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祭宗祠怀玉入贾府

宁国府的动作很快,得了御批不过三日,贾蓉领着总管赖二,以及十多个仆妇小厮,送来整整六大朱箱面礼。

入内见过夏夫人,取了夏尊宝的生辰贴,说了些客套话走了。

夏尊宝懒得见他,只和锦月一处说话。

听说锦月的老父最终还是一病殁了,哥嫂又无力孝顺,留下老娘一个孤苦无依。

夏尊宝便让锦月把她母亲接到宅子里来照顾,添双碗筷而已,不当什么大事。

与之相较,他如今成了贾蓉的至亲二叔,再怎么摆谱,贾蓉也得受着。

晚生后辈登门,自然连小事也算不上,夏尊宝不见他也属正常。

到了次日一大早,夏家宅院来了一大堆贵人,把那左邻右舍唬得面面相觑。

男宾贾珍居首,贾琏为次,贾蓉敬陪随行。

女眷以尤夫人为首,单独一车。

王熙凤和秦可卿同乘一车,在尤夫人之后。

更有不知几门几房的丫头婆子小厮,前后里外把夏家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阵势,差点把小门小户出身的夏夫人吓晕过去,暗忖镇不住场面,她忙让贴身丫头去请儿子出来接待。

夏尊宝让锦月跟着,一路赶到正堂。

才露衣角,未料被堂内一人瞥见,只听银铃般的声音叠笑道:“唉哟,我就说呢,瞧这眉眼身段,里外都是大老爷的影儿,一看就是贾家人!”

接着传出秦可卿的声音:“婶子,人来了。”

未料,等那人来到堂前,可卿还是慌了神,低头不敢正眼相看。

诸人之中,夏尊宝一眼看见东边下首站着的秦可卿,却不防她身边的贾蓉一道目光幽然看来。

满堂皆是长辈,贾蓉和秦可卿是没座的,只能站着陪侍。

见夏尊宝进来,贾蓉前趋见礼,脸上顿时换了笑。

可卿跟着万福道:“请二老爷安。”

东西上首坐的贾珍、贾琏二人身子不动,等着夏尊宝过去见礼。

尽管辈分相同,但珍、琏二人为兄,没有做哥哥的先给弟弟行礼的规矩。

虽为泼皮,但人伦尊卑得心中有数,总不能父子兄弟倒着来,没了体统。因而夏尊宝耐住性子,当着众人的面一一全了礼节。

东边次位的尤夫人这才舒展眉头,继而会心一笑。

她心道:“不说一表人才,府中那些传言未必都能当真。”

凤姐仔细看过夏尊宝几眼,一时又扭头和夏夫人说话。言里言外的意思无非向夏夫人道谢,说夏夫人把夏尊宝培养得出挑得体,是有大功劳的人。

不夸还好,凤姐这一夸,夏夫人顿时悲戚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只顾捏住帕子不停拭泪。

夏尊宝心中不喜,当即面向贾珍道:“正好两房的人都在,当着大家的面,我先把话说明白,夏家生养我十五载,往后各论各的,夏家一脉也在我身上。”

他的话虽短,但掷地有声,分明不是商量的意思。

众人听罢各怀心思,堂上一时寂然无声。

稍后贾琏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身边凤姐一道犀利眼神,忙又把嘴边的话吞进肚子里。

这个时候,只有东首的贾珍能说话,可他却半个字都不想说。

数日前,他爹贾敬从玄真观传话回来,让他遵旨行事。

就这四个字,再没了。

之后宫中来人,送还贾敬的朱批上奏。贾珍细细看罢才知道,夏家的野小子,从他的私生子一跃成了他的便宜兄弟。

这个戏法是如何变的?

贾珍有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郁闷。事情超出他的掌控,还能让他说什么?

也只能遵旨行事罢了。

“好说好说,快随我进府吧,一大家子人都在宗祠等着”,贾珍最终说道。

“大哥哥说的是,这就随我们进府,别让老太太久等”,王熙凤跟着道。

事已至此,夏尊宝再无二话,辞别了夏夫人,带上锦月、富贵以及老水三人,跟在贾珍身后去往宁国府。

夏夫人哭送至宅门前作别,好不容易才被丫头婆子们劝住。

与夏家的悲戚不同,此时的宁国府一片喜气洋洋。

夏尊宝来宁府时,从中门到仪门正厅,里外九重门皆是一路大开。

贾珍命贾蓉前面引路,向西来到一处五间大门的院子,上悬一块匾,写着“贾氏宗祠”四字。

几人鱼贯而入,沿着白石甬路往里走,等过月台时候,男女就此分开。

贾珍带着贾琏、贾蓉以及夏尊宝三个,往抱厦之后的正殿去了。

尤夫人则带着王熙凤和秦可卿,款款进入三间抱厦。

五间正殿颇为宽敞,里边香烛辉煌,锦幛重重,陈列着历代贾氏先祖牌位。殿中分左右,宁荣二府男丁按辈分分班站定,满屋子乌压压全是人。

等夏尊宝从中路过时,门边上的一个脑袋望着他俏皮眨眼,又飞快端正神色低头,正是荣国府的老相识贾菌。

牌位下面,正中站着贾敬,右手是贾赦。

见夏尊宝进来,贾敬示意他上前,面向神位站在他身后。

接着贾赦用目光询问堂兄贾敬,得点头默许后,宣布祭祖开始。

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政献爵,贾珍献帛,贾琏贾琮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

在抑扬顿挫的祭文中,贾敬禀告列祖列宗:奉圣谕,今起不孝子孙敬之次男瑾认祖归宗。

等祭告完,贾赦打开樟木箱,取出贾氏族谱递给贾敬,贾珍侍笔,贾琏研墨,贾敬在族谱上郑重写下贾瑾之名。

贾赦收回族谱,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众族人退出。

此时的夏尊宝虽熟读红楼,对贾府一套规矩大致了解,但终不及细里,只得照葫芦画瓢,对着牌位磕了几个头,然后跟着贾珍出了正殿。

反正贾珍是他在贾家的兄长,想来地位差不多,一应行动跟着贾珍一准没错。

数十号贾氏男丁来到抱厦正堂之前,只有贾敬、贾赦留在正堂廊下,其他人则依次站位,队伍差不多排到仪门边上。

唯有贾蓉这位长房长孙步入正堂门槛,来到各房女眷所在的抱厦。

一时贾敬命传菜,一道道菜肴流水似的,从仪门外的小厮手中传递进来。

贾敬接了,从槛外递给贾蓉,先后经可卿、凤姐、尤氏等人之手,再由王夫人传于贾母。

贾母接过,将菜肴供奉在宁荣二公并几位先祖遗像面前。

直到饭菜茶酒传完,贾蓉退出抱厦,回到一班同辈当中。

等贾母拈香祭告,内外男女皆跪,满院子鸦雀无声,直至礼毕。

出得宗祠,贾敬请贾母、贾赦、贾政等人至宁国府正堂。

贾母上座,琥珀等大小丫头在身边侍立。

贾敬、贾赦、贾政等人分东西而坐,贾珍和夏尊宝只能在堂上老老实实站着。

最可怜的当属贾蓉,草字辈儿的只配门边上站。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