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2章 欣喜若狂

孙芳菲从外面回到医院的时候,太阳已卷着西风呼啦啦地吹了,大街小巷已比上班时的热闹无比寂静多了。她的头有点疼,身子像散了架,有点伤风的感觉,她在车上不停地用镜子照自己,把纷披着的头发又梳了一遍,唇上又涂了一层唇彩。

她没想到医院是这样一幅模样。十多个记者正在病床前采访韩殊奇,你一嘴我一嘴争先恐后地聊。十多台摄像机架在他身旁,麦克风长长地伸到他嘴边。韩殊奇半倚在床上,虽然很高兴,也侃侃而谈,却明显精神不济。

孙芳菲见他们在忙,就准备退出来。可是韩殊奇眼睛尖,立即叫停采访,大声说,芳菲你别走,等会他们还要采访你。

孙芳菲茫然地靠墙站着。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眼前的一切也跟着乱了,她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什么做什么。

市电视台美女记者说,韩大作家,在你的作品里,好像城里的妞不如农村的妞好,谈一下你是怎么认识的呗?

我只能说城里的妞有城里的妞的好,农村的妞有农村的妞的好。各人眼光不一样,喜好不一样,我喜欢农村妞,因为我从小是在农村长大的。我的青春期,对爱情最憧憬的时期是在农村度过的,所以那时的记忆特别深,那时心里的妞特别美,总也挥之不去。

这时省电视台的帅哥记者抢了上来,说声对不起后,立即提出问题,从你的作品能得到大众喜欢并获奖,可以反应出人们的精神走向和价值追求发生了可喜变化,在追名逐利狂潮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考人生,什么才是最珍贵的,才是生命中最需要拥有的,我想问一下,你小说的主人公有你的影子吗?他从城里又回到农村去寻找失去的梦,去重新寻找幸福,他失去了城里的富裕生活,在农村又处处碰壁,许多少年时不愿面对的现像依旧存在,那个可爱的姑娘依旧不理他,但他百折不回,再也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后来得病死了,这其实是个悲剧,你真的认为这样做会是个悲剧吗?

韩殊奇眼睛这时瞄了一下孙芳菲,意味深长地说,小说其实都是作家的自叙传,肯定有我的影子,有我的梦想。我的农村生活是不圆满的,是过得很不如意的,我早就有这个志向,那就是在外面好好干,然后杀个回马枪,将过去没得到的,过去失去的,过去畏首畏尾不敢做,不敢说,不敢动的,都去争取一下,再次体验一番,虽然时间过去几十年了,我一点也没失去信心,我一定能回到过去,一定重新活出样。但如果没有实现我的梦想,只要我追求了,即使失败了,我也认为值。

孙芳菲虽然脑子有点乱,但韩殊奇的话她大致听明白了。他要重新活一下,他感觉过去活得不好。他以为重新活一下肯定和过去不一样,这个事情她觉得有点难。就拿她说吧,她过去对他就没啥感觉,现在依然是,他要用什么来赢得她呢?用钱吗?用成就吗?好像都不好使。

这时另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孙芳菲说,韩大作家,你刚夸的那个农村少女就是现在的她吗?你预备用全力征服的也是

她吧?这个记者戴着个近视镜,新闻敏感度还挺强的。他噌噌地跑过来,招呼着摄像师赶紧跟上。

韩殊奇笑着看孙芳菲,毫不隐讳地说,就是她,你们帮帮我的忙吧?能不能在农村寻找回失去的世界,失去的爱情,就在你们了。

记者搬了个凳放在孙芳菲屁股后面,虔诚地让她坐。他自己则半跪在她身边,举着麦克风说,你真让我们眼前一亮,你身上的气息真的与众不同,做为一个长期在农村生活工作的女人,能向大家传授一下你的心得吗?

孙芳菲迷迷糊糊地竟然被要求采访,她本能地想拒绝,却又被现场的气氛俘虏了。她略略思考了一下说,让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你随便说,只要是心里话就有价值。

我觉得还是城里好,起码这里的高楼大厦漂漂亮亮的看着就养眼,你看农村那矮趴趴的房,再说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一样城里都比农村好,农村人一过四十就像进入老年了,城里人呢?进入四十还当年轻人看待呢。

那你要是有条件来城里的话会在城里生活吗?

孙芳菲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不会。

为什么?

因为农村还有我的学生,有我的爸妈,有我过去的一切,我不愿与过去分离。

记者惊讶地看着孙芳菲,肃然起敬,他觉得这个女人值得韩大作家追求,于是他说,我们韩大作家在这个城里可是知名人物,他的小说这次又获奖了,还是个大奖,你要是好信儿的话上书店看一下,一定会发现好多人在抢购。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从小就喜欢你,把你当明星一样看待,那时他自卑,不敢向你发动进攻,现在敢了,却难之又难,你能给他点信心吗?

孙芳菲环顾了一下屋里,发现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注视着她。韩殊奇更是如坐针毡,等着她的裁决。她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就像天突然阴了,人们的脸色也跟着发生了变化。我觉得这不是儿戏,都四十多岁了,再也不是十多岁的少年了,再去做少年的事,再去追少年时的人,不觉得丢人吗?人的命运天注定,岂是人力所能为?所以我奉劝有些人,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实生活不是小说,要时刻记住这一点。

记者们本来高昂的热情被孙芳菲一下给打击得冷冰冰。他们乖乖地伸着舌头向韩殊奇道别,说我们也帮不到你,咋让梦想照进现实,就看你的运气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韩殊奇才将身子平躺在床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说,芳菲啊,我一夜都没睡好,不知你上哪了,电话也打不通,急死我了,都想报警了。

孙芳菲将凳子搬过来靠近了他,问他早上吃饭了吗?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记者,唧里呱啦的。

韩殊奇伸了个懒腰,我也不知道,就连小说获奖的事我也才是昨天才知的,让我去领奖,我不想去,心里只挂念着你,干啥都没意思。

看着韩殊奇,想着他写了那么多小说,心里念念不忘要征服自己,她觉得像是雾,像是风,那样不

真切,时间的河流流进了四十岁以后,她再也看不到十多岁时的浪花了,那时的风景也模糊得近似于无了。而他居然还记得那样清,仿佛成了一块心病,对,这绝对是一种病,吃饱了撑的,城里人都说爱玩浪漫,现在看来不只是他,王大波也是。

想到王大波,她心里说不上的难受,昨晚被他抱进车里后,他就对她发动了进攻,好像要世界末日了似的,他把她的每寸肌肤都吻了个遍。她第一次将自己的身子心甘情愿地献给丈夫以外的另一个男人,她很珍惜这次离别之前的亲密。可是得手过后,他立即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匆匆把她送到附近一个宾馆,立即无奈地向她说不能陪她了,因为老婆打来电话,他必须回去,希望她理解。是的,他很坦白,没有隐瞒,一切都赤裸裸的,包括他们在一起赤裸裸地做。他就这样无情地把她扔在宾馆里走了,第二天早上连个电话都没有。她多么渴望他跟她撒个谎,跟她再缱绻一番,然后找个别的理由离开。

她终于明白,她只是他的素菜,只是他的清汤寡水。所有对她的好都以得到她这一刻为结束。

她是拖着多么疲惫的身心回到韩殊奇身边啊!她想尽快地让韩殊奇带她回农村,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

殊奇,身子好点没?

好点了,你回来立即就好了。

好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韩殊奇像傻子一样看着孙芳菲,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里出来的。你说的是真话?

真话,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我讨厌这里。

韩殊奇是个经历了很多事的男人,男女之间那些事他更清楚,这一夜她在外面干了什么,他能猜出个大概,也因此忌妒羡慕恨了一夜。可是现在她提出要跟他立即回去,这绝对是个大大的利好,不管咋地,城里的一段插曲现在要告一段落,以后就是他的世界了。在这个女人身边有影响力的,只有他自己了。

他欣喜若狂,噌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就想下床,可是又颓然地坐下了。因为头还是晕,晕得孙芳菲在眼前都要飞起来了。

芳菲,我头晕。我真没用,临到用我时我却头晕。

不着急,咱养好伤再回去,好吗?

那就有劳你了,只有你伺候我了,要不然我可可怜了。

孙芳菲看他身子像株杨柳,一下想起王大波说他有病的事,不禁好奇地问,殊奇,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病瞒着我?

没有,绝对没有,我健壮得很,不信你看,他啪啪地用拳头捶起自己的胸膛。

孙芳菲赶紧过去拽住他的手,皱着眉说,我信你还不行吗?都四十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似的。

唉!芳菲,真的,你在我身边,我感觉自己突然返老还童了。这滋味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她顺手从床上拿起韩殊奇新获奖的这本小说,翻开来看。而韩殊奇则趴在床上一眼不眨地看她。

时间过得好缠绵,可是电话响起,搅动了这对于韩殊奇来说难得的一时幸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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