻烦问题。」

马车中响起两人份的小小笑声。

安兹偷偷握紧右手,不让艾恩扎克看到。他确定自己已经跟艾恩扎克混熟了。

「──那么你有告诉对方明天拜访时,我也会同席吗?」

「不,这我没说。我想先问过陛下的尊意,而且说出陛下的名字没有关系吗?」

「……只要那人不会把事情闹大就无所谓,你认识他,这方面就由你决定吧。」

「遵命,我想我会先隐瞒着。」

商量好时间等细节后,艾恩扎克再度下了马车。

这样好像让艾恩扎克当跑腿,安兹感到些许罪恶感。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年功序列的概念,但当过社会人士的铃木悟,不太喜欢使唤年纪比自己大的人。

(这下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不喜欢部下比自己年纪大了。)

如果对方是属于完全不同社会的人,应该就不会想这么多了。比方说如果是帝国的人,不管年纪多大,安兹都能任意使唤。但他对艾恩扎克办不到,就表示安兹已经把艾恩扎克视作自己的一名属下。

(必须支付合理的报酬,我得谨记纳萨力克的人们不要求奖赏是特例,否则我会变成最糟糕的统治者。我绝对不要变成黑心企业那种独裁者。)

黑洛黑洛的声音掠过脑海,让安兹坚决发誓。

(实际上,赐给艾恩扎克的奖赏……做为君王,应该支付多少才适当?秘银级冒险者的价码可以吗?不对,还要加上职位津贴,所以要加一成……太多了,那就大概5%?……拜托谁教教我适当的薪资金额啊。)

他有事总是找迪米乌哥斯或雅儿贝德商量,但就算是那两人,恐怕也不见得知道该付多少薪水。总觉得他们好像会说「下人能为安兹大人效力就该高兴了」。

(看来……还是得找人类的智者呢。夫路达也说他对魔法有自信,但其他知识就不见得样样通了……)

纳萨力克感觉好像所向无敌,但对人类社会等知识却留有一抹不安。

(……这就是所谓的先自愧始吗?采用迪米乌哥斯的提议真是用对了,不过只要是迪米乌哥斯提出的建议,我当然不会拒绝就是。)

安兹漫不经心地想着,这时有人来敲门。

「久等了,陛下。」

安兹并没有在等,但仍以他认为符合统治者身分的高傲态度,要艾恩扎克说下去。

「我已遵照陛下的意愿,跟对方约定明天十点见面。」

「唔嗯,那么在明天之前……我先用传送魔法将你送回耶.兰提尔。放轻松接受我的魔法吧,『高阶传送(greaterteleportation)』。」

艾恩扎克的身影霎时消失无踪。

使用「高阶传送」应该能顺利将他送到耶.兰提尔三道城门当中最外围的门前。就算传送地点有东西,也能跳到邻接的安全位置,所以不需要用魔法确认他平安。

「接着用『讯息』联络他吧。」

安兹喃喃自语,因为他很不想处理这件事,所以才说出声音来激励自己。

安兹要使用「讯息」联络的人,是答应将一切奉献给他的夫路达。安兹明知他想要什么却一再拖延,是因为他没自信能给予那老人想要的东西。

夫路达祈求的报酬,是请安兹传授魔法知识。

然而安兹的魔法力量并非长年钻研锻炼而成,因此夫路达磕头请他教导魔法,只会让他头大。

在yggdrasil,安兹可以大谈魔法知识;但很遗憾,这个世界的魔法系统似乎跟yggdrasil不同。

明明是不同的学习方式,为什么会用出同一种魔法?诸如此类的种种疑问都还没找到答案。真要说起来,其实还有一堆无法理解的问题。最糟糕的状况,还得想到yggdrasil的能力有可能突然不能使用。

如果使用在这个世界效果有所改变的超位魔法「向星星许愿(wishuponastar)」的复数降级式发动──一口气降低好几个等级以实现强大愿望的方法,或许能得到这些问题的解答。

但那是非常危险的赌注。

用了能不能真的得到答案还是个谜,也很可能白费工夫。而且最重要的是,安兹没有勇气使用可能成为杀手锏的魔法。当然如果有方法赚取大量经验值就另当别论,但很遗憾的是,这种方法还没找到。

「唉……」安兹叹口气──虽然没有肺──心情就像业务要向顾客道歉约好的商品还没到手,他发动「讯息」。

「夫路达.帕拉戴恩。是我,安兹.乌尔.恭。」说完,安兹接着说出讲好的句子:「威莫斯村出身,第一次接触魔法是在……记忆中应该是你村子里的咒师吧。」

『喔!老师!恭候多时了!』

夫路达的谢意传达而来。

刚才那句话是暗号,因为夫路达说收到「讯息」的人可能会是装做熟人的外人,所以安兹约好先说出名字已经改变的村庄,以及他的回忆。

不过光是这样做,还不能消除夫路达心中对「讯息」的担忧。

安兹觉得他简直有病,但如果他本来就是这样,那也没办法。

安兹对夫路达热情到了快起火的态度有点退缩,答道:

「抱歉,时间拖得有点久。我想差不多可以教你说好的魔法了,你现在有时间吗?不会太久。」

『当然有!只要是为了老师,不管有什么行程我都能挤出时间。』

唉不,用不着这么努力啦。安兹虽然这样想,但这份对魔法的热情,正清楚代表了夫路达这号人物。这种魔法狂人真心求教,一个普通人却得巧妙搪塞过去。

背负着可与处理恶劣顾客投诉匹敌的重责大任,安兹胃痛起来。

(在帝都的这个瞬间,最胃痛的肯定是我没错。)

然而,已经无法回头了。

安兹为了传送到夫路达的房间,先准备情报系魔法以确认地点。

「好,那么我现在使用『高阶传送』到你的房间。」

『喔!不是「传送」而是「高阶传送」吗!那是第几位阶的魔法呢?』

「……这方面的事等会再一起告诉你。『讯息』无法无限维持,因为我没有指挥官系的职业……在那之前,有件事得确认一下。你对情报系魔法施了什么魔法做对策,用什么妨碍传送?」

『唉,没有,我没有做这方面的任何措施。』

听他如此断言,安兹不存在的眉毛动了一下。

「这样什么措施都没做,不会有点太疏忽吗?」

在夫路达的房间进行的所有对话,说不定都泄漏给第三者了。

『非常抱歉,但我不擅长那类魔法……』

「如果是这样,用魔法道具等方法代替,不是最基本的吗?我在帝都这里看过很多道具,听说都是在你那边制造的喔?」

安兹想起初次来到帝都时前往的市场,那里连类似冰箱的东西都有卖,把他吓了一跳。

『正如老师所说,但就如老师所知道的,生产魔法道具必须要能使用类似的魔法。如果是蕴藏火焰的武器,就得会用「火球(fireball)」等攻击魔法。然而防御情报系魔法的魔法,属于鲜少有人喜欢学习的一类……』

原来如此。安兹心想。

如果是在yggdrasil,用一般的方法,一个等级只能学会三个魔法,二十级的人就是六十个魔法。要在这当中学习妨碍探测的魔法,有点强人所难。

不知道的人听起来,也许会觉得六十个很多,但如果要安兹从自己学会的第三位阶为止的魔法中选出六十个,可是会让他烦恼上一整天。

因为必须先想到今后会用来做什么,有没有可能变更职业等,得设想许多复杂情形。

这么一想,话中带刺地责怪夫路达似乎有点可怜。

「你说得对,这是我不好。就像你说的一样,攻击魔法与防御魔法一个个学下来,探测系与情报系魔法的优先顺序难免比较低。」

玩游戏时还能轻松地说「这个我学,另外这个拜托你」,但对这里的人们来说,选择魔法近乎决定自己的人生。选择不热门的魔法,恐怕需要不小的勇气。

况且探测系魔法相当深奥,还得猜测对方会用什么魔法收集己方情报等等。

说得明白点,探测系魔法特化的魔法吟唱者,就像是拿人生当筹码赌博的职业。

「……好,我把我拥有的阻碍探测道具交给你,今后你就用这个道具提高戒备。」

『遵命!』

虽然看不到,但安兹知道夫路达正深深低头领命,说不定还在下跪磕头。

『感谢老师宽厚仁爱的一番话,弟子铭感五内!』

安兹原本想说给他个小道具就好,这话让他良心隐隐作痛。

「唉,嗯……那么我现在要窥视你的房间了。」

安兹发动魔法,窥视夫路达的房间。

他以俯瞰的角度,看到夫路达跪在地上。

一探测魔法灵气,或许该说不愧是夫路达,室内可以看到好几种颜色,不过没有会阻碍传送的危险颜色。安兹只确认了这点,就发动了「高阶传送」。

视野切换,成功传送到夫路达的个人房间。没有发生延迟等异状,也没有受到偷窥的感觉,让安兹知道自己并未闯入敌地,但他还是迅速扫视周围。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警戒,但是传送后毫无防备的状态,受到敌人袭击的机率最高。回避这种危机的行动──对pk的动作已经成了铃木悟的习惯。

「欢迎您大驾光临,我的老师。」

「……抬起头来。」

看到安兹现身,夫路达深深低头,安兹对他下令。老实说,安兹觉得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夫路达的忠诚心──以他的情形来说应该是来自求知欲的服从比较正确──相当异常。

可以说很接近纳萨力克的属下们。安兹好不容易才习惯纳萨力克之人的忠诚,现在被不太熟的人这样竭诚尽忠,会吓得他紧张兮兮。

「是!」

「好了,别站着说话,我坐下了。」

「是!我的东西都是属于老师的,请自由使用!」

安兹想习惯这种态度,又不想习惯,心情复杂地在沙发坐下,但夫路达无意坐到对面位子上。他继续跪在地上,只有脸朝上。

「好了,坐吧。」

「这……这样妥当吗?跟老师一样就座……」

「……你应该也有徒弟吧,你都这样对待他们?」

感觉运动类社团的业务员好像会有这种想法,让安兹敬谢不敏,他一问之下,夫路达摇摇头。

「我没有这么做过,但老师与我有着天壤之别,岂敢拿我与老师相比──」

「──无妨,准你就座。好了,坐吧。」

「是!」

确认夫路达坐下了,安兹一边觉得胃好痛,一边问道:

「首先,我拜──」安兹「拜托」说到一半,换个讲法:「命令你的那件事怎么样了?就是要你把帝国获得的各国内情抄写下来那件事。」

「是!邻近诸国的情报已记载完毕,只是──」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是!该说真不愧是皇帝吧。」他的表情显得很骄傲,就像面对优秀弟子的教师。「看来他似乎察觉到我背叛了。」

换工作时当然必须与前一家公司约法三章,不可泄漏得到的机密资讯。从这点来想,安兹让夫路达当间谍窃取内部情报,实在很不道德。

但安兹已经很清楚,自己支配的不是公司,而是国家。只要是为了国家昌荣──为了隶属于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之人的幸福,做什么都是对的。

安兹与吉克尼夫没有任何过节,但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安兹才不管对方会怎样。如果他陷入不幸能让魔导国富足强盛,那就尽管让他不幸去吧。

话虽如此,与其正面为敌打个头破血流,安兹比较希望能共存共荣。

布钮萌以前曾经跟他讲过莫名其妙的故事,说什么奈许如果变成囚徒会怎样,总之意思是如果机会无限,彼此合作得到的利益比较大。

安兹知道两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他个人很想跟吉克尼夫建立好交情。

(我虽然把夫路达挖走,但我让帝国的人在卡兹平原不会受到伤害,算扯平了吧。而且可能因为我常偷看他,总觉得有种亲近感。)

「……怎么了吗,老师?」

「唔,嗯,没什么,想点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我鲁莽打扰老师,垦请恕罪!」

「你并没有冒犯到我,因为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

「喔!谢谢老师!」

他好像感动到不行,真不知道是为什么。安兹一边想,一边拉回话题:

「啊──对了,我们讲到转换阵营的事。事迹败露无妨,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你的人身安全。」

「喔!老师!弟子不才,竟能得到您如此关心!」

这老先生干嘛动不动都要这么感动?既然不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弃子,注意部下最低限度的安全,不是顶头上司的职责吗,还是说帝国不是这样?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还真可怕……对啦,我如果嫌碍事或许也会下手,可是杀掉收为部下的人总是不太好嘛。)

「夫路达啊,你别……这么激动。要是有外人在,会启人疑窦的。」

「请放心,这层楼只属于我一个人,没有外人在。」

安兹有来过一次,知道这座塔非常大。而其中一层楼竟然能由他专用,不愧是帝国最高阶的魔法吟唱者。

「那么,回到你人身安全的问题,你背叛一事曝光,皇帝不会下令除掉你吗?」

「目前看来没有这种动作,只是,我的要职方面的工作渐渐减少了。还有,皇帝过去有事常找我商量,然而从老师统治的伟大土地回来之后,他再也没召见过我。」

「原来如此……那么夫路达啊,要不要来我的身边?」

「喔!乐意之至!」

(答得太快了吧……)

「那么考虑到你的职责──不,在那之前有件事得先做,就是给你的奖赏。」

安兹打算进入正题,喘口气之后,将手伸进空间之中。这之后的谈话过程,安兹已经重复练习过好几遍,一边自己挑毛病一边逐步修正。

安兹无法预测夫路达会不会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总之练习是做够了。

「按照约定,将我的一部分睿智交付与汝,夫路达。收下吧,然后解读这本秘籍吧。」

安兹将名为死亡之书的书籍交给他。

这是一本带霉味的旧书,但书籍本身不可思议地完好无缺,没有任何蛀洞。

夫路达双手颤抖地接过安兹拿出的书。安兹感谢自己是不死者,如果还是人类,也许会紧张得让书抖个不停。

夫路达希望得到的,是一窥魔法的深渊,然而安兹不知道他所说的魔法深渊是什么。他能教夫路达从yggdrasil这款游戏得到的知识,但魔法深渊他就没辄了。

然而不给对方想要的东西,是辜负忠诚的行为。以恩报恩,以奖赏回应忠实勤奋是应该的,所以安兹才把自己拥有的物品中感觉写了最多魔法知识的书交给他。实际上安兹看了一下,书中的确写着些有看没懂的魔法事项。

「失礼了。」

夫路达捧着书,充满喜悦的神情,在翻阅几页后因失望而扭曲。

「──怎么,这跟你想要的不一样?」

安兹压抑不安,冷静地问道。就算夫路达说这不是他要的也没问题,这方面的发展安兹早就练习过了。

「不……不是的,并非如此,是我看不懂。」

「喔,原来如此。」

安兹从夫路达手中接过书籍,随便翻了几页后停下来。

「这个章节写的是与死者变质密切相关的灵魂──异质化问题。」

的确,书上写的是日文,夫路达自然是看不懂的,不过──

(与其说是奇幻,倒比较像是奇幻世界的设定资料集呢。什么叫做异质化啊,上面写说灵魂怎样怎样,可是一连串艰涩用语,看都看不懂,好像只是在看表面文字……该不会是故意设计成我只能看,但无法理解吧?)

里面写了些有的没有的神秘学玩意,应该说八成就是神秘学。让没有这方面知识的铃木悟来看,只觉得是哪个人随便乱写的;但也许这些是从某些神话引用而来的知识。要是翠玉录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详细说明一遍。

「喔!」

夫路达以欣喜若狂的眼神看向安兹,使他心中涌起罪恶感。

「好吧……这我只有一个,所以不能送你,不过你用用看吧。」

安兹将单眼镜放在书上交给夫路达,他戴上后急急忙忙地翻页。

「这……这是!也就是说灵魂就如同巨大世界川流拍打出的水花,每个灵魂除了大小之外并无二致,这下我懂了啊啊啊!」

(天啊,他发疯了。)

夫路达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把安兹吓得往后仰。

只见他两眼发直,满布血丝。呼吸像野兽一样粗重,好像随时会扑向别人。

「怎……怎么样?」

夫路达眼珠子一转,正眼盯住安兹:

「这……这真是太了不起了,老师!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知识啊啊啊!噫呀哈哈哈哈哈!」

看到老人疯癫的模样,安兹的动摇似乎超过了一定程度,急速冷静下来。

「──是吗,那么将那眼镜还给我吧。」

「什么!可是,这……」

「你必须从翻译内文做起,这是给你的修行。等你解读并理解后,一定能升上更高一层的领域。用这眼镜就没意义了。」

「多么严苛啊……是否能让我把整本书看过一遍呢?」

「我想看个一页还好,但看多了,对你的成长就没有帮助了。」

夫路达合起书本,然后闭起眼睛。

十几秒后,他才终于睁开眼睛,开口说话,语气十分平静:

「明白了,我愿听从老师教诲。那么老师,如果我有不懂之处,可否借用您的智识?」

「唔……唔嗯。只要是我懂的,我会教你。」

「感谢老师!」

夫路达摘下眼镜,还给安兹。

(很好!这样有一阵子夫路达都不会来烦我了。啊,只有这件事我得警告他。唉……我想想该怎么说。)

安兹拼命在记忆中搜寻,然后用沉重的──他认为符合统治者风范的声调呼唤名字:

「夫路达。」

「在!」

「我信任你,将记载了秘法的书籍借与你,绝不可将这本书交到第三者手里。当然,也包括你解读时写下的笔记。关于这本书的一切,都不可以说出去。」

「是!」

「理由不用我说,我想你也明白,因为这本书的知识对人类而言负担太重了。这事若是传出去,将会惹来麻烦……如果得到这些知识的人有你这般才能,那还有解救之道。但我可不想过了十年之后,还要忙着帮你处理善后喔。」

「这是当然,我从这书中得到的知识,绝对不会泄漏给外人知道,我向您保证!」

「──我信任你,夫路达,别让我失望。」

「是!」

夫路达下了椅子,在地板上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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