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但是当时用的是16两秤,一两米折算起来只有31.25克。全家四口人一天一斤九两米,总共才781.25克,等于现在的一斤半米,还要分做三餐吃。

最重要的是没有油吃,不扛饿,人的肚子里总是饿的,给鬼抓癫了似的。早上饿着醒,晚上饿着睡,一整天就只想着吃东西。饿得难过了就用刀捶碎盐粒,喝点盐水充饥,然后赶快去睡觉,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吃一餐饱饭,死了都抵得了!

竹筒总是被孩子们用手指刮得干干净净,有的还要伸舌头去舔过一遍才甘心。

农历九月十月挖过红薯后,捡回来的坏红薯,又苦又带有强烈的樟木臭,好点儿的留给父亲和小弟吃,差的就是姑妈和我母亲直着脖子强咽下去。

挖的野山薯,顾不上拿回家来煮,抹掉黄泥扯脱须须,生山薯再麻嘴也不怕,感觉不吃马上就会死掉一样!

有的地方,有些人不认识哪些植物有毒不能吃,摘了野果回去吃,一家人都中毒死得绝门倒户,怎一个惨字了得!

老四三口两口把他的竹碗里的稀饭吃完,把碗舔干净,就眼盯盯地望着两个姐姐和父亲,直咽口水。

母亲心酸不已,她把自己竹碗里的稀饭,扒拉一半到祖父碗里,再把剩下的扒拉一半到老四碗里。她吃完那1\/4的稀饭,碗也舔得干干净净。

姑妈也把她碗里的稀饭,扒拉一半出来给祖父吃。她和我母亲一样,都害怕父亲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下,全家都得饿死!

祖父曾多次对人感叹说:“多亏有这两个女儿,我才没有挨饿死。”如果祖父饿死,我家只怕难逃灭门之灾。

为了活下去,不管什么野菜,树叶,树皮,草根……只要毒不死人,就往嘴里塞,肚里咽。

也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1960年的野果生得格外多,是寻常年份的两三倍,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河里溪里的鱼虾贝类,被饥饿的人们吃得差点绝种,有的鱼类在1960年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不是夸张,是惨烈的事实。

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祖父把家中仅有的一只生着蛋的老母鸡,拿到大溶江镇上换回43元钱,寄给大伯读大学用。祖父对祖母的一片真情,可见一斑。

古话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读书是长期投资,而且是非常耗钱的投资。

我母亲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大伯学习上要用到一个工具叫计算尺,就要30元才能买得到。而村里的民办教师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是18元或者20元。也就是说,需要一个半月不吃不喝不用,才买得起这把“尺子”。

当时祖父在生产队出工,十天一个假日,一个月三天假日,生产队放假休息。

不用出工的日子,祖父总是凌晨3点起床,随便吃点东西就上山挖草药,采草药。钩藤,红藤,乌藤,金毛狗脊,金樱子,枸杞子,钻骨风,黄桅子,九节风,野葛根,绞股蓝,野山楂……卖给土产公司收购组,换点钱供大伯读书。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