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突然说到买房,郭一凡顿住与楚静一相牵,准备抽离而去的手,转而停下脚步,立在她身旁,似想也未想地便回答。

“静一,我不想买房子。”

“为什么?”

“你天天呆在学校,买了房子也是我一个人,我还不如住在酒店。”

“傻瓜,那你怎么就不想一想,等我们买了房子,我每天就可以回家陪着你呢?”

家和房子,人们好似总喜欢放到一起去讨论。

但它们,或许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房子,不管面积多大,简陋还是奢华,位置又在何方,只要房中有陪伴自己、感动自己、温暖自己、抚慰自己灵魂的人存在,才能被真正地称之为家。

而什么又是家呢?

托尔斯泰曾写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有人为了拥有那样地一个家,守护好它,起早贪黑、奋力拼搏、操劳一生。

有人则用尽了平生地力气,也未能如愿。

郭一凡二十五岁那年,在她抛弃掉楚静一,孤身一人蜷缩在出租屋里,逃离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工作和生活,父母不远千里去探望她时,大手一挥,为她买下了人生中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子。

那是她的父母,出于关心和疼爱,不忍见她受苦,为她买的、帮她买的、送给她的。

严格来说,她只是暂时借住在父母送给她的礼物里,一个叫做房子的礼物,不能称之为真正地家。

每次下班,结束完一天的工作。

置身于死寂、空荡荡的房中,站在视野宽阔地落地窗前,躺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床上,心头除了升起对父母地愧疚之外,从未在其中体会到一丝温暖和幸福。

只因,偌大的房子里,永远都只有她孤孤单单地一个人。

了无生气、了无人烟。

楚静一在人生中的二十三岁,郭一凡离开仅仅两个月后,也拥有了一套房子,与之不同地是,那是她完全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本事,所购买的、所挣到的,没有依靠其他人地任何助力。

虽然房子面积不大,仍然提前兑现了她曾说过地诺言,买个房子,简单装一装,每天陪着郭一凡。

当她真正的买了房子,装了房子,想要每天陪着的人,已离她而去,不知身在何方、更不知身在何处。

楚静一独自一人,守着一套房子、守在房中,默默地等,等郭一凡回来找她。

原以为等待的时光,仅仅只要一年、两年,或者三年,却从未想过会是极其漫长地十二年。

郭一凡活得总是很简单,更有些不敢置信,楚静一把即将要买的房子,称之为她们的家。

依然说,每天回家,每天陪着她。

“静一,你真的会每天回去陪我吗?”

“不陪你,难道我要陪别人?”

“那我明天就去买。”

口气,宛如买一颗大葱、一颗白菜,一样地轻松。

楚静一微微转身,回过头来,仰起头定定望一眼站在她身后,兴奋、欣喜地郭一凡,又慢慢望向了窗外。

两人相牵的手还在紧紧相握,顷刻间听到一个天大地好消息,憧憬与期待随之而来,跃上心头。

郭一凡恨不能下一秒便能解决掉这件事情,吃完饭就可以带着楚静一一同回家。

回到她们,自己的家。

顺着座椅之上,大师姐的视线,与其一起眺望向远方。

万千霓虹、灿灿星光。

在那如梦似幻地美好与璀璨中,似乎望出了一丝彼此错过的岁月和时光,渐渐生出莫名地忧伤。

想起,肆意挥霍过的青春年华,以及令人无比心动的诺言及约定。

郭一凡轻轻弯下身子,轻轻伏在楚静一头顶上方。

“静一,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不用太大,够我们两个人住就好。”

够住?脑子里直接闪现出二十多平地小标间。

也够两个人住,可也太小了,怎么能配得上如此美好地楚静一呢。

想法只能藏在心里,若是说出来肯定又要被训爱慕虚荣,尽量表达得委婉一点。

“地方太小,你的那些字画挂在哪?”

“可以,收起来。”

是的,可以收起来。

没有能力拥有那么大的地方,喜欢和喜好,都可以适当地收一收。

收进心间,收进心底。

楚静一的微微停顿,被郭一凡听得心头刺痛。

更觉得,难道收起来就不占地方了嘛,真买一个二十平的小房子,也许只能给字画当仓库还差不多。

如果条件允许,有谁愿意委屈自己,遏制自己地理想与梦想呢?

郭一凡一时陷入深深地沉思,楚静一晃一晃她的小手。

“一凡,你走后我买过一套小房子,可是你,总也不回来。我爸妈……,他们现在每年春节回来住在里面,我们必须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

“好。”

是人都有难言之隐,楚静一未曾说出口得那些话中,郭一凡听得感觉到不止心头刺痛,更有些沉重的伤感之情。

但她,没有鼓起勇气问一问,楚静一父母的近况。

比如,在哪里、做什么、身体怎么样?

更不知,楚静一究竟是如何说服她的父母,处在这样的年纪,依然可以被允许单身至今不结婚。

明明离开时,叔叔,阿姨似已认定、认可了小赵,即将成为他们未来的乘龙快婿。

走了以后,楚静一有没有为此事,受到过为难与委屈?

有没有为此与父母,争吵过?

迫人地压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楚静一站起身子,双手推着处在怔愣之中地郭一凡,安坐到她对面地餐椅上。

铺着洁白如新、折痕尽现地桌布,桌面之上静静躺着一只手包,拿起来一点点打开,从包内取出一张卡片,慢慢推向她,推在她面前。

“一凡,这张卡里的钱,买个小一点的房子应该够用,等过几年……,我们就可以再买一套大一点的住进去,你先忍一忍行吗?”

楚静一,郭一凡好像一直未能准确地找出词语来形容她。

她,总是对她那么好,总是为她提前安排好一切、为她们的生活和未来安排好一切。仿佛,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能拥有世上令人羡慕、嫉妒、眼红地恋人和物质条件。

她总是那么幸运,幸运得连自己都觉得老天过于偏爱她。

幸运到害怕、幸运到无助、幸运到彷徨不安。

如被人困在一个精心编制地美梦里,始终找不到醒来地方法。

盈盈水光,在眼中打转。

美梦过于美好,郭一凡忍住泛酸的眼眶,忍住喉头的干涩,望一眼桌面之上地卡片。

“静一,我,不要你的钱,你只要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我会去办好的。”

“可是你……,只要够我们住就行。”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留意着,有合适的带你过去看一眼再定下来。”

“嗯。”

可是你‘有钱吗?’

楚静一未敢完全表达出口的话,似为刻意照顾到郭一凡的尊严和颜面,才变得欲言又止。

带着小心,含着宠溺。

郭一凡捡起面前的卡片,重新放回到楚静一敞开的包中,直接招起手来,叫服务生为她们点餐。

楚静一则满心疑惑,转而压进心间,不想破坏掉此时地气氛,伤人自尊地问一问。

‘一凡,你的钱够吗?你有多少钱?’

欣赏着美人与美景,享受着美食,自然少不了美酒助兴。

郭一凡暗暗幻想下未来的日子,她终于也要有家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家中有楚静一,家中有她们两人。

有人陪伴、有人聊天、有人一起携手风雨兼程。

更或许,每天都可以抱一抱楚静一,每天都可以吻一吻楚静一。

所以此时,招待人的规格之高,远远高出了楚静一地想象。

在郭一凡对服务生念出一大串地食物名称后,及时发声阻扯了她继续胡来。

“一凡,不许喝酒。”

一句不许喝酒,郭一凡便连忙合上餐单,老老实实得目送服务生走人。

似心间过于开心和高兴,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

忘形地表现,就是话开始变得比较多。

“静一,听说多喝红酒美容养颜,还能软化血管、有助于睡眠,你为什么不愿意喝呀?”

“你听谁说的?”

“常姐说的,她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喝上一杯,第二天精神可好了。”

“你说的这些,我目前还不需要。”

……

为什么不需要?暗含的意思就是,她比常姐年轻、漂亮多了。

不需要美容养颜、不需要软化血管,也不会晚上睡不着觉。

郭一凡被怼得乖乖闭上嘴巴,瞪大双眼,兴致阑珊。

楚静一后知后觉自己说话过于犀利,又为照顾她的情绪,没话找话地调节下气氛。

“一凡,陈意请客那天,你喝了那么多白酒,也没见你醉得多厉害,你是不是经常喝酒?”

“嗯。”

“酒,好喝吗?”

“不好喝。”

“不好喝,你怎么还能喝那么多?”

“我有什么办法,应酬的时候不喝也得喝,不喝就是不给人家面子,几千上万一瓶的酒,我喝着和几块钱的基本一样,没什么区别,同样都是辣得喉咙眼疼。”

……

郭一凡口无遮拦说得活灵活现,心智简单地似一个二百五,楚静一望着她的表情,勾起嘴角,犹如似在看一个大白痴。

几块钱的酒,能和成千上万的味道一样?

等楚静一不说话,只是一直勾着嘴角,想笑不好意思笑,意犹未尽地望着她的时候,郭一凡立马明白过来,自己又傻不拉几地被人套话了。

连忙找个去洗手间的借口,离开座位,跑出去躲会儿没脸见人地尴尬。

郭一凡故意磨磨蹭蹭,站在洗手台前,无所事事地掏出手机看几眼,以希望安慰下自己,时间能过得快一点,突然间想给神通广大地常姐打个电话。

说打就打,调出号码便拨了出去。

结果,问候的话语还没有机会被传达出口,对方的态度表现来得比楚静一还迅猛、直接,调侃中带着一丝轻嘲。

“郭总,晚上好啊。”

……

“姐,我有正经事和你说。”

“公司出事了?”

……

郭一凡暗自翻一翻白眼,调侃便调侃呗,好不容易给人家打个电话,人家认为是自己无能,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才想起找她。

简直和楚静一一模一样,话里话外虽没有恶意,却是明晃晃地瞧不上她的办事能力。

公司还在装修阶段,工人干得热火朝天,能出个什么事?

“姐,你认识的人多,问问有没有人急着出售房子,我想买套房子。”

“买什么房子?住酒店不好吗?万一公司生意不好运营不下去,咱们一两年后还得离开这里。”

……

还走?去哪?那么大年纪了,可真喜欢折腾。

再说,凭什么她就得住酒店,老大姐便可安心住在家里。

回来之前竟然不知道,常姐在这个城市里不但有家,还有个女儿在这里工作。

怪不得,创业冲这里直奔而来。

郭一凡心里不是一般地不平衡,常姐每天享受着天伦之乐,她怎么就活该住冷冷清清地酒店?

复杂的套路不会玩,挡不住会一些简单的。

见得多、听得多,再傻总能学到手一两样傍身。

“姐,我好多年不回来,我爸妈年纪渐渐大了,想给他们买一套养老,和老家相比这里医疗条件更好,以后无论和你去哪,也放心不是。”

“嗯,孝心可佳,明天我给你问问,想要哪个地段?”

“普罗旺斯。”

普罗旺斯,那一年那一晚,郭一凡和楚静一曾经路过,并伫立过在那个新开发地小区门口。

正值处在困境之中、自顾不暇的楚静一,仍然带着温柔与眷恋,认真地望着她说。

‘一凡,你喜欢这里吗?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多年以后,再次回到这座城市,有大把时间可供闲情打发的郭一凡,开着车子四处游荡。

找一找保留在其脑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地回忆。

她终于见到,并记住了那个小区的名字。

叫做,普罗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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