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950年农历8月的一天夜晚,我母亲出生在井水漕。在我母亲一个多月大的时候,有一天祖母到江家坪去扯猪菜,就叫放假回家的大伯抱着小妹妹。

当时大伯十三四岁,抱着只有三四斤重的小妹妹,高兴得很!叭叭叭叭连着亲了好几口妹妹的小脸颊,一边走一边跳。

到了涔边的桃子树底下,他抱起妹妹“冲油”(左右摇摆幅度比较大,而且一边高一边低的哄孩子的动作),一不小心把妹妹抛到涔边的草地上了。

大伯吓得大声哭喊起来,奶奶听到哭声赶过来一问,也顾不上猪草了,抱起小女儿,一边掐人中一边往家跑,大伯跟在后面也追回了家。

奶奶把小女儿放在泥地上,倒扣洗衣盆盖住她,拿个木槌从外向内绕着圈敲打洗衣盆盆底,打了好几圈,隐隐听到有哭声,翻开洗衣盆一看,小宝贝儿活转过来了!

她又惊又喜,抱着小女儿安抚了好久,才想起给她喂奶吃,又叫大儿子去把猪菜挑回来。这算是我母亲人生中的第一次惊险吧。

同年农历12月的一天,三个多月大的我母亲,由我大伯抱着在火塘边烤火。不晓得大伯怎么地一松手,我母亲滚进了火堆里!

祖母大吃一惊,赶紧冲过来抱起小女儿,脱掉三四层衣服后,孩子的左手也烧焦了,筋也烧缩了,头发也被火燎光了,脸上也大面积烧伤,连同左半边身子到处都有烧伤……真是惨不忍睹!

祖母又急又气,喝令吓得瑟瑟发抖的大儿子看好妹妹!把家里所有的钱,包括毛票和分票通通翻出来,凑足三元六角钱,用一张红纸包好,又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几里路跑到建家坪,找到一个家里有祖传烧伤药秘方的“老表”,请他救救孩子。

那时天刚擦黑,“老表”从山上做事才回到家,听说孩子几乎半个身子被烧伤了,尤其是手烧得最严重,就摘了一张大芋苗叶子,进卧室里面去包了一大包药出来给我奶奶。

那是一种黄色的膏体,浓度和安慕希酸奶差不多,比牙膏又稀一点。我祖父那么灵敏的鼻子,也只闻得出来里面放了冰片,其他药材硬是怎么闻也闻不出来。

祖母仔细地把膏药薄薄地在我母亲手上、脸上、头上、身上涂了一层,用碎布条把五个手指的指缝隔开,避免伤好之后长成一整块,然后把芋苗叶子卷起来放好。

大约半小时后,我母亲一半是哭太久哭累了,一半是膏药起效不再那么疼痛,缓缓地睡着了。

几天之后,伤处变白了,开始长出新肉,渐渐地吃奶的劲头儿也上来了。可是当时家里头再也凑不齐三元六角钱去拿药了。

左手手背有一块特别严重,膏药又用完了,勉强刮起粘在芋苗叶子上的那一丁点儿药抹上去,还是留了疤。到如今握紧拳头的时候,还很明显地看得出疤痕。

祖父收工回家,又把大伯骂了一顿!大伯吓得筛糠一样的发抖,缩在墙角不敢作声,晚饭他也不敢去吃,怕父亲母亲看见他冒火,打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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