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窥探

这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素娆已然走到他身边,抓住他一只手往外走,“过来陪我坐会。”

言韫最初的愣怔后,顺从的跟着她。

两人走到楠木长廊边上,素娆直接席地一坐,双脚悬空,扭头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你就坐这儿,陪我吹吹风。”

“地上凉,我去拿个垫子给你。”

言韫刚要转身,手腕就被人抓住,素娆对他笑道:“用不着那些,你陪着我就好。”

拗不过她,言韫撩袍在她身侧坐下。

素娆朝两边看了眼,“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对了,这么好的夜色,没有酒怎么行?”

“竹晏!”

她提气朝院外喊道,“给我拿两坛好酒来。”

院外立即有人应声,言韫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夜幕,嗯,夜色确实挺好,难为她能找到这个理由。

作为王府里唯一的主子。

言韫滴酒不沾,但出于礼节和惯例,府库中还是收藏着些名酒佳酿,以备不时之需。

在暗影离开前,他淡声吩咐:“去把秋月白取来。”

话音不高,足够让外面听得清楚。

酒很快送来,还贴心的拿了两个玉盏,素娆拔掉塞子,倒满两杯酒,然后笑吟吟的递给他一杯。

言韫未接,素娆就凝定的看着他,也不收回。

他眸中暗意流淌,倏地笑了:“鸿门宴?”

“是啊。”

素娆诚挚的点头,将杯子往前一送:“那你还要喝吗?”

默了须臾,言韫接过玉盏与她轻碰,仰头一饮而尽。

“再来?”

“嗯。”

素娆倒酒,言韫来者不拒,须臾的功夫两人就喝了七八盏,他清明幽邃的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薄雾,逐渐涣散失神。

一阵风吹过,他缓缓靠在她身上。

脑袋抵着她的鬓角,手指悄然爬上她的袖子,摩挲两下,然后攥紧,做完这些,如释重负的泄了口气。

“言鹤卿……”

素娆略略挺直脊背,好让他靠的舒服些,她轻唤了声,两息后,听到他轻嗯了声,低哑道:“我在这儿呢。”

“头晕吗?”

她问。

那额头抵着她,蹭了下,略有些委屈:“晕……”

“过来,我摸摸。”

素娆话落,他软着身子,往她跟前挪了挪,直到两人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

“我是说把额头伸过来,我摸摸。”

素娆好笑的垂眸看他,言韫凝滞的目光转了下,好一会反应过来,抬起头朝她凑近。

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抚上她后颈,阻止她下意识的避退。

然后,他的额头贴着她的。

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酒香随着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静坐不动,素娆刹那的失神后很快恢复平静,“言韫,你这是干什么?”

“摸摸……”

言韫闭着眼,含糊不清道:“要这样摸……”

素娆要不是知道他此刻已经醉了,定会以为他是故意的,相比这个,她此刻更在意其他的问题:“你额头怎么这么凉?”

“喝酒,就这样。”

言韫慢悠悠的回道。

倒是有这种一喝酒就脸白发冷的人,素娆看他没有其他异样,遂坐直身子,扶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就这样,别动了。”

言韫整个人挂着她,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醉酒的沙哑和含糊,之后果然乖巧的不再挪动。

“你明知道我别有用心,那为什么还要喝?”

她轻声问道。

等了会,一人咕哝了声:“不喝……你会失望。”

就因为不想她失望,所以明知酒醉后不受控制,还是想让她称心如意?

素娆唇畔勾起抹苦笑,“言鹤卿,你这样显得我很坏。”

“我喜欢。“

言韫闭着眼,身子没动,手却穿过她的胳膊,抱住她,喃喃重复:“我喜欢的……”

“喜欢什么?”

“你。”

他声音很轻很淡,一阵风都能将其吹散,但偏偏落在素娆耳中,振聋发聩,她眉眼含笑,“嗯,我知道。”

素娆抬指捻着他略微凌乱的发丝,一点一点整理好,“夜还长,不如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

声音断断续续,“你不喜欢的。”

“为什么这么说?”

“……无趣。”

他好似有些可怜的顿了下,补充道:“很无趣。”

“不会的,我想知道。”

素娆柔声哄道,言韫往她身上又靠了靠,直到两人毫无缝隙,这才满意的停下动作,一边闭着眼休息,一边含糊道:“小时候……就,习字,看书,练剑……习字,看书,练剑……”

“一天过去,一天又来。”

“天天这样。”

话落,久久无声。

素娆僵硬问道:“这就完了?”

“嗯。”

肩头的人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应得很是认真。

素娆嘴角微抽,还真是无趣啊,照他这样说,还忘了两件事……吃饭和睡觉。

“你在老宅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她试探问道。

这次言韫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一直这样的,在老宅,在王府……一直都是这样的。”

“你在老宅时也是一个人?”

“嗯。”

听了这个回答,素娆第一次有了冲动想问他一句‘那你爹娘呢’,话在她舌尖滚了滚,不等她问,他就继续嘟囔道:“墙很高,院子很大,我怎么都找不到……”

“找不到我爹娘。”

素娆心底一阵酸涩,“没人照顾你吗?”

“有啊,乳娘,还有好多人……后来,他们都死了……”

言韫说到这儿停顿了下,院中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阵树叶经风的沙沙声,被风一吹,他好像精神了些,缓缓睁眼抬头。

薄雾散开,素娆看到了一双失焦的眼。

纵然是喝醉了,经年日久,她还是感受到他深埋的痛楚和绝望,素娆知道有些话在清醒时,言韫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他明知有异还是接了酒,默许纵容了她的‘越矩’。

她知道,只要她问,他便会回答。

那些隐藏在那座高宅里的秘密,渊政王夫妇的冷漠,他的旧疾与隐伤,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找到答案。

可当她对上这双眼睛的时候,一股难言的卑劣感将她淹没。

她险些……

将他再次撕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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