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新来的朋友。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要在我们用餐的时候说，不过……”
那个哄笑的猎魔人转过头来，手掌重重搭在图灵的肩膀上：
“你不能坐在这里……”
“他当然可以坐在这里。”奎茵冷冷地看向对方，“而且你最好把你的手放在别的地方，如果不想被硬生生扯下来的话。”
“……”
那猎魔人哽了一下，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一边低着脑袋把手挪开了。
图灵对身边明显带有敌意的猎魔人熟视无睹，直视着奎茵：
“换个地方说话？”
奎茵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稍安勿躁，将餐盘中的最后一块肉排塞入了嘴里，随手擦掉：
“走。”
与其外形完全不符的豪迈吃相让图灵多看了两眼，二人起身径直就要离开餐厅。但那猎魔人突然出声再度叫住了奎茵：
“奎茵，这就是你在会议上要求接纳进救援计划的新成员？你要带着他去救阿尔扎克？一个黑色头发的新人？！”
但奎茵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猎魔人顿时眉头紧皱，手指扣紧了木质桌面：
“阿尔扎克不会希望看到你和一个异端走得太近的。”
奎茵的脚步停下了。
她缓缓转身，眼中的冷光映照着对方的身影：
“你是阿尔扎克么？”
话毕，不理会几人的反应，便带着图灵缓步离去。
阿尔扎克？
“那似乎是我们即将营救的目标吧？你们是一对儿？”
“不要胡说八道。”奎茵头也没回，带着图灵穿过大厅，步上嘎吱作响的阶梯，来到了破邪同盟分会的三楼位置，静静地靠在了柱子上。
“阿尔扎克是我们之中的精神领袖，他有很多追随者。他还算是不错的领导者，但他的追随者却总是为他操心各种事儿。在他们眼里，一个优秀的女猎人才能够成为阿尔扎克的良配，仿佛就觉得，我应该如此接受。”
“我尊重阿尔扎克，但他的追随者大多都是脑子泡了马粪的家伙。而我对阿尔扎克，也仅仅只是尊敬。相对于情欲和肉体的憧憬，我更擅长，也更喜欢撕碎肉体。现在说吧，你的重要情报。”
“你昨天说会在议会上让我加入你们的救援计划。”相比将昨天的事情告诉猎魔人们，图灵更关心阿克拉茜娅相关的事情。
奎茵抽出了腰间的锯齿刺剑，目光扫过上面的卢恩纹饰。这似乎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没成功。”
图灵眉头一皱。
“对于盟会来说，你在昨天之前甚至都还只是个普通人，哪怕你力大无穷。但猎人不是与怪物搏命的莽夫，经验，和对卢恩符文的掌控才是最重要的。在你证明自己之前，盟会不会破例让新人加入如此重要的行动，抱歉。”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会将阿克拉茜娅有关的所有信息带回来，你不用担心寻找阿克拉茜娅的事情。不要想着违背盟会的命令到时候偷偷跟上来，你会遭受责罚的。”
“也许我只需要一个阿尔扎克的关押地点。”
“那就更不行了。如果你惊动了渴血者，会彻底打乱整个计划，而且孤身进入渴血者的巢穴，那是送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昨天出去的收获了，希望不是一些让人头疼的‘重要’情报……”
奎茵坚定地摇了摇头，图灵思索了一下，也就不再坚持：
“一个吸血鬼长老死了。”
“What？”奎茵眼中冷光一闪，“你说什么？”
“昨天我在一处教会建筑附近发现了五个血族，其中一人身上穿着高阶渴血者大衣，是个吸血鬼长老，至少有三百岁以上。他们五个血族聚在一起争夺一滩可疑的鲜血。那东西就淌在教会门口的地板上，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其中有个诺斯费拉图氏族的长老喝了那东西就变成了怪物，然后整个身体就爆炸了。”
图灵略过了和自己相关的内容和信息，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奎茵，包括一幢建筑倒塌的事实，毕竟这没法瞒下来，只是将自己的身份替换成了不知名的游猎者。其中重点提到了诺斯费拉图长老的死亡，开膛手杰克的可能来历，以及剩下四个血族的微妙纠纷。
原本奎茵的眼中充满了狐疑，但随着图灵叙述深入，她的目光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去的那个教会，有看到钟楼么？”
“有。”图灵当然记得钟楼，那座哥特式尖塔。因为那东西就是被他用重力脊椎直接碾碎的。
“说实话，原本我还怀疑你话里的真实性，但是……”奎茵顿了一下，“那是大本钟修道院在伦敦南区的一处地点，就在黄昏之前我接到通知，那里的楼宇已经彻底倒塌。”
她捻着下巴，目光注视着图灵，在楼梯上的围栏前来回踱步：
“而晚餐前，我们得到了另一个消息……诺斯费拉图氏族发生动乱，但是很快平息。而布鲁赫氏族的长老，也是伦敦城血族军队的统帅之一金·蒙特利尔失去了它的翅膀，他因为摧毁大本钟修道院的钟楼而遭到了教会的惩罚，整个人蝠氏族都因此禁飞整整两周……”
“而现在你告诉我，这些都被你窥见了？”
前半段图灵自然知晓，但后半段他却有些意外：“金·蒙特利尔？”
“你能分辨出渴血者制服的阶级，却不知道金·蒙特利尔？就是你说的金色长发的壮汉。整个布鲁赫氏族充当密党的军队，而他就是其中的统帅之一，也是一个活了两百年的长老，阶位并不低。”
“布鲁赫氏族相对其他氏族来说更加原始，他们崇尚绝对的力量和对密党的忠诚，但大多数脱离密党的桀骜者也来自他们之中。这些怪物擅长化身蝙蝠，并伪装成石像。大多数传说故事中的石像鬼说的就是他们，因此我们也通常将这个氏族的吸血鬼直接称作‘石像鬼’，或是‘人蝠氏族’。”
“听起来是很危险的家伙。”图灵将这些信息收纳档案，点了点头。
“每一种渴血者都很危险。但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躲在旁边看到最后的？他们居然没有发现你。”奎茵挑了挑眉毛。
“那说明我很擅长隐藏。”图灵耸肩，“又或许是那位路过的游猎者其实在暗中帮助我？毕竟在他的眼中，我只是一个平民。”
而奎茵则瞥了眼他的脖颈，没有再深究这件事。
“那些石像鬼没没办法在城里飞来飞去，也就代表着……这赋予了我们更多的自由，营救阿尔扎克的行动将会更加保险。如果这真是你做的，朱尔斯应该给你荣誉和奖励。至于你提到的其他信息……我们得去找朱尔斯。总之，如果一切属实，你带来的情报都会为你在破邪同盟中赢得尊重和奖励。”
“既然这样，那我……”
“但是这不代表你的猎杀经验足够丰富，不过……”奎茵看出了图灵想要坚持加入救援计划的事情，“我会再尝试向他们申请，但你要清楚，性命……是你自己的，世界并不会因为你的牺牲而改变什么，阿克拉茜娅也是。这次你很好运，没有那五个可怕的血族长老发现，这极有可能是那位游猎者在照顾你。但这不代表你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
图灵微笑：“我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不过我还有些疑问……”
“边走边说吧，我们去找朱尔斯。”奎茵走下阶梯，“对于那个游猎者……我会向游离在伦敦城内的猎魔人打听他的消息。”
……
图灵并不知道在自己脱离“大本钟修道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那个追自己的石像鬼金·蒙特利尔替他背了锅，那教会对这个世界的干涉也超出了图灵的想象——
他们怎么让渴血者乖乖听话，不让飞就真的不敢上天？
对此奎茵也给出了解释：
教会是独立于三个种族之外的结社，他们对三族战争没有任何兴趣，也从不干涉什么，但却拥有极大的权威。无论是破邪同盟还是密党都会避开任何教会的底盘，唯一例外的似乎就只有狼人。
但图灵并不知晓这一点，昨天放的血等于是坑了两个渴血者氏族高阶长老一把，并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叛党阵营的力量。
“好！很好！”
分会长朱尔斯的公务间，这名带着眼罩的威武老人乐得狠狠拍了两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蒸汽灯一阵摇晃。
“你带回来的情报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到最棒的消息，这不仅关系到我们在阿尔扎克的营救计划上可以更加大胆，而且一个诺斯费拉图氏族长老的死亡也能为我们带来一定优势。请稍等。”
朱尔斯座椅后方的长衣猎人打开了窗户，而朱尔斯则拿出一张信纸和羽毛笔奋笔疾书，并将其卷好，塞入了窗外飞入的乌鸦脚筒中。
“我们黑色的信鸽朋友会为我们带来好消息，并传达情报甚至是向那些线人们下达命令。”朱尔斯随口向图灵解释着，在窗户处将乌鸦放飞后回到了座位上。
“除了这两个好消息外，你还为我们带来了开膛手杰克的源头……瑞默尔氏族的长老，萨利·弗雷泽。虽然这条情报还有待证实，但至少为我们提供了可探查的方向，只是你提到的圣魔之血……”
“圣魔之血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上次我听说那种东西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孩儿。”
说话的是一名年迈的老人，他比朱尔斯更加年长，垂垂老矣。满是褶皱和沟壑的面容上挂着浓密的白胡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的圆眼镜。
他是分会的副会长里德，是整个分会最大的军需官。
将他的话翻译翻译，就是他并不太相信图灵的说辞。
“我只是将我听到的告知盟会，仅此而已……”
“但你要怎么解释，你在五个拥有黑暗视觉，灵敏嗅觉，还有可怕听力的血族长老旁边监听了他们的对话，并且得到详细而准确的情报，甚至还目睹了一位游猎者和金·蒙特利尔的战斗？那可是摧毁了一整栋钟楼，教会的钟楼。哪怕是有一名游猎者在旁，你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如果您是在怀疑灰狐的种族，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他就是人类，与我们无异，只是拥有不同的容貌和发色，就是这么简单。”奎茵蹙眉看着副会长，神情不悦。
“够了里德，我相信他。”朱尔斯说，“而且其他分会的人也会帮助我们查清楚信息是否属实。”
“我并不是怀疑一个人的种族是否纯正，我只是保证必要的谨慎。”副会长凝视着图灵，抬了抬眼镜，“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拥有黑色头发和黑色眼睛的异国人，他的存在就是一种不详的征兆……”
“我说够了！”朱尔斯猛地一巴掌砸在桌面上，木质的桌面瞬间裂开巨大的豁口，“教会宣扬的那些东西就是在啃食你那迂腐的大脑，对于我们对抗密党来说毫无作用。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救出阿尔扎克，找到游猎者们所说的阿克拉茜娅，然后我们就能夺回属于我们的世界，就这么简单！”
副会长里德没再说话。
“灰狐，现在你可以去补给你的服装和所需要的物资，我会让人为你准备一套精良的作战服。等到这些情报被确认后，我会亲自对你进行嘉奖。希望你能为人类做出更多的贡献……”
“我希望将这些奖励换成一个加入救援计划的机会。”图灵向前一步。
朱尔斯沉默了几秒，正要开口，副会长里德出言：
“嘉奖不是任务，那是奖励。而让一个新人加入长衣猎人们的狩猎团队，无论是对计划，还是对我们的同伴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朱尔斯，你很清楚这一点。他去，就是送死。你害的不仅是他，还有我们的同胞。”
这次朱尔斯没有反驳里德，而是露出抱歉的笑容：“我很感激你的雀跃，真的，灰狐。但你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计划。”
意思就是再度拒绝了，奎茵也没再劝说什么，因为里德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在他们看来，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加入其中，那不仅是送死，还是对其他成员的拖累。
“我明白了。”图灵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
“也就是说，只要我表现出和那所谓的‘长衣猎人’相同的战斗水准，你们就会让我加入对么？”
朱尔斯摸了摸下巴：“你这样说也没错，不过……”
铿锵——
图灵挣开【混乱之治】，亮银色的指爪反射着窗外黄昏的跃光：
“那么，我想挑战一下，您身后的那位长衣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