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夜晚八点十分

银座某咖啡厅内。

伏见品茗着杯中蓝山,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外杯壁上,苍白的肌肤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染上了丝缕血色。

身后是服务员忙碌的身影,面前是笑面盈盈的诅咒师,伏见深感这个世界两极分化得还挺有趣。

甚至是这位诅咒师将没有能力的普通人称为“猴子”,都让他感觉到了新奇。

像沉寂多年的恶魔一朝获得自由后,对一切恶人都无比感兴趣。

伏见喜欢他的气味和态度,浑身散发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却依旧保持着浅笑。

总感觉,遇到了惺惺相惜的同类。

“夏油…杰啊,是吧?”伏见咽下口中咖啡,嘴里琢磨着对方的名字。

诅咒师浅笑着点了点头。

青年不知是琢磨到了什么,忽地咧嘴一笑,指腹摩挲着耳尖,开口道:“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我们以后一起走吧。”

不是询问,不是提议,而且擅作主张的通知。

似乎在他眼里没有询问他人意见的选项,我行我素得很。

夏油杰低笑一声,语气温柔而缠绵地说:“我险些以为,伏见君是爱上我了。”

“不过,伏见君似乎不懂得什么叫寄人篱下应有的态度啊…”他瞬间撤掉了面上的假笑,看向对面人的眼神霎那间变得极为危险。

有一霎那,伏见感觉自己似乎被定了身,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同他对视。

意识到对方实力不凡,伏见眼底的笑意愈发深沉。他主动出击伸出手,力道轻微地按住了对方的手腕。

稍稍摩挲了一番,青年做出一副顺从的姿态,低声道:“这样——满意了吗?”

夏油杰垂眸将那只苍白消瘦得看得见青筋的手收入眼底,缓缓扬起笑意:“伏见君可真会勾人……”

险些把他的同情心给勾出来了,这么想着,夏油杰反手捏住对方的手腕,用劲在上边留下了一圈红印。

不一会儿便留了乌青。

像是在警告伏见雉要老实点。

青年晃了晃抵在桌脚上的脚尖,神色自若地收回手,又抿了口温热的蓝山。

“杰身旁还有别的东西吧,虽然看不见,但有点恶心过头了哦。”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情报里没说这人看不见诅咒,夏油杰皱了皱眉,瞥了眼身旁的人形诅咒,微微摇头。

身上遍布缝痕的人形诅咒撇了撇嘴,收回刚变形成荆棘的手臂,安分地坐到夏油杰身边。

“伏见君倒是敏锐得很。”夏油杰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啊。”青年回了一个短促的气音。

……

[2018年9月1日,神奈川KINEMA电影院,上午十点

接到群众报警后,地方警察厅立刻派人封锁了电影院外围。由于情况特殊,警察厅第一时间通过窗联络了咒术界。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派出一级咒术师一名。]

“还有协同的四级术师,宿傩的容器。”夏油杰望着从车里下来的西装男和刺猬头少年,轻声解释道。

他身边站着一位容貌俊俏的青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称出几分斯文气质来。

神情冷淡,薄唇毫无血色,藏匿在镜片后的瞳眸黯淡无光,映不进任何事物。

整个人都像一潭死水,让人恐慌。

“可以走了吗?”伏见问道。

“看来伏见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场面啊,走吧走吧。”夏油杰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伏见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有习惯。

青年抿了抿唇,只字未说。

忽的雨水降临,哗啦落了一片,将来不及离开的人们浇透了,天愈发阴沉,叫人心情郁闷。

大雨冲刷掉了地面流淌着的血水,带走怪物的眼泪,少年狼狈地站在原地,一时连躲雨都忘了。

七海建人见状将他扯到屋檐下,掏出手机与外界联系。

嘈杂的雨声混着言语通过话筒一同传入电话另一头,一位短发女医生。

雨点砸在各处,直让人心慌。

“先回来吧,把那两具尸体带上。”女医生如是说道。

“嗯。”七海建人应声挂断了电话,侧眸看了眼身旁被淋湿的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要踏上了咒术师这条路,杀人、来不及救人,这种情况就一定会出现。

就算是实力最强的五条悟也有救不回人的时候,更别说其他一流甚至堪堪二流的术师。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己所能救下能力范围之内的人。

其余的,多做无益。

两人回到高专后一直坐在医务室等待解剖结果,虽然心中猜想已定了七八,但人类总是留有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

比如他们杀的不是人,只是实体的怪物。

再比如,也许他们只是恰好能被摄像机拍到的例外。

虎杖悠仁捂住了脸,室内的气氛格外沉重,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哪有那么多例外……

虎杖悠仁心知是自己错把人当成了诅咒击杀,当时居然还洋洋得意地向七海海展示自己的成果。

他恨不得抽死半个小时前的自己。

神奈川县横滨市

伏见摘下眼镜,向对面的夏油杰伸出手,轻轻勾了勾。

“又脏了?”说话间,夏油杰不知从那里掏出一块小方布和一瓶镜片清洁剂递给他,“伏见君的眼镜可真容易脏。”

伏见收下清洁工具,自顾自地将镜片清洗擦拭干净后,将物品还给他:“你给我的哦,与我无关。”

夏油杰被他的理由逗笑了,“伏见君像个孩子,半点亏都不要吃。”

捏着眼镜腿的手指微顿,伏见敛了敛眸,一言不发地戴上眼镜。

“你们这儿的东西长的真恶心啊。”伏见说。

脏了我的眼镜。

夏油杰听出了他的话外意,笑而不语。

原来是个从没见过诅咒的咒言师,宛如一张白纸,等着画师在上面渲染作画,将其拉入万丈深渊。

真是有趣。

男人伸手按住对方柔软的黑发,安抚似的揉了揉:“辛苦伏见君了。”

“来点实际的哦,杰。”那双藏在镜片下的浅棕色瞳眸似乎聚了些光,直盯着身旁的人,一副不得到自己应有的报酬决不罢休的模样。

“伏见君真的没被别人说过你很像小孩吗?”夏油杰修长的手指戳了戳青年的太阳穴,动作亲昵而危险。

下眼睑处的乌青为青年俊秀的容貌增了几分颓废感,他惨白的手一把捉住那根罪恶的手指,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总是被威胁可是很累的啊。”伏见捏了捏那只触感粗糙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牵着对方横穿马路。

夏油杰扬了扬眉,不动声色地乜了眼对面的红绿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还真是个小孩儿。

懂得讨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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