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切都是为了君主立宪(三合一)

金口一开,这事儿自然也就定下了,虽然满朝文武之中,至少有一半都想趁机把吕布给弄死,但天子说的确实有道理,汝南那地方,除了吕布也确实是没人适合去,自然,包括刘备在内都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于是索性,刘协便命人给吕布松了绑缚,让他出门换一身衣裳回来开会,顺便把荀攸也给叫来。

“好了,吕布的事情就先这样吧,下面进行第二项。”

说着,刘协紧张地微微咳了一下嗓子。

他的君主立宪大业能否成功,今天将是关键,他要说好几件事儿呢。

刘协咳了一下嗓子,喝了口茶水继续道:“秋收了,咱们商议一下税的事情吧,毕竟税收才是国之根本啊。”

众人闻言心头一禀,好多人不自觉地就喝了一口茶水。

“中原的人口凋敝啊,可老百姓真的都死了么?恐怕也不见得吧,有些是为了躲避战乱暂时跑了,有些可能干脆就在附近找个山,上山躲起来了。”

“所以朕决定免除人头税,就是为了减免百姓的负担,我以为,与其舍地税人,不如舍人税地,但是怎么收呢?我在郯城的时候就一直都在苦思冥想这个问题,总算是想出来一些心得,咱们大家一块商量商量。”

众人一听,好家伙,你在郯城想的难道不是前些天收拾袁绍的事儿?

当即,众人更加紧张了。

“先来做个预算吧,明年,哪里可能会用兵,哪里可能会用钱,各衙门明年都有什么计划,大概要花多少钱,用多少粮,回去之后都议一议,汇个总,让各地的太守、国相,也都议一议,好好准备准备,秋收之前除前线准备着开战切实走不开的,如夏侯渊、臧霸、严象等人之外,让他们全都进京一趟。”

“以后把这变成常例,每年咱们春耕一次,秋收一次,一共开会两次,做这个财政预算,国家有大事,咱们就想办法多弄点钱,不得已的话就苦一苦百姓,无大事的时候就少弄一点钱,让百姓好好过一年日子。议完了需要花多少钱,再来议咱们需要征多少钱,具体怎么征缴,咱们把规矩定死了,说是多少钱粮,就是多少钱粮,任何衙门不得以任何的名目再行收缴任何税费,违者一律按照贪污处理。”

说着,刘协又看向郭嘉。

“奉孝,我听说你的校事府打算交给张宇?”

群臣:“…………”

这特么信息量太大了,需要消化啊。

“是,臣以为,校事府已经不方便继续由臣来掌握了。”

“很好,老实说,我不喜欢用特务窥探群臣隐私的那一套,张宇。”

“奴婢在。”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朕的朝臣中绝对不会有人叛逆,所以,你也绝对不要去窥探旁人的隐私,也不用调查他们通贼之类的。”

“接手校事府后,你着重给朕查一件事就好,那就是税收,每个县,每个郡,都必须有常设的税监,每个乡,都要保证在秋收、春耕两季有税监巡查工作。该收的税不能不收,不该收的税不能乱收,你记着,你们只是税监,其余的你们不要管。”

“喏。”

刘协不是历史迷,但小时候他喜欢看武侠电视剧,电视剧里税监好像都挺招人恨的,而且有些事儿,刘协还真得让他们去办。

“眼下就有一个要紧的差事要你们去做,兖州、徐州、南阳、司隶、以及刚打下来的半个青州,就要缴税赋了,青州的税赋可以先不去收,一切以战事为先,让夏侯渊酌情处置便是。”

“但是其他的地方,不管怎么收,朝廷的新原则都是舍人,税地,让禁军、宿卫带着你们一块下去,督促着各地的太守县令查一查自己境内的大户,看看他们手里的田产都合不合乎自己的爵位,不合的,就把田产都吐出来吧,今年收上来的庄稼全部充公,土地则收为公田,按照民屯的标准分给地上的佃农来种吧。”

果然,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的气氛近乎肉眼可见的便紧张了起来,几乎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与阴郁。

这字里行间分明就是,就是要用宦官来钳制士族的意思啊!

刘协见群臣的面色难看,心里几乎要欢快的唱起歌儿来了。

终于让我做对一次了啊!

你们的忠心值肯定得降一点吧?

至于这一手能不能威胁自己的皇位,把自己给推翻,老实说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现在对直接禅让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只想着君主立宪,以及捎带手的为百姓做点实在的好事儿。

所谓军功爵制度,同样也是起源于秦朝的一种等级制度,将全国所有人除皇帝之外一共分成了二十个等级,最低等级是庶民,最高是关内侯和列侯。

秦朝时这套制度主要是用来做战争动员的,不过到了汉朝时慢慢的也就发展成了一种纯粹的等级制度。

具体来说,最低等级的庶民,名下至多可以拥有一倾的土地(古代五十亩一倾),而关内侯可以拥有九十五倾的土地,只有最高等级的列侯可以拥有食邑,是一套早在西汉开国之初,就已经为土地兼并所作出来的一套完整的防范制度。

当然,这玩意在文帝时期就已经乱了套了,发展到东汉末年早就已经没人鸟了。

所以说封建王朝所有的问题都不是单纯的制度问题,而是执行问题,这套制度如果真的能严格执行,大汉说不定就千秋一统了。

刘协的意思就是恢复这套制度,查一查谁家拥有的田产超标了,超标的部分就没收,反正快秋收了么,也让困苦的朝廷发一笔小财缓解一下财政压力。

这活除了太监没人能干,因为这摆明了就是让这些士族割肉。

反倒是对于那些豪强的影响不大,还是以李典的李家为例,他们家姓李的成年男丁就有将近一万人,就算每一个都是庶民,每人限额五十亩,这就是五十万亩的合法占地。

况且也不可能每个都是庶民,李典本人都已经是关内侯了。

不过像是传说中占了半个温县的司马家,貌似嫡系人口就不是很多了,成年男子好像只有几百人而已,虽然大概率他们家的每个人爵位都不低,但这次他们家肯定是要吐一口大血了。

说白了,这条政策就是进一步的打击佃农、租客、田监,你们家要是人多能生,那你们牛逼,咱们商量商量军屯的事儿。

但你们家要是人丁并不兴旺,通过官商勾结或是干脆累世为官侵占农民土地,那你就把地吐出来。

其实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取消人头税之后的延续政策,进一步的得罪士族,这活儿连吕布都干不了。

你看那司马懿的脸色,都跟紫茄子似的了。

哦,还有杨彪的脸色更难看,下巴都已经快砸到脚面了。

怎么说呢,他这次确实是太倒霉了,弘农杨氏,其实也是人口大户,要不然人家也不可能在南北朝时混成关陇八姓之一,也不可能出个叫杨坚的后人,所谓关陇贵族,都是府兵制之下的人口大户。

问题是他们现在拆家了啊!

弘农杨氏拆出来一个南阳杨氏,这个南阳杨氏把大部分的成年男丁都给带了出来,去南阳屯田了啊!

杨修还因此混了个后武卫中郎将。

好家伙,结果现在你要查户口?

杨彪真的都快要吐血了,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政策肯定不是在针对他,但不得不说,天底下怕是没有一个人被这条政策坑的比他更惨。

原本一个男丁怎么说也有五十亩地的权限呢,况且弘农杨氏的子弟哪有庶民,怎么着还不弄个大夫的出身,大夫是十倾地,五百亩呢,结果现在就换了每人二十亩的军屯之田?

心态崩了啊!

朝中的文武百官脸色也不好看,这政策对司马懿他们家来说差不多相当于伤筋,对杨彪他们家相当于断骨,对他们别人来说至少也相当于是放了血了,就连颍川荀氏也不例外。

谁家还不稍微多占那么点的田产啊。

可你说这事儿毕竟只是流点血,因为这点事儿来跟强势天子唱反调吧,也不至于。

再说现在哪还有唱反调的土壤了啊!

先用民屯制安抚流民,军屯制安抚爱国豪强,然后以屯田为由狠狠打击了一波宗贼,也就是不爱国不肯军屯的豪强,把军屯豪强变成了自己人。

然后再通过废孝廉,修建安大典等方式分化了党人与士人集团。

然后再通过赵云杀华歆的这件事儿,整了个禅让风波出来,给底下的基层官吏彻底的换了一遍血,彻底消灭了党人和名士。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再转过头来启用宦官,用宦官来压制朝中的士族阶级,顺便解决土地兼并问题。

天子这是步步为营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谁还有能力对抗天子的政策呢?谁还敢去对抗天子的雄威呢?

这一套政治手段走的,哪一步走得急了朝廷都是会出大乱子的,但偏偏天子每一步走的都堪称是恰到好处,偏偏又能在秋收之前全部搞定。

单就手段而论,比之先帝高明了何止千倍万倍。

反正大家这时候都不敢吱声了,纷纷看着杨彪。

大家都知道这次他们家被坑的最惨,而且说白了还是因为自己忠心所以才被坑的,他不出头谁出头,他要是忍得住不出头,那大家就受着呗。

出点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

杨彪见状,也知道自己这一遭怎么也躲不过去,再说他心里现在真挺憋屈的,站起来道:“陛下。”

却被刘协给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先按规矩办,不给你开这个特例,就是告诉天下人任何人都没有特例。”

不过老实说毕竟老杨这事儿他也替老杨憋屈,怪不落忍的。

“我打算在尚书台之上,再设立一个新的部门,叫做议税阁,顾名思义就是商议税收问题的,你们报上来的征税、收税的计划,都要经过议税阁的讨论,觉得不行的,议税阁可以直接驳回重拟。

“除此之外,再在其下单设一个铸币机构,朝廷的货币体系现在太扯淡了,必须得重新弄一个,货币这玩意是国之根本,怎么铸,铸多少,必须由议税阁进行商议。”

“议税阁由三公九卿,上公,以及重号将军共同议事,杨彪你来担任首府,负责主持财税会议。”

这,就是给杨彪本人的补偿了。

这玩意是仿效英国大宪章搞的,大宪章原本叫大限章,说白了就是几个英国领主和国王一起讨论怎么收税,收多少税,规定如果国王收的税太过分,或者说不清具体用途而是造作浪费,领主们可以联合起来拒绝为国王缴税。

而这,也就是君主立宪的雏形了,后来又发展了几百年,王权才真正被限制起来。

有意思的是,有了这玩意之后英国王室收税其实更顺畅了,英法百年战争期间即使税收更重,领主们也能做到积极配合。

先把这玩意搞出来,君主立宪才能有希望啊。

想了想,刘协又道:“至于弘农杨氏,多占的土地必须一视同仁,不过你们为国毁家的忠心自然也要得到嘉奖,地就不给你了,给你们弘农杨氏一个矿采之权,允许你们合法开采铁矿,并允许你们打造铁质农具、生活用具,再专门成立一个部门打击铁矿私卖吧,秩六百石,回头你给我推荐一个人选。”

说完才问杨彪:“还有什么问题?”

杨彪愣了好半天,才消化完了刘协的问题。

然后:“陛下,臣非是为我杨家一户请命,臣是以为,宦官若要干政,还是将职权明确一些的好,既然张公公领了校事府的差,以后这北宫与南宫的沟通协调之事,可要需要侍中?以后宫里的太监们若是到尚书台来行走,或是下放到地方上的太监借税政之名干预郡政,如何进行界定?桓灵二帝前车之鉴不远,还请天子,详解。”

好家伙,直接把查地的问题跳过去了可还行。

不过杨彪到底是杨彪,这个问题他确实也问到了点上:这个宦官干政的职权界限到底在哪?

这也是历朝历代的贤臣们都讨厌宦官的主要原因之一,其实并不完全是君权与相权的博弈问题。

因为太监代表天子,即使再小的小太监,也不是朝臣可以轻易折辱的,天子的权限理论上是无限大的,所以有些太监在行使权力的时候这个权力往往就会没有边界,但凡是跟他沾边的事儿他都能管,而且只要是过问了,往往就会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而税政,又恰恰是跟哪都能沾边儿的。

如此一来,宦官,必然就会打破原本相对稳定的官场结构,若大量启用宦官干政,很容易让整个官场都变得权责不清起来,而权责不清,又必然造成吏治腐败。

所以宦官往往跟贪污总是联系在一起,并不全是因为身体残缺所引发的身体畸形(这是作者一家之言,欢迎来怼)。

不过刘协听了之后同样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他搞宦官干政只是为了恶心朝臣,给他们减忠诚度的,不是为了恶心老百姓的。

“你说得很对啊,权责,是一定要明晰才行的啊,首先,朕答应你,除非有明确的税务问题之外,不许宦官进尚书台干涉宰相职权。”

“其次,朕在此立下两个规矩,第一,军者死生之大事,自朕以后,宦官可以干政,但是不可以干军政,有任何宦官如果敢对军政大事指手画脚,耽误前线将领打仗,将领可以直接一刀砍了,事后绝不追责。”

这是吸取宋朝、明朝的教训,他少量的历史知识告诉他,这两个朝代好像就是因为太监监军,打仗才打得稀烂。

“第二条,先帝在时,张让等人帮着他卖官鬻爵,致使民不聊生,终究导致了黄巾起义,动摇了我大汉四百年之基业,我知道,宦官大多贪钱,上面伸大手,下面就敢伸小手。”

“我在此给宦官再多立一条规矩,凡是搜刮民脂民膏,贪墨钱财,经御史查证属实的话,无需表奏于朕,可以直接交付廷尉审理,廷尉审理之后如果证据确凿确实有罪,可以将宦官就地正法,无需朕的勾决,嗯……回头整个大石柱子,把这两条写上,就放在司礼监衙门门口,张宇,你可不能仗着朕的恩宠就在外面做恶事啊。”

“圣明无过主子,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恶了主子您的圣名。”

“嗯。”

这第二条就是刘协想出来的终极解决之道了,什么权责划分,那都没有用,啥制度都会有漏洞可以钻,况且税政这玩意看上去简单,但实际上花钱和收钱这两样事确实可以是方方面面。

所以刘协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崩说那些用不着的,你就说你贪没贪脏钱就完了。

当官只要不贪钱,再坏又能坏到哪去,税监又不是常设官,每年就秋收的时候派下去待俩月,压根连建立利益输送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这宦官和朝臣之间也算是有了相互制衡之权。

当然了,出去后摆摆威风,在外边跟别的太守啊县令啊什么的装一装哔,这肯定都是难免的,没必要过于苛责。

再说太监也不是缺心眼,没好处,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外边的两千石大佬。

“所以这个事儿,谁还有什么问题么?”

杨彪闻言识趣地坐了回去。

于是大家又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见状带头高声呼喝:“天子圣明,此诚开万世之法也。”

开玩笑,我司马懿铁打的前途,将来混成县侯踏踏实实吃食邑多好,为了那么点田产怼天子你们当我疯了不成?

话说温县是不是吕布的食邑来着。

这事儿好像也不是不能操作啊。

而群臣这头见杨彪和司马懿一前一后都怂了,那还能咋整,于是纷纷学着司马懿的样子高呼天子圣明,生怕喊得声音小了,显得跟自己家里多占了多少地似的。

刘协撇了撇嘴。

就知道你们这帮怂货指望不上,不敢刚我。

失望啊~

“都喝口茶吧,这会且还得开呢。”说着刘协又喝了一口茶水,道:

“郭嘉,我给你安排点新活,我知道你对律法很有研究,从明天起,你来全面负责编纂一部新的法典,其余的可以先不管,先把贪污受贿之法则给我编出来,要尽可能多的详细,上到三公九卿,下到亭长里正,都不要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编完了贪污法,你再来编写其他的刑法民法,以后,各郡、县再有什么案子,就让他们依法办事便是,谁不依法,谁就是失职。给犯法百姓一个上诉的机会,如果不服县里判决,可以上报到郡里,如果不服郡里判决,可以上诉到廷尉,不过如果最终判决是上诉者无理取闹,则罪加一等。对了,以后死刑的勾决就交由廷尉来吧,不过勾决之前要复审一下。”

“总之,从今以后,咱们大汉要进入法治社会,自朕以下的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法纪规章,有什么事儿,都有一部法律能作为准绳来解决问题,这样我们的行政效率也能大大提高么,回头把法典内容也加到建安大典里面去,要考的。”

目标是君主立宪么,当然要先确立法律的权威性,只有让天下人心中先树立对法律的敬畏,这事儿才有戏。

刘协一点也不在意这样是不是会增加廷尉的工作量,因为很简单的一点,这年头有能力自费从县里一路跑来许都告御状的老百姓,并不会太多。

这可不是后世,做个火车就进京了。

郭嘉闻言,有些懵。

不是说让我当廷尉么?怎么改修书了?

下一刻,眼泪就喷涌而出,哽咽道:“臣,谢天子隆恩。”

天子胸怀果然宽广,不但对我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反而对自己如此的委以重任。

至于廷尉之职,这书修完了,他不但能流芳千古,到时候除了他也确实不可能找别人来当这个廷尉了。

而且这廷尉的权力明显是加大了,眼看着也快要赶上三独坐了。

什么叫不计前嫌,这就叫不计前嫌啊!

郭嘉甚至还不自觉地看了刘备和吕布俩人一眼,发现满朝文武中至少有一半都在和自己一样看着他们。

你们看看人家天子的气度,你们啷个不觉得羞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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