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8节上卷

会白晨

伊雪亦一大早醒来便翻看手机,这一次她没再失望…

‘我在…’简讯列表里赫然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白晨哥!白晨哥!’伊雪亦笑着笑着滴下了眼泪…

‘哥哥,我好想你,他们都欺负我…哥哥我疼…救救我…’伊雪亦的心底在嘶喊着,一边笑着,眼泪一边疯狂滴落…

宣泄够了,伊雪亦便也冷静下来,‘白晨哥和他们是一伙的,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

“哥,别怪我不相信你…”伊雪亦盯着手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多年前自己的哭哭哀求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为了自己好又怎样?还不是丢下自己一个人…’

‘你知道的,伊雪亦,白晨哥哥不会害你…’

‘不会害你又怎样?难道他现在不是高伟那边的人吗?人心啊…难测啊…’

‘够了!你为什么总要将自己的不幸归结在他人头上呢…伊雪亦,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渴望的光明,良善,你这么多年一直想成为的人不是那样的!’

‘光明?良善?我光明过吗?真正良善过吗?不过都是我的伪装罢了…我自私又狭隘,狠毒又虚荣,你怎么就不敢承认呢…’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决定要让你的灵魂彻底腐烂了吗?你要放弃所有能让你变得美好的一切了吗?你为什么不努力试一试?’

“努力…努力告诉白晨哥哥自己连大学都没有念完,现在被包养吗?”伊雪亦自说自话打断了内心的挣扎…

是啊!告诉他!坦白的说出这一切!

为什么不试一把…告诉白晨哥哥!告诉他这一切,帮与不帮,是他的自由…

白晨的出现,让伊雪亦心底的光芒又胜了一分,如果说汪拢是被她奉若神明的渴望,那么这份渴望里夹杂着世俗的虚荣,少了坦诚,多了欲望…

那么白晨就是灵魂的升华,是至纯至真的交付…

‘点,弯榆路,百盛咖啡厅’伊雪亦将信息发送出去,整个人仿佛重新注入了血液般散发着活力…

伊雪亦来到镜子面前,望着里面的人,仿佛又回来了…从前的自己,那个想拥有美好人生而努力奋斗的自己…那个心怀赤诚,快意恩仇的自己…

伊雪亦突然皱了眉,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皱了眉…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胆小,怯懦,被虚荣与谎言包裹,让怀疑与算计充填…

是从拿了高伟的钱那一刻…

还是…从遇见汪拢的那一刻…

是自卑…

不是的,自己跟他身边那些人不同,自己拥有的是灵魂品格…

伊雪亦矛盾极了,至今都不清楚为什么她会走上这一条路…

也是,人性这东西谁说的清楚…

若说她是坏人,可又没见她平白为一己私欲害过无辜之人,可论她是好人,却又不够坦荡,到底是充满着算计与筹谋…

坏又坏的不够彻底,好又好的不够纯粹,狠即狠的不够绝情,慈也慈的不够甘心…

有些人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

很难想象这些冲突又矛盾的本质竟然会同时出现,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是作为复杂的人…而生存…

门外传来阿姨的声音,提醒着伊雪亦该用餐了…随手拿出一件白色棉制连衣裙套在身上,伊雪亦便下楼去了…

路过画着花纹的房间,也没做停留,昨晚并没有出现铃铛声,伊雪亦都记录了下来,看看今晚会不会出现,是否有规律可循,还是其他别的原因…

‘高伟不在…’“先生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阿姨一边忙活着一边回应道。

伊雪亦很快吃好饭准备出门去,“伊小姐您去哪儿啊?先生嘱咐您在家休息…”

“我去逛逛,我会跟先生说的…”见阿姨还想说些什么伊雪亦便拨通高伟的电话…

“这么晚才起来吗?”手里传出高伟的声音…

“哥哥,我想出去逛街,好不好嘛,我想去买新衣服,新首饰,人家好久都没有买过东西了~”伊雪亦的声音婉转动听,只不过矫做之态也倒了自己胃口…

“去吧,我床头抽屉里有现金,自己拿去用吧,早点回来,记住了吗?”高伟的声音有些严厉…

“知道了,谢谢哥哥…”伊雪亦望了望陈阿姨故意冲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看得陈阿姨嘴角扯了扯,半天倒也没说一句话…

伊雪亦大摇大摆的拿了钱装进了自己的包包里,足足万块,‘这些钱以后都会有大用处啊!’伊雪亦想着又拿了一叠起来,这下子抽屉便空了,倒也不是伊雪亦贪心,这越是肤浅的女人就越好搞定不是嘛,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于高伟而言就是最简单的…

刚坐上计程车伊雪亦便迫不及待的给白晨发送了信息:‘现在福心结合部?青青公寓’

没错,思索之下,没有任何地方能比自己那个城中村的家更合适的地方了…

‘明白’,片刻后白晨的信息回复了过来…

看到白晨的回信,伊雪亦此刻内心竟然出奇的平静,甚至都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望着窗外由繁变陋的街景发着呆…

“小姑娘到了…”

“啊…好,谢谢您了…”付过钱后伊雪亦麻利的下车…

站在这栋被粉刷成草绿色的公寓楼门口,伊雪亦没进去,明明自己离开也没有过多久,怎么感觉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亦步亦趋的走进去,望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说说笑笑,女孩儿们手挽着手,一栋不过层的建筑住了近户,热闹自然是热闹的,烟火气嘛,人间…

打开房门,久违的家,屋里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伊雪亦放下东西准备打扫干净,家里要招待客人自然得干干净净的才行,原本从前嫌弃简陋逼仄的空间,此刻却让人那么安心…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伊雪亦放下手里的活计往门口走去,对着猫眼确认门外的来客…

猛吸了一口气后,伊雪亦缓缓将门打开,来人率先开口:“雪亦,好久不见…”说罢扬起嘴角,眼里端的是星河璀璨…

“白晨哥哥,好久不见,快请进…”说罢伊雪亦让出空隙来…

“怎么突然换了地方?这里是?”白晨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遍问着。

“这是我家,我想着咖啡馆人多眼杂还是家里好…”伊雪亦冲白晨甜甜一笑道

白晨被这抹笑恍了心神,手不受控制的抬起…

“白晨哥…”随着伊雪亦的声音响起,白晨的手就那么搁在半空中,一时间有些尴尬。

“白晨哥哥过的好吗?”伊雪亦回握住白晨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白晨顿了顿,随即便揉了揉伊雪亦的头:“雪亦长大了…”

“是啊,我长大了…哥哥…”蓦的眼睛便红了起来,“哥,你快坐,我去给你倒水喝…”伊雪亦说着连忙转身去忙活着,偷偷擦掉眼泪的动作落入白晨眼中…

‘雪亦…过的很辛苦吧…’白晨坐在小小的沙发上看着伊雪亦忙碌的身影开口道:“雪亦,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我转到了邻县的学校里…”伊雪亦递过杯子开口道…

“发生了什么吗?我有找过你,可是…”白晨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难过…

“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就转走了……抱歉哥…”

“对不起雪亦,是我不好,我什么都没能为你做…”

两人互相道着歉,此刻气氛却变暖,白晨就是这样,只要关于伊雪亦的事情永远都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做的不够好…

亲人尚且不能如此,想来这一刻便是世间最珍贵的存在…

……

其实在白晨离开的那一刻,伊雪亦噩梦里的魔鬼便真正化身为人,在她身边出现…

伊雪亦望着女厕里走进来的人,心里微微发怵…

“伊雪亦…你哥哥走啦?你怎么没跟他去啊?”说话的女孩儿叫陈艺玲,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也是现在人们称为校霸的人…

“艺玲,那可不是她哥哥,那不是她老公嘛~哈哈哈哈哈哈,伊雪亦你的老公不要你啦?”

伊雪亦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想绕过面前的人离开,她不想惹事…

“问你话呢,你a麻的哑巴了?”随着话音而落的是伊雪亦撞击在墙角的闷哼…

“陈艺玲,沈欣,我没有得罪过你们,我不想惹事,请你们放尊重一点…”伊雪亦忍着后背的疼痛,死死盯住眼前的两个女孩儿…

“你看你a壁呢!”

“啊!…”沈欣的耳光落下,伊雪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

“早就看你不爽了,装什么清高?你一个农村里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

“哈哈哈哈哈哈,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就她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叫级花!鸡花差不多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女孩儿们的谩骂与调笑声落下的是数不尽的耳光与拳脚……

伊雪亦只感觉眼睛里都是金色的星星,身上的疼痛没能让她吭一声,‘哥哥,你看吧…哥哥,我该怎么样坚强呢…’心里一直能依靠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难过的了…

“你他妈的死了?”沈欣在伊雪亦的腰上补了最后一脚…

“呸!”一口唾沫落在伊雪亦的身上…

“伊雪亦今天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希望你记住!别到处勾三搭四的,本本份份的做人,你也可以去告诉老师,如果你敢的话,你记住,以后最好离苏黎远一点儿!”陈艺玲说完还不忘用脚在伊雪亦的头上踩了几下…

“我们走吧,艺玲,别跟一个贱人废话…她要是再敢,我要她的命…”

伊雪亦抬起头从凌乱的头发缝隙里望着离开的两人,面上竟没有一丝表情…

也是,不过三两拳脚而已…

“老子挨的打多了去了!”伊雪亦说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吧雪亦,这算什么?这世界不就是这样吗?厉害的欺负弱小的,没事的…没事的…”说着伊雪亦拍了拍自己的头,艰难的扶着墙壁站起来,腰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额头布满了汗珠,一颗一颗流下来,滴在地上,流进眼里……

“妈妈,我好想你…”

“哥哥…”

伊雪亦望着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怎是狼狈不堪可形容,抬起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没有人能救我…”

“没有人能帮我…”

“到底谁能救救我…”

伊雪亦猛吸一口气,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冲洗着头发,冲洗着脸…

这样过了许久,才缓缓起身闭上眼睛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那些打结的发丝随着伊雪亦的动作缠得越来越紧…

荒谬的可笑,那个叫苏黎的是陈艺玲的男朋友,自己根本不熟,只不过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捡到过一次他的饭票而已…

仅仅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

或许这一切根本不需要理由,在有些人眼里,蝼蚁一样的人,生来就是被践踏的…

尤其是这只蝼蚁还有一些格外显眼的地方,容貌也好,行为也好,成绩也好,随便什么…

蚂蚁嘛!怎么可以出挑呢!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良好的家庭,富足的生活,那些公主一般的人眼里,蚂蚁怎么可以让人侧目呢…

当伊雪亦走出厕所以后才发现原来下雨了,真好…下雨天就像老天爷对大地的一场洗礼,一切脏污不堪都能冲刷掉…

伊雪亦在雨中艰难的走着,眼前的台阶对她来说每下一步都让她感到腰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一个不留神竟然滚了下去…

雨点滴落在伊雪亦的脸上,混着鼻血一起流下,身上感觉不到疼痛,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天空,此刻却看不见颜色,耳朵里传来声响…

‘这样真好啊…妈妈,你接我走吧…’

……

可惜了,伊雪亦没能见到妈妈,也没能让自己就此解脱…

醒过来是在医院里,笑声太过刺耳,伊雪亦向隔壁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床上半躺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一个女人正在给她喂苹果,她看着手机不停的笑着…

“你醒啦?我去给你叫护士…”旁边的女人开口道…

伊雪亦点了点头,道了谢…

“你是什么病啊?你的爸爸妈妈呢?”隔壁的女孩歪着头与伊雪亦攀谈起来…

“我摔了一下…”伊雪亦扯了扯嘴角,对她微微一笑…

“送你来的人是你爸爸吗?他怎么不来看你啊”

“长得胖胖的戴个眼镜吗?”伊雪亦问道

女孩点点头

“那是我的老师…”伊雪亦回答着,女孩儿没接话继续看着她的手机…

“伊雪亦是吧?”门口传来医生的声音,“你现在感觉哪儿不舒服吗?”

“我感觉好多了,腰有点疼…”伊雪亦活动了一下身子回应着

“你摔了一下,疼也是难免的,你这个腰得好好养一下,年纪轻轻的别落下病根儿,其他的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医生,那我出院吧,我得回去上课呢…”伊雪亦说道…

“我叫你老师来接你…”说着便出去了…

伊雪亦半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的笑声感觉有些烦躁,静静地等待着老师来接自己…

‘不知道这一趟又是多少钱啊…’伊雪亦微微叹了口气…

“你要出院了吗?”隔壁的女孩儿问着伊雪亦

“欸?啊对啊…”伊雪亦有点奇怪,这个女孩还挺自来熟…

“真好,我就不能出院,我病的厉害…”对方说着,就见她的妈妈抹了抹眼泪…

“你会好起来的,很快就能出院了…”伊雪亦冲着对方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安慰着…

“真的吗?你真好!你出院了,你这么说我感觉我也能沾到你的好运气!哈哈哈哈”女孩儿有些发白的脸上此刻也多了几分光彩…

伊雪亦点了点头,心里的阴霾被驱散了一些,是啊,有些人渴望的不过是一个健康的身体而已…自己已然幸运很多了,总有办法解决的,等回去以后找陈艺玲好好谈一谈吧,她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你看,很奇怪,有的人的善恶可以转换的非常快,只要外界给予到一点点的光辉,善良的种子便好似起死回生一般…

回到学校的伊雪亦将老师垫付的医药费悉数还上,好在之前打工省吃俭用攒下来一些…

“你还是要跟家里说一下你的情况比较好”伊雪亦的班主任开口道

“谢谢杨老师,不用了,我爸爸没有手机,我也没有什么大事,不想让他担心…”伊雪亦对着老师鞠了一躬回应着

“行吧,那你自己多注意一点…”说着便让伊雪亦离开了…

‘去找陈艺玲谈谈吧…’伊雪亦想着便没有回宿舍,向着陈艺玲所在的班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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