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闻钟餐霞崖(一)

金乌东升,紫气升腾,正是寅末卯初时候,云气冉冉,红紫灿烂。

高耸雄丽的碧游主峰之巅,传来九声黄钟长鸣,清音徐徐,悠远肃穆,仿佛来自天穹之上,沧海之中,传到三千云水之中,传到行路于山间的道人耳中。

道人是一位坤道,头戴青玉菡萏冠,飞青华裙,山水袖帔,环佩琳琅,足着祥云文履,生得面如宝月,秀润如瓷,果然是个有为的女冠。

女冠倚着斜崖听钟,忽而微笑,对身后的小童子道:“会心处不必在远。”

童子细细咀嚼“会心”二字,恭敬地点了点头:“道正藏于一钟一鼓,一花一木中,自然会心。”

女冠大笑道:“解得切!”

对着这童子,女冠随即又生出几分喟叹之色,但很快便扫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女冠又道:“此番为祝贺你陈姨斩落关锁之喜,特上这碧游峰,不想正赶上这晨钟九响,发扬道理,正是意外之乐呢。”

童子不急不徐,年纪不大,却极有风度道:“九声钟响,想来碧游峰众人必在餐霞崖服气修行,陈道师便在那里。”

女冠一笑,转过几弯山道,便突兀见出一横插云天的孤峰特起,无数修真士雁行孤峰之上,或卧朝云之间,均是采气服食,修行早课,飞帔飘飏,彩带披拂,好一派仙人听道的场景。

女冠朗笑一声,拉起童子,便腾空升云而去,向餐霞崖一纵。

但见五色云彩飘拂过女冠的面庞,她轻盈如燕般地降落在餐霞崖上,左右一看,便笑着大步前去。

童子肉体凡胎,但因为久熬长炼体魄,又长年服食黄精灵芝,对于这样的眩晕倒是很快适应,略定了定呼吸,便面色如常地跟着女冠前行。

“清平!”女冠向一处跌坐云席的众人笑道。

“漪澜,你怎生来了,也不提前发讯于我。”正于云席中谈笑的一人霍然含笑起身,笑嗔道。

但见此人头戴重楼子高冠,牙白内衬,黛蓝法衣,烟灰瑞兽纹云帔,足蹬短靴,生得荷风竹露、净玉明花一般,只是修眉长挑,又多了几分爽利大气。

“你几次寻我不见,此次喜事,可不得我自己来找你了。”漪澜笑与陈清平把臂同行,身后童子捧着金盖玉函,亦步亦趋跟在二人身后,但又落下一步距离。

“还说嘴呢,我几番松下问童子,所答皆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呢,想来缘法未到,合该今日由你寻我。”陈清平戏谑道。

赵漪澜一笑:“童子可在这里呢!菏泽,奉上贽仪来。”

童子赵菏泽双手捧上金盒玉函,陈清平身后步出一个金钗之年的女孩子,接了玉函。

二人并没有谈及礼物,赵漪澜:“这是你新收的道童吗?瞧着与菏泽年龄相仿。”

陈清平:“这女童子叫斛兰,姓袁,是外峰新来的充作力役的力士,我上次去碧涛九峰时见到她力如九牛,能搬千斤的大鼎,觉得有趣,便收了她做座下童儿,替我守护山门。”

赵漪澜讶然:“女力士倒真不多,如我家菏泽这样的男儿汉,学的便也是司药轻身之类的呢。”

赵菏泽看了一眼袁斛兰,但见后者脊背挺直,小麦色的皮肤,目若寒星,看起来体魄匀称,却也不五大三粗。

这个小姑娘怎么能扛得起千斤之鼎,赵菏泽脑补了一下她与大鼎的体积差距,不觉莞尔。

袁斛兰眼光一扫,赵菏泽立刻敛起笑。

二人说着话,便向云席走去。

云席上的几人也纷纷下来,向赵漪澜施了道礼,经过陈清平介绍,赵漪澜方认清这些人的身份,有出身碧游阁家族,来自碧海青天城的徐家子弟,叫徐缎的,也有陈清平常常提及的师妹,一个气色不大好,双目却灵动流慧、令人怜爱的叫云云的姑娘,还有她身边那个长相浮夸的,据说现在在碧游阁游学的黄衫少年石飞。

更有一个清瘦古秀的年青道人,手掂着一把玉骨折扇,折扇却不捻开,那人只一边敲着折扇,一边懒洋洋地晒太阳。

清平的朋友倒真是各具姿态呢。

赵漪澜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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