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海。
死者的地狱，轮回者的天堂。
这里每天都有无数的灵魂与灵魂碎渣沉淀于此，在由被冠以神位的工人将其塞入轮回或者让其自我堕落，化作轮回之海的一部分。
在这里，生者止步，死者苏生。
只是，有一个例外。
轮回边界神看着这次毫无掩饰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萧行，又瞥见了背上的包袱。
“你这次没把握吧。”边界神轻声言道，随即让开道路，“别把里面弄得太乱了，我也是打工仔，很麻烦的。”
“嗯。”
不知是承认还是答应的话语，边界神看着萧行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唯一不受生死限制的，却时常牵挂于他人的生死……萧行啊萧行，你当初可不是这样。”
……
大批大批没有神智的灵魂，同海水般上下起伏。
所谓轮回海，不过是死灵与灵魂碎渣的沉淀物罢了。
只有保留了神智的灵魂，也就是轮回者，才能投身于下一世。
萧行穿梭蓝色的灵魂之海，金色的瞳孔不断闪烁，却依旧未能发现其残魂。
刹那间，整片轮回海之上亮起了刺眼的光芒，如烈阳般的光亮随涟漪一般荡开，流过整片轮回。
中间有些杂色一闪而过，却都不是周子天的颜色。
萧行无言。
……
很快，烈阳般的光亮愈发频繁，金光几乎充斥着整片轮回之海。
但，毫无痕迹。
良久，萧行散去了金光，却瞥见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正站在自己身后。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老者缓缓安慰道。
“我有些不明。”萧行摇了摇头。
“嗯？还有你不明的事理？”老者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也罢，说来听听。”
“你说，无所不能，是否存在？”
“自然。”老者摸着自己的胡子，眯眯眼笑道，“但无所不能，也是有一个界限，就算强横如你，如今也是有束手无策之时。”
“那就是不存在。”萧行面色如霜，“但这本就是假，真理。”
“别这么快把我点出来，你搞得我很没面子的。”真理摸了下自己那光亮的头顶，“我们本就是老朋友了，不是么？上次见你难过，可是好几个轮回之前啊。”
“我并不难过。”萧行将装着周子天遗骸的包袱打开看一眼，又将其收入袖中，“只是，有点异样的感觉。”
“放心吧，萧行。”真理往后靠了靠，“那孩会在真实里获得新生，并非死亡。”
“但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一切记忆都会消散。”萧行说着，双眼直直地盯着真理，“你说生命这种东西，究竟是其本身重要，还是其经历所得记忆重要？”
“二者皆是。”真理无奈，摊摊手，“萧行，当初你不应该离开的，虽然颇多限制，但岁月的磨损于我们而言实为无物。”
“现在的你，已经千疮百孔，不再纯粹了。”
“何为纯粹？”萧行仰面闭眼叹息，“不过是被加上的定义，一切都是定义。”
“但没有定义，一切又只是混沌！”真理驳斥道，“是定义带来的秩序，是定义催生了生命，是定义驱散黑暗！”
“可你所说，亦是定义。”萧行抽出一柄翠绿之剑，看向天空。
“你拿着生命想干什么！？”真理一下子面容失色，“萧行别干傻事！我们可是好不容易将真实的边界稳定下来！！”
“我要把那孩子的灵魂带回来。”
“值得吗？！”
“她是我徒弟。”
“一个而已！”
“但她是我徒弟。”
“你！”真理怒目圆睁，随后咧开嘴笑道，“哈哈哈哈，看开岁月给你带来的改变很大啊！你可是我们曾经最无情的一人，如今也被情感左右，何其可笑！”
“我与你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真理双目发红，“你是高贵的外来者，而我们不过是这片贫瘠之地的初生化身，自然不一样！”
“嗯……”萧行漠然摇头，正要举起翠刃，却被真理一把抓住右手腕。
然而，生命的刃牙，依旧以一个均匀的速度朝着天空划动。
“萧行！住手！你想想，一旦真实因你失控，就算你把那孩子找了回来，家没了，故土没了，又如何？”
闻言，已经有些泛绿的天空瞬间恢复正常，朝天挥其的锋刃也就此停下。
“萧行，你的执念太深，放下吧。”真理摇头劝道，“如此久的岁月，还没能让你看清生死吗？”
萧行瞥了真理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走了很多朋友乃至挚友。”真理缓缓将萧行拿着翠刃的手臂放下，“我能理解，我能体会，我们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个分道扬镳的？但你执意要靠着自己扛过去，到现在了不还是这样？”
“时间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萧行？”
“一切。”萧行收起生命，而后转身朝着轮回海边界走去，“另外，你也知道，我为何没有向你挥剑。”
“嗯。”真理点头，而后盘腿而坐，长长地吐了口浊气，“那次浩劫，让我后怕。”
“你本应死亡。”萧行走在海面之上，泛起阵阵涟漪。
“但我现在是真理，以普遍理论而言，是你的敌人，老朋友。”真理见萧行背对自己，冷声道，“强者可不会把背对向自己的敌人。”
“我不是强者。”萧行走着，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你也不是敌人。”
……
真理目送着萧行离去，曾经漫天的残垣断壁以及那被肢解的不成样子的诸多真仙的尸身的记忆，让其不禁汗毛倒立。
那般场景即便今日回想也令人不寒而栗，当初自己是怎么站着走出来的，不得了之。
那片地区的血就在今日，也尚为流尽。
何等的恐怖，何等的暴虐。
与之前的萧行完全判若两人。
真理想起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颤抖地起身，随后沉入了轮回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