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灭绝人道的日本鬼子,用飞机投下了很多很多瓦斯弹。祖父中毒昏迷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到脸上身上一片清凉,缓缓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在下大雨。

这场雨救了祖父的命。他咬着牙活动身体,环顾四周,战友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雨水冲刷着山头,到处流淌着小溪一样的血水。整个世界只听到雨声和水流声。

祖父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雨水,泪水和着雨水,从他脸上流下,流到地上和着泥水血水往山下流去。

祖父的头又昏又胀又痛,忽然,他想到一则偏方,挣扎着爬到弹坑旁边,喝下一肚子黄泥水。

当他好受一些,抬起身来向山下一望,正望见日本鬼子排成一排在搜山。祖父急忙趴下身子,留神观察。

日本鬼子凡是看到受伤未死的人,就是一刺刀,甚至连尸体他们也要扎上几刀。祖父小心翼翼地用土石和残存的战壕、战友的尸体作掩护,挨到半山腰。

在这段路上,他遇到五个战友,其中一个是另一个连的连长。他们互相间隔一定距离,向山下撤退。

谁知在山脚又遭遇另一队鬼子。连长和一名战友被打死,剩下四人侥幸活了下来。他们等日本鬼子离开,奔逃出几十里外才敢停下来歇息。

四人商议将来怎么办?整整一个团,死得只剩下四个兵,若是长官没死,还可以带他们找部队。尸积如山的战场,四个手无寸铁的士兵,前途茫茫。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只能各自回家。珍重道别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祖父向我们讲述这一场恶战时,恨恨地说——日本鬼子不投瓦斯弹的话,凭他们部队的实力,又下了那场大雨,至少也能再坚守阵地三天。

祖父脱下血迹斑斑的军衣,向老百姓讨了套破衣服,一路当叫花子要饭,走了几个月,才从上海回到家乡。

白天不敢进村,夜深人静之后才回到家门前扣门。开门的叔祖父见到二哥,目瞪口呆,动也不知道动了。

祖父急忙关上大门,拉了弟弟进屋。祖父跪在香火前磕头,感谢祖宗保佑他平安回家。一家人悲喜交集,非常时期,说话不敢大声,哭也不敢出声。

祖父当兵离家十余年,最钟爱他的祖母早已去世,父母亲的头发白了一半,大妹出嫁了,大哥成了三个孩子的父亲,三弟也有一个孩子,四弟被抓了壮丁。

十多年前,祖父去当兵的那一天,他的奶奶也就是我的高祖母,含着泪从压箱钱里拿出四块银元,缝在爱孙的内衣两个衣角,再三叮嘱他:“平时别乱花,遇到危难时刻,才能拿出来应急救命!”

祖父走南闯北,一直没有忘记她老人家的交代。有一次,部队行军中途停下来吃午饭,不计其数的难民扶老携幼,带着铺盖细软从大路上走过。一些**甚至当官的就上前打劫,拿着枪逼着难民把身边带着值钱的东西,甚至稍好一点的衣服拿出来“孝敬”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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