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救南路

所以,他要去救南路。也正因如此,他才命令全军大肆张扬的从纳窝坡下过,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现在不是在诱敌,或者说,是在反向诱敌,让敌人以为他的计策是诱敌下山,从而将敌人钉在山上,为他放心救援南路争取时间。因为虽然中路五千人对七千人,人数上当可自保,但如果中路敌人知道自己大军真的去救援南路了,他们只怕会不顾一切的发起攻击,要么解南路之危,要么趁着汉军中路力量最弱时试一试能不能击败之。

蒋参将固然是个尽职尽责的将领,但不客气的说,他有努力,却没能力,无论领导、组织、战斗,智慧和武功都有所不足,让他一个人带领五千士兵守营,特别是面对七千敌军的拼命攻击,战长风是很不放心的。这也正是他在双方力量相当时仍然用计来稳住敌军的原因。

他看罢了地图,伸了伸腰,决定睡觉了。现在,其他的事情都在他计划之中,只除了一件事:南路军为什么会被围?

南路的兵力配置与北路一样,都是一万人对五千人,中路之被围,是因为卫子建蛮干,烧了人家的棺木激起众怒的原因,那么南路呢?难不成也烧了人家的棺木?再巧也不会巧成这样吧?不过,比较而言,被围的原因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尽快解围。曲指算来,他这个游击上任也有半个月了,此前他在李柱国面前说过:用一个月时间拿下天台山,用两个月时间平叛。拿下天台山实际上只用了几天时间,但平叛却没那么容易,至少现在,他不是在平叛,而是在被叛苗军牵着鼻子走,要四处奔走,长途奔袭的解自己友军之围。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眼皮开始发沉。

朦胧中,他好象又回到了京城,回到了自己的家。朱门,大屋,家丁们忙碌着,他父亲正坐在堂前处理着政务,母亲斜躺在躺椅上------他母亲的腰一直不大好,所以经常要躺着。

两个丫环在母亲身边,一个在打着扇子,一个在捶着母亲的腿。

战长风的眼中涌出泪水。

“母亲,你的病好了吗?”

“孩儿,我本来没什么病的,只是天天担忧你父亲,你父亲在朝上刚正不恶,得罪了好多人,所以我才病了的。这是心病啊。”

“母亲,如果父亲也和那些人一样同流合污,你会放心了吗?”

“孩儿,怎么会呢?那就是另一种担心了。你看那些贪官污吏的妻子,表面上穿金戴银,眉开眼笑,可是,她们每时每刻都在心惊肉跳,担心着被查处,她们也一样有心病,而且病的更可怕啊。”

“母亲,那么你认为父亲该怎么办才是?”

“不知道,伴君如伴虎,一旦身在其中,就永远没有正确的时候了。”

战长风小心的蹲下去,依隈在母亲身边。他看到那个捶腿的丫环正偷眼瞧着自己。

那丫环眉清目秀,很是漂亮,一双可爱的杏眼里闪着怒火。她说话了:“你有祖宗没有?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战长风猛的一惊!这话怎么这么熟悉?这话,这话是。。。。。。“金花!”战长风猛的惊醒。

窗外,天已经开始渐渐发白。

战长风抹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水,却发现自己的脸上流着泪水。

他笑了笑。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知道流泪的滋味了。他的家没有了,他的父亲母亲也没有了。他没有了家,亲人,朋友,名誉,职位,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现在,阴差阳错,他居然又一次成了军人,而且还当上了游击,但是,两个多月后,一切还会回归圆点。所不同的是,他父亲也许,也许在二十年后会出狱,前提是,他父亲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突然有些妄想,要是多有几次这样的机会,让他多立几次军功,每次都能让他父亲减刑,该多好?

这个想法实在太可笑,他自己也笑了,他爬起身,准备起床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气候不冷不热,四下里是茂密的树林,士兵们时时队伍虽然在急行,但士兵还很旺盛,他身后的两个卫士在低声谈笑着,到后来就变成了争执,争执声越来越大。

战长风回过头:“你们在吵什么?”

“回游击大人的话,”一个卫士仍在争执的情绪中,全没领悟出战长风语气中的批评之意,只当战长风在询问,“我和他在谈一首诗。”

战长风不由一笑。

“什么诗?”

“杜工部的诗。”

战长风不由暗惊。杜工部,是说杜甫,这人还真有些学问,能说出“杜工部”的名字。

“你说说看,是哪一首?”

那卫士抑扬顿错的念道:“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战长风差点喷出来,这是杜工部的诗?杜工部姓李名白?他强忍笑意,急忙转换话题:“你怎么会想起这诗?因为说到了夜郎吗?”

“不是,因为说到了子规。”那卫士答道,“游击大人,你看,那前面一大群在盘旋的,正是子规。”

“那不是子规!”另一个卫士一直在和这卫士争的就是这个,现在听得这卫士当着游击的面说那是子规,这可是重大的原则问题,他是不让步的,立刻反驳:“那形态可不是子规飞的形态!”

“听它们的叫声就听出来了,我从军前可是养鸟的!”这个问题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战长风抬头看去,见二里多开外,有一片树林,树林上空,一大群鸟在空中盘旋着,鸣叫声此起彼伏。

“停止前进,列阵,备战!”战长风的一声大吼打断了两名卫士的争论。

战长风身边的人都是一愣,有那么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周信之大声下令:“停止前进,列阵,备战!”

吴恨向身边发呆的大都统怒喝道:“没长耳朵吗?停止前进,列阵,备战!”

二人都不知道战长风为什么如此紧张,但他们知道,如果战长风如此紧张,那么就一定有如此紧张的理由,所以二人都立刻开始下令。

上万士卒停止了前进,紧张的列阵。战长风的神情极为紧张,向着树林方向一指:“阵向那里排!”

还没等战长风的话音落地,树林中传出一片呐喊声,上千叛苗军已经自树林中冲了出来!

这一下距离又近,事发又突然,虽然汉军士兵已经开始排阵,但已经来不及了。

“吴参将带领三百人上前,不得后退!其他人后退十丈,列阵!”战长风再次下令。

吴恨大叫一声“得令”,混乱中点了三百人直冲上去。三百人,自然比敌人要少,但至少可以阻隔敌人一下,只要阻隔得片刻,汉军阵势就可以列好,而来袭敌军数量比起汉军要少得多,一旦汉军阵势列好,敌军就只能无功而返。当然,如此一来,这三百人的损失将十分惨重,但战斗就是如此,是以命换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汉军主力迅速后退,打算利用这人命争取的一点时间排阵反击,还没有退满十丈,号角声大起,又是一千叛苗军从另一侧的树林中冲了出来!

“我去!”周信之大声向战长风请令。

战长风的头动了一动,才点了一半就止住了,他扫视一眼四周,大叫下令:“让吴参将退下来!周参将,领一百刀斧后列在阵线之后,但有后退者,杀无赦!全军分左右两路反击!”

“得、令!”周信之在应令时停顿了那么片刻,随即去执行命令。

他对这个命令并不赞同。现在是只有两千敌人出现,但谁能保证只有这两千敌人?万一再有敌人出现,此时全军在未形成战阵的情形下反击,势必是混战,在混战中敌人只要再有一千人冲出来,汉军就得吃大亏。但现在可不是争论的时候,等争论明白了,什么决定都不用下了,可以直接收尸了。

吴恨带着百多士兵退了下来。只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损失了近二百人,他大喘着气,身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不过还好,看来这里没有他的血,因为他虽然疲惫,却没有受伤的迹象。

“吴参将,你后撤,在周参将后面组织一千人,组织好了立刻向我报告!”战长风叫道。

吴恨答应一声,忙忙的去执行命令。

此时战场上已经是一片混乱,近万汉军与二千叛苗军正自混战。论起来汉军的数量占了绝对优势,但叛苗军出其不易,打了汉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双方战了个旗鼓相当。

战长风横剑当胸,目光向四面扫视着。他没有关注主战场,因为虽然叛苗军成功的进行了突袭,但论起人数,相差实在太远,这种混战固然汉军吃亏,但依靠人数上的优势,汉军是可以取胜的,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叛苗军是不是还有埋伏着的部队?要是自背后再冲出一支叛苗军的部队来,事情可就麻烦了。

过了一会儿,战长风松了口气。

叛苗军的指挥官也不是白痴,他当然也知道在人数少的情形下,必须尽快进行突袭,如果行动慢了,汉军一旦成阵,以两三千人发起攻击是不可能取胜的,既然现在还没有新的叛苗军出现,应当是没有更多的叛苗军埋伏了。

但是在松这一口气的同时,一个疑问涌上了战长风的心头:这支叛苗军是从哪里来的?

北路叛苗军基本被消灭,这个不必考虑。叛苗也不大可能从安顺派出他们最后的部队来进行这样一个没有决定性意义的突袭,就算真的派出,现在也到不了这里。中路,叛苗军被他用计拖住了,也不会来。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南路的叛苗军。

然而,此时他离望谟还有百里之遥,如果是南路叛苗军出动袭击,他们本身只有五千人,面对的是一万南路汉军,在这种情形下又出去两千人奔袭百里,难道他们只以三千人面对上万南路汉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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