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咫尺天涯

“我这是……在幽魂海?”

幽蓝摇曳的火焰微微抖动,漆黑如墨的浩瀚之海内,一抹紫色光芒腾跃而起,拍打双翼,振翅遨游。

伊诺有些茫然,她整个人的情绪还沉浸在剧烈的波动中,那破碎的世界还历历在目,谁曾想到,被她挥拳砸碎后,她竟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幽蝶的背上。

“姐姐?!”

伊诺猛然意识到,姐姐的灵魂涌出了那层虚空,她紧随而至,她现在仍然停留在幽蝶的背上,那姐姐在哪里?

放眼望去,周围一片昏暗,只有寥寥水波因幽蝶的振翅而荡起涟漪,远处海面上那氤氲的雾气愈发浓郁。

看不到任何踪迹,伊诺沉下心来,感应着脑海中那抹微弱的波动。

属于林衣衣的灵魂此时此刻变得无比虚弱,与她之间的联系变得若有若无,几乎在消弭的边缘徘徊。

但所幸,伊诺仍然还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在那边!”

伊诺注视着一个方向,而那里却正是此刻幽蝶游动的方向,她心急如焚,生怕林衣衣的灵魂出事。

“幽蝶……求求你,能不能再快一点!”

仅剩下灵魂之火的伊诺努力地将自己的意思传递给身下的幽蝶,她不知道幽蝶是否可以听到和理解,但没有办法,这已经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伊诺的声音,幽蝶头上那纤长的触角微微抖动,向后缓缓低伏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后背上那燃烧的灵魂火焰。

与幽蝶接触的瞬间,伊诺似乎感觉自己以火焰的形式抱住了它的存在,从那触角上感受到的,是一股纯粹而空灵的善意。

生活在幽魂海的幽蝶,不同于幽墟内的幽影兽,它们极其温顺和善良,对外来的事物充满好奇,几乎没有攻击性。

对于伊诺的请求,幽蝶很快便同意了,它加快了速度,紫光在黑色的海洋内快速游动,很快便深入了那氤氲的雾气。

随着幽蝶加速,伊诺能够感觉到距离林衣衣越来越近,这让她情绪瞬间紧张起来,凝望着远处。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她看到了极远处的黑色海洋内,飘浮着一道几乎微不可查的光芒。

那光芒同样在移动,但却不及幽蝶的速度。

直到这是,伊诺方才注意到,此处的幽魂海居然不是静止的,海水在自行涌动,竟是有了浪涛的存在。

这意味着什么?

伊诺想不明白,她也没心思去想,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光芒之上,那就是她的姐姐。

林衣衣的灵魂之火已经变得黯淡无比,其中蕴含的意识也尽皆沉眠,在漆黑的海洋里随波逐流,不断地承受着海水中阴寒之气的冲刷。

如果没有外力的救助,或许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眼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伊诺却听到周围的海浪声变得突然大了起来,远处氤氲的迷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了某种事物。

轰隆隆!!!

海浪声愈发宏大,竟如同奔雷怒吼,伊诺望着那里,只见迷雾微微消散,一道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这是……”

让伊诺更加感到震惊的是,她竟然看到了其他的幽蝶,从四面八方游动而来,它们的目标,似乎便是那巨大的漩涡。

幽蝶触角微微抬起,似乎散发出了某种无形的波动。

见到这一幕,伊诺的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了她进入这片幽魂海之前,那位不离子曾经说过的话。

幽蝶归巢处,若不得前路,汝将万劫不复,灵魂哺入深海,永世不得超生。

归巢处……

难道这里就是他口中的那幽蝶归巢处?!

伊诺一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处的幽蝶们,只见它们飞蛾扑火般游进那巨大的漩涡之中,没入海眼之底,再无踪迹。

“姐姐?!”

那所谓的幽蝶归巢处,神秘的漩涡,伊诺不知若是进入其中会发生什么,但眼看着林衣衣的灵魂之火便要靠近漩涡的边缘,她焦急不已。

但奇怪的是,明明所有的海水都朝着那漩涡涌去,飘浮在海面上的灵魂之火,却被离奇的卷开,径直地朝远处荡去,避开了漩涡的侵袭。

看着灵魂之火越来越远,伊诺微微松了口气,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困境。

如果身下幽蝶的目标,是那巨大的漩涡,那么当幽蝶进入漩涡后,她该如何追逐姐姐的身影?!

像是验证她的想法一般,幽蝶再次抬起触角,轻点她的灵魂。

它即将归巢,不能再载着她继续向前,必须要将她放下。

幽蝶,诞生于幽魂之海内的某处角落,它们从诞生之初,便为归巢而生。

无论是在海中嬉戏,亦或是突如其来的流连忘返,都不过是它们生命里的过眼云烟。

一旦归巢,便意味着它们的生命走到尽头。

或许下一个瞬间,幽魂海的某个角落会再次凝聚出一抹翩跹的紫蝶,但它们依旧是懵懂的全新存在。

从触角内感受到了难言的不舍之情,伊诺格外难受,虽说彼此仅仅相伴了短暂一途,她却无比心疼眼前的生命。

为何幽蝶一定要归巢?

为何幽蝶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辽阔的海洋里,这片死寂的海,为何要对着仅存的生灵如此残忍……

尽管再不舍,临近漩涡之前,幽蝶用触角捧起了那身上的火焰,将其放在海水之中,轻轻向前推去。

它轻吟一语,恍若祝福,无声无息,在伊诺的凝望中,拍打着璀璨的双翼,向着生命的终点游去。

追随着无数同伴的身影,没入了那深邃的海眼中,直到再也看不到那跃动的紫光。

伊诺的灵魂内涌起一股哀伤。

但她来不及再为幽蝶沮丧,她还不能停留在这里,她还得继续前进。

借助幽蝶和漩涡的力量,伊诺快速朝着林衣衣的方向靠近着,但两者的距离还是不短,幽魂海那刺骨的阴寒更是让伊诺的灵魂之火不断颤抖。

冷。

好冷。

失去身体,只能任由海水侵袭,这种感觉无比痛苦,但伊诺眼中却只有那微亮的光芒,她承受的东西,姐姐同样在承受,姐姐的灵魂比她还要脆弱,如果不能尽快拯救姐姐,姐姐一定会死!

魂消魄散,永坠深海。

就在她竭尽全力朝着林衣衣前进时,那千蝶归巢的盛况渐渐平息,无数的紫光尽皆涌入了漩涡深处,消失不见。

漩涡的涌动缓缓消散,那轰鸣的浪涛也不复存在,整片黑海再次陷入沉寂。

没有浪涛的推动,伊诺的灵魂之火渐渐停止了移动。

她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微亮光芒,林衣衣便在她前方的不远处,但她却失去了前进的能力。

咫尺天涯。

“姐姐!”

伊诺不断地呐喊着,灵魂的声音无声无息,寂静的黑色海洋上,两朵黯淡摇曳的火焰距离不到二十米,但任凭伊诺怎么努力,她都无法令自己脆弱的灵魂前进半步。

绝望的情绪笼罩着少女,那刺骨的阴寒愈发深邃,让她苦不堪言。

“姐姐……”

伊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无法令灵魂移动的她,别说拯救林衣衣,就连她自己也难以保全。

就算她真的能够触碰到林衣衣,她又如何才能将姐姐带离这个地方,拯救她的灵魂?

这一切又一切,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倒在伊诺的魂上。

“后悔吗?”

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问她,又仿佛是她扪心自问。

伊诺注视着不远处那黯淡的火光,深深地凝望着。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伊诺宁愿不再遇到她,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救她,姐姐也不会受伤,更不会倒下。

后来的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没有了自己的姐姐,她那般聪明强大,一定可以生活的很好吧。

“若吾可以带汝离开这里,汝可愿意?”那声音又道。

伊诺蓦然抬起头,灵魂之火剧烈摇曳。

“你是谁?你能救姐姐吗?!”

“吾仅能救汝一人,放弃她,吾可带汝离去。”

“若汝拒绝,便与她同归于此。”

那声音显得冷漠至极:“选吧。”

伊诺沉默了片刻,那抹灵魂之火却陡然耀眼起来。

“伊诺虽然无力改变过去,但伊诺从不后悔来救姐姐。”

“从姐姐救下我那一刻起,伊诺这条命,便为她而活。”

“若救不得她,伊诺便愿陪她一同归去!”

“便是死,又有何惧?!”

“蝼蚁尚且偷生,汝既然执迷不悟,那便罢了。”那声音瞬间消失,伊诺却根本不愿理会他的去留,如果救不得姐姐,她来此又有何意义?!

“好不容易才……跨越两界的距离……亲眼再见到你……却没想到那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伊诺哭着笑了。

“现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伊诺不甘心,我不甘心!”

“既然如此……”

虚无的言语落下,摇曳的灵魂之火陡然熊熊燃烧起来。

溢散而出的灵魂之力,潮水般的向后涌去。

只为了将她向前推进一步。

一步。

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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