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铃打响后，十秒钟，基地里冲出十几个消防员。
洛北甯护着程愿往后退到安全的位置，“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
“洛北甯！”程愿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眼里有不安和惊惧。
“不要怕，程愿，没事的。”洛北甯俯首，额头轻轻抵住了她的脑袋，安抚她，“等我回来。”
他转身离去。
门口处的车祸现场一片凌乱。
好在是下午，四处明亮可见。
被甩出去的电瓶车主躺在马路上，身下血迹流淌。
刘年与其他三名消防员奔上前查看，发现车主已经失去意识，连忙拨打了120和110。
另有两名消防员立即对车祸路段进行封锁，以防止有其他车辆行驶过来造成不必要的二次误伤。
“队长，怎么办，摔得有点严重！”刘年蹲在电瓶车主身边。
正在侧翻白车旁查看车内人员状况的洛北甯皱起眉头，“不要搬动他，封锁现场，等医护人员过来。”
白色汽车内的司机由于有安全气囊的保护，仅仅受了一点皮外伤，他在消防人员的帮助下从驾驶位上下来，脚步不稳地跌坐在地上，吓得一身的冷汗，脸色惨白。
汽车后座还有一名女子，车辆侧翻的时候摔出车厢，被车辆卷入了车底。
驾驶员稍作歇息，立马想起还有同行人员，连忙扑到车前，“我朋友，我朋友她被困住了，救救她！”
车底的女子意识清醒，大概也被吓得不轻，嘴里胡乱叫着，哭着向消防员们求救。
“不要急，不要慌，冷静，我们会救你出来的。”陈阳连连安慰，与徐从荣一起尝试着推动了一下那辆侧翻的车子，“小付，林敏，一起来帮忙！”
众人合力，将侧翻的车辆微微移动。
但是车辆一侧卡在花坛一角，车子一被挪动，车轮就因为惯力开始挤压车底女子的身躯。
“啊——不行，疼！疼！”被压女子连声叫唤，哭腔更大。
洛北甯当即挥手示意陈阳等人停手，他单膝跪地，俯身往车底下查看了一会儿。
“不能挪车，空间太狭小了，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他站起身来，“用千斤顶。”
“我后备箱有！在后备箱！”驾驶员连忙喊。
陈阳从后备箱里取来千斤顶，将车头往上顶起，车与地面之间便留出了很大的空间。
洛北甯和徐从荣等人一起合力，将被压的女子缓缓移出车底。
女子腿部受伤，无法站立和挪动，众人将她抬到路边。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徐从荣问。
女子摇摇头，劫后余生，面色苍白。
洛北甯来到刘年身边，查看失去意识的电瓶车主，脸色担忧。
“现在只有他是最危险的。”
“没戴安全帽，我估计后脑勺也磕到了，都是血。”刘年也很担心，“怕是有生命危险。”
此时，交警到场。
洛北甯与对方交涉，并让他们直接查看了门卫处的监控录像。
程愿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门外乱糟糟的场景，不敢往前走出大门。
洛北甯站在门外，等着救护车到场。
等待间，他回头看了眼门内的程愿，她的脸色很不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三分钟后，医务人员到场，消防员们帮忙将三名伤者都抬上救护车。
洛北甯解散众名队员，这才返回程愿身边。
他的身上沾染了一点那名电瓶车主的血迹，他毫不自知，朝程愿伸出手去，程愿条件反射地避开了。
洛北甯一愣。
“有血。”程愿呆呆看着他衣袖上指甲盖大小的血痕。
洛北甯低头一看，拿手指擦了擦衣袖上的血迹，然后进了门卫处，去里面的休息室拿水洗了洗。
再次出来，程愿的神色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她的内心深处在害怕着什么。
洛北甯看出点端倪，也不再触碰她，只是问：“你怎么了？那是一场小车祸。”
程愿摇摇头，“我见过一场大型车祸。”
“心有余悸？”
程愿点点头。
洛北甯看着她，恐怕不是心有余悸那么简单。
但是他没有再问下去，温声道：“走吧，去厨房吧，嫂子还等你去包汤圆呢。”
两人走回食堂后厨。
推门见到曾素芬和俞洁以及两个阿姨在其乐融融地包着汤圆，程愿这才缓和了一点心情。
她露出一个笑容，“曾主任，我来帮你。”
曾素芬见他们一起回来，心里知道他们定是和好如初了。
她欣慰地笑道：“你这一去这么久时间，俞老师都快把你那一份活儿给干完了。”
“我的错。”洛北甯浅笑，“刚才门口有个小车祸，我让程愿等了一会儿。”
“啊？人没事吧都？难怪我刚才听到基地警铃响了。”
“没事，救护车接走了。”洛北甯撩起袖子，洗干净了手，“我也来帮忙吧，还有多少？”
曾素芬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北甯，我从没见你在厨房这么勤快过。怎么，这是想帮程老师分担任务？”
洛北甯看向程愿，程愿面皮薄，这会儿耳根子又红了。
“我来吧，你忙去吧。”她赶紧推推洛北甯，“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行了行了，我们都快包完了。”曾素芬也没想着让他们真的帮忙，“俞老师一个人就行。”
“要么你们去买点饮料吧，咱们这里只剩下几瓶橙汁了，供应商还没来得及供货。”一旁的食堂阿姨说，“去外面超市买一箱回来。曾主任，你看，今天晚上元旦晚饭还需要什么吗？”
“水果什么的都还充足着，就买一箱饮料回来吧。”
洛北甯点头应了。
程愿不放心，“真的不用我在这里帮忙吗？”
“不用，你跟北甯去买饮料吧。”
程愿这才跟着洛北甯出去了。
洛北甯说：“去商超中心买吧。”
“走着去？”程愿问。
“四公里远。”洛北甯笑道，“你还以为这里是园子小学？什么都靠腿力？”
程愿窘迫，跟着他上了车。
去超市买完饮料，洛北甯又买了两罐西瓜味的口香糖，其中一罐给程愿。
返程回陆搜基地的路上，程愿看着手里的口香糖，笑道：“我今天听曾主任说，你要把你们基地的菜园子都种满西瓜？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西瓜？”
洛北甯也笑：“这是我的愿望。”
他有三个愿望，其中一个是地里种满西瓜，随时采摘。
程愿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俊朗侧脸，“洛北甯，其实你从来没变过。”
“嗯。”洛北甯轻声应道，“喜好和口味，还有你。”
他一直是一个深情且长情的人。
这一点上，她也是。
他们无比相似。
程愿心里思绪万千，昔日种种像走马灯似的，一幕又一幕地回旋在她的脑子里。
那种熟悉和悸动，全都回到了她心底。
她突然庆幸，她没有放弃他。
没有了曾经热爱的职业，但起码她还拥有他。
“洛北甯，我爱你。”她低喃一声。
极轻极轻的声音。
洛北甯猛地一个刹车，停住了。
距离前方路口绿灯转红灯还有五秒。
“嘀嘀——”
后面车辆狂按喇叭。
四秒。
三秒。
两秒。
一秒。
绿灯跳红灯。
洛北甯盯着程愿看了五秒。
四目相对，目光炙热。
洛北甯倾身过去，一手抬起她半边脸，深深吻了下去。
红灯又在倒计时读秒，十秒，九秒，八秒……
跳到一秒的时候，洛北甯才放开她。
他又仔细盯着她的脸。
绿灯亮了。
后车又在不停地按喇叭催促。
“嘀嘀——嘀嘀——”
洛北甯这才继续开车。
程愿面红耳赤，愣愣看着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吓死我了。”
“久违了，程愿。”洛北甯笑容开怀。
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车开过去，路边又有一起交通事故，警察在救援和维持秩序的同时，有一名记者正对着摄像镜头报道。
程愿看到那名记者，忽然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她忍不住盯着那名记者看了很久，一直到车子行驶过去，再也看不到那一幕场景了，她才回过眼神。
洛北甯注意到她的表情，问道：“为什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什么？”
“记者。”
从她来这里支教开始，这是他是第一次问她为什么不做记者了。
程愿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愣了有三秒，随即低下头来，掩住了眼底的黯淡神色。
“因为想来支教，所以就不做了。”
洛北甯侧头多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追随他来G省是一回事，做什么职业又是另一回事。
她有丰富的媒体经验，大可以来县城继续做记者。
程愿的声音轻飘飘的，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哪有什么事情，就是不想做了，做了那么多年新闻，也腻味了。”
“程愿。”洛北甯眼里一深，“那两年，你在泽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北甯太了解她了。
她是新闻生，她对新闻事业有着很强烈的热爱，从S市报社实习，到进入泽州电视台，她一步步走得谨慎又稳重。
她也曾经说过，新闻是她的梦想。
程愿依旧低垂着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略有苦涩，“我已经不能继续做记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