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贾宝玉神游太虚境

几人坐车出了荣国府,还没到城门前,夏尊宝发现三两条人影,一直远远掉在他们后头,混在街头巷尾人群中并不显眼。

这些都是他内行司的手下,夏尊宝不以为怪。

正要出城时,他借口说尿遁,让贾菌、贾兰两人原地等他。

来到一条背街小巷,夏尊宝招手唤来两个手下,将思之再三的谋划交代清楚,随后赶去和贾菌两人汇合。

天齐庙就在城郊不远,因贾府还愿之事经常来此,贾菌和贾兰对此处并不陌生。

来到庙内不见贾宝玉,贾兰问过当家王道士,说宝二爷前脚刚走。

想是路上擦肩而过,几人辞了王道士,匆匆回头去追。

王道士客气得不行,非要挽留几位贾家公子吃了茶再走。贾菌哪里肯依,客套两句径自去了。

坐上马车追了一路,不见贾宝玉半点行踪。

贾兰有些丧气,又怕外头耽搁太久,回家惹母亲责骂,便央求夏尊宝和贾菌尽快家去。

贾菌是个不怕事的,他爹早已不在人世,剩下老娘相依为命,平日里管得少,疼得多。但贾兰相求,他也知道好兄弟的难处,同意先回荣国府。

再说,宝二叔指不定早就回去了,正好在府中相会。

才进荣国府的门,忽见有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连声问人:“瞧见周大娘没有,不得了了,这叫什么事儿哟!”

婆子迎头撞见贾兰几个,根本顾不得打声招呼,只顾着往门外碎步小跑。

贾兰纳闷儿,猜不着头绪,扭头看向贾菌。

贾菌却连连摆手:“兰哥儿别瞧我,咱们几个刚进门,天知道这婆子闹哪出。我娘该来寻我了,咱们改天再聚。”

说罢抬脚走了。

贾兰无法,又望向夏尊宝。

夏尊宝拿出长者之风,和蔼可亲道:“你不用管府中事,快回屋找你母亲。”

“哦!”贾兰乖巧应了声,和夏大哥作别。

只剩夏尊宝一人,横竖觉得无趣,随后独自出了荣国府。

不一会儿,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闻讯而来,随婆子赶到前院一处偏僻耳房,这里平常堆着些不用的杂物,落手一层子灰。

屋内有张破败草席,上面躺着贾宝玉,他身边还有个十来岁的丫头。

此时两人面色潮红,衣裳散乱,都是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贾宝玉满头大汗,脸上神色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惊骇,间或梦呓道:“仙姑姐姐,快把那花蕊酒与我吃了!”

周瑞家的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心中大惊,忙蹲下仔细探查贾宝玉。

婆子们先唤再推,两人仍旧不醒。有个婆子认出那丫头,正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孙女儿,眼下正在邢夫人屋里伺候。

想要替她整肃衣裳遮丑,周瑞家的连忙制止道:“这两个怕是中了邪气,不可妄动,快去请二太太来。”

婆子们早就六神无主,听了周瑞家的话,急忙入内去请王夫人。

这时黛玉刚辞了大舅母邢夫人,来荣禧堂这边见二舅舅贾政。二舅母王夫人接住,正陪着说话。

王夫人刚说完:“我有一个孽根祸胎,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不曾想一个老婆子慌张前来,当着黛玉的面吞吞吐吐,偏不把话往明白里说。

王夫人虽不喜这副做派,但素知这位婆子不是颠三倒四的人,让她附耳过来细说。

听罢一时大惊,竟顾不得仪态,也不管是否怠慢了外甥女黛玉,赶紧跟着婆子往前院去了。

来到出事耳房,周瑞家的连忙接出去,跟在王夫人身后默不作声。

王夫人一见地上躺着的贾宝玉,顿时慌了手脚,一把抱起儿子扶好,满身抚弄他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前脚出门时候还好好的,转眼如何到了这般田地?”

几句话问完,只见儿子双目紧闭,浑身都在颤栗,王夫人忍不住哭出声来,回头就骂身边的人:“让你们好生看着,却只管偷懒耍滑,宝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了谁去!还不快请王太医过来!”

婆子们唯唯诺诺不敢辩驳,得了这个机会,一股脑没声没响的开溜。

这时贾宝玉被王夫人搂在怀中,本来牙关紧咬,一时却再度说起梦话:“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这几句不知何意?这又是何处?可卿救我!”

尽是些没头没脑的胡话,王夫人听不明白,让周瑞家的倒些热水来,想着给儿子梳洗梳洗。

周瑞家的端水进来,斟酌再三后低头劝王夫人,先让人把地上王善保家的孙女儿打发出去,要不一会儿王太医过来,脸上不好看。

再悄不声儿的给王夫人说道:“太太,瞧哥儿的情形,怕是服了情药。”

王夫人猛地警醒,目光似刀:“下作东西,明目张胆的勾搭爷们儿来了!”

似是一眼看透背后之事,王夫人反倒心中大定,当下也不声张,让周瑞家的搀住宝玉,往贾母院子里去了。

因黛玉进府,一众姐妹都在贾母院中作陪,恰好贾宝玉日常就在贾母院中起居。

因贾母才传了晚饭,大儿媳邢夫人正替贾母进羹,孙媳李纨捧饭,王熙凤置筷。孙辈的黛玉和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告座上来,一大屋子丫头婆子里外伺候,却见周瑞家的吃力搀着宝玉,后头跟着王夫人一脸怒色。

这一下子不得了!

众人皆惊,纷纷张望过来。就连贾母也从正面塌上站起身来,沉声问:“这是何故?宝玉怎么了?”

不少丫头婆子上前接住贾宝玉,周瑞家的不用独自承受贾母目光,倒让她悄悄松了口气。

黛玉见人群中的公子人事不省,衣冠不整,虽觉得有些眼熟,但并不讨喜,只望了一眼后默不作声,心道:“兴许这就是那位衔玉而生的表兄了。”

尽管满腹怨念,王夫人强撑上前拜过贾母,只看了一眼旁边的妯娌邢夫人,什么都没说。

贾母越发奇怪,反倒不问了,依旧让周瑞家的扶着宝玉进去,并且指派身边大丫头鸳鸯过去照看。

一家人的心思都不在晚饭上。草草吃过,李纨借口照看贾兰,领着“三春”辞别贾母和黛玉。

王熙凤瞧邢、王二位太太脸色不好,少不得打破沉闷道:“想是外头贪玩儿,磕磕绊绊的在所难免,林妹妹刚来,路途舟车劳顿的,不如老祖宗指了住处也好安歇。”

王夫人看了凤姐一眼,邢夫人则脸若凉月。

贾母点头允了,略作寻思道:“原本我这儿碧纱橱里不错,想着把宝玉挪出去,让林丫头住进来,眼下宝玉不方便动,就让林丫头暂且住到探春那边去吧。”

王熙凤应下,本还有些家事要说,权衡片刻后觉得此时不是时候,少不得暂且按下,出来做主让下人们开了库房,取出些新鲜衣被送到探春屋里去。

贾母一时不舍黛玉离去,见她身边嬷嬷丫头一老一小,必定照顾不周,便将自己身边二等丫头鹦哥拨给黛玉,又分派了四个教引嬷嬷,并五六个往来使役的小丫头,皆循“三春”成例,这才放心让黛玉随凤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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