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沈建国篇 年少轻狂终有时

虽然在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沈建国曾经感叹过洛宛沚的人生经历之丰富,不过在这两人很熟之后洛宛沚发现这家伙的人生经历才是更加丰富。

还记得那是一个有太阳的午后,那个时候还是在四方大陆,无所事事升起火堆准备进行午餐,也许是因为太过无聊,在那个下午,沈建国把自己的人生告诉了她。

沈建国,那个时候他还叫沈青钧。

沈青钧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而且在当地很有势力,可以算得上是红二代。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不过因为他的母亲是最受宠的女儿,因此他也非常受宠。

不过相较于母亲的温和,那个男人在他的人生中一直都处于灰色的,就算是他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去看他一眼。

沈青钧出生的时候他的大哥和二哥都已经快成年了,准确的来说他的到来是一场意外,不过最后还是顺利的出生,成为了家中最小的儿子。

在他出生不久后有一位相师来到他的家中和那个男人,沈丘有些事情要说。在相师踏进他家门槛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他,然后就说出了他这辈子最厌恶的那句话——

“这个孩子的命格…不太好啊。”

一切都起源于这句话,在那个该死的相师说了这句话之后家人立刻就替他紧张起来,不过那个时候他只是冷漠的坐在一边看着地上的积木。家人们也没在意,都以为他只是个小孩子不懂什么生死,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早就已经知道生与死是什么东西,但他对此毫不在意。

于是最后他被迫改名,改成了沈建国。在刚开始那段时间这个名字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如果说是上个世纪还好,毕竟那个年代的人名字往往都是如此,但问题是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他无法想象说等自己长大以后报上名字的时候该会有多么尴尬。

大人总觉得小孩子就这不懂那不懂,但实际上从小就生活在大院子里的他,周边有着最好的老师,以及堆满了的藏书,他早就能理解一些“大人才有的情绪”。但没有办法,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于是没有人考虑他的情绪,就这么给他改了名字。

而这个名字也就从此跟着他,一直到他死,都没有离去。

沈青钧非常的不喜欢沈丘。

在童年时期,沈丘的身上几乎包含了所有他讨厌的性格。冷漠,粗暴,脾气大,就算是对着外人,也没有个好脸色,面对家人更是动辄拍桌子怒吼,刚开始的时候他经常被吓到,温婉的母亲总是悄悄的捂上他的耳朵将他拉走。母亲好像无论如何脸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容,她的笑容就像是一缕阳光,让他的童年也温暖起来。

其实说到底,他也没有什么童年阴影,毕竟虽然沈丘脾气很大,但也未真的动手打过他,但尽管如此他发脾气的时候往地上摔瓷瓶以及嘴里吐出的那些令人厌恶的言语,有的时候他甚至有冲动想要拿起桌上的那个花瓶,向他的后脑勺砸去。

于是在后来,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了一所距离这里非常远的学校——他不在乎那所学校如何,他在乎的只有一点,那里能够远到再也看不到沈丘。

虽然他知道这种看不到,只是暂时的,但哪怕只是暂时的,对于已经压抑了十几年的他来说,都足以让他感到欣喜。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受够了那个地方,气氛永远都是压抑着,沈丘对他的要求非常之高,甚至不让他碰出任何和学习无关的东西。她的童年永远都是堆积起来的书本以及耳边喋喋不休的抱怨,唯一能够放松的时候只有在睡觉前母亲讲的故事。也因此尽管在上初中的时候就算被嘲笑,他也依旧拉着母亲让她在床边为自己讲故事。

只可惜后来上高中的时候沈丘为他选了一所全封闭的寄宿学校,也就是在那里,他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在此之前他是一个被所有福人在背后偷偷议论的,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甚至在有一段时间被认定为是个哑巴。几乎没有笑容,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阴冷的,为此沈丘怒吼过他不少次,但恶性循环的是,看着沈丘越是生气的样子,他就越是开心。如果能够激怒沈丘,他会不顾一切的去做。

不过在高中结束之后,回来的沈青钧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二哥甚至不相信眼前这个笑得如此温柔的少年会是当初那个近十年都没有露出过笑容的三弟,不过他这样的改变令他由衷感到高兴,酒过三巡之后,他不由得涨红了脸,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了庆祝他考上一个那样好的大学,家里开了宴会。宴会上,几乎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沈丘也不例外,他甚至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如果这是当年在那个好像暗无天日的大院里,他能够这么对着他笑,沈青钧觉得自己肯定会放下一切原谅他。但现在面对眼前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的笑容,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几乎没有人认为这是不好的,所有人都为他的“改变”而感到高兴。没有人会去想之前他不露出笑容是因为什么,他们只会在乎他,这样的形象会丢沈家的脸——于是现在他终于改变了冥顽不顾的形象,每个人都为他感到高兴。

真是可笑。

宴会之后他就带上上不多的行李,踏上了前往大学的路。

“你听说过了吗?明天我们要和另外一所大学共同进行运动会!”

“早听说过了,就是那个a大嘛。我昨天差点就考上那个大学了呢。”

沈青钧从走廊穿过,时不时都有学生经过都会向着他打招呼。他微笑挥手示意,有时还像是跳太空步一样往前走路,引得周围的学生哈哈大笑起来。

想要引起别人的好感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想要让别人露出笑容也是易如反掌。但是他却唯独不能让自己开心,也不能让自己,对自己有好感。

他转身走下楼梯,无人注意到他满脸灿烂的笑容,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运动会?”

沈青钧对任何集体的事情都感到厌恶,他甚至不想看到人,每次看到人群以及灿烂的阳光,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暴躁。他知道自己有很多精神上的问题,但那又如何呢?这世界上几乎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而且他并不认为这些精神问题能够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虽然已经被影响到了非常多。

“这样可不行啊,明天我还要去约会呢。”他歪着头露出了一副歉意的样子,黑色的碎发像是镀上了光一样熠熠生辉,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好似上好的玉石一般闪闪发光。线条优美的耳垂上钉着的耳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反射出一阵冰冷的银光:“好不好嘛,宝贝?”

“你个不正经的。”负责记录的学生笑骂着:“不想参加就不想参加吧,明天好好去陪你的小女朋友。”

“多谢姐姐~”他露出了笑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滚!”

女孩嗔怒着用手上的本子拍了一下他,然后匆匆的往下一个学生走去。

他脸上依旧挂着轻佻的笑容,外套几乎从他的手臂上滑下去,衬衣上的扣子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明天等待着约会的那个女孩他甚至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只不过她喜欢他,而他明天想去那家咖啡馆喝点咖啡。

爱情,友情,亲情,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或者说都不存在比较好。他不知道这些东西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快乐,但他知道,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他经常不快乐。

至于什么运动会,早就已经被抛到了脑后。

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在明天的运动会上,他与洛宛沚失之交臂。

“昨天那个跑五千米这女孩子是谁呀?她家的保镖好帅哦。”

“是啊是啊,不过我觉得她也超可爱,我还以她跑不完呢,没想到最后得了第一!”

“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青钧从走廊走过,四周经过的学生几乎全在讨论昨天的运动会,这样他有一种被隔离的感觉。不过这并不能怪谁,毕竟是他自己不愿意去参加运动会的。

说起来也真是好笑,他明明是那么的讨厌人群,却又喜欢热闹,总是想融入人群中,却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就感到害怕。

所以他喜欢窝在家里写书,手指在键盘上落下一个个字符,每一次敲击键盘都会发出声响,让他能够体会到自己还活着,四周的事物也还在前进。而那些读者的留言她总会一遍遍的看,不管是在他没出名的时候,又或者是已经出名之后。

他想要表达自己的思想,但是却不愿与人交流;他渴望热闹,却不愿意和人**往。如此看来,写书是最好的方法,能够让它有痕迹在这个世界上,又能和更多的人交流。

沈丘发现他在写书的时候异常愤怒,他就和那些古板的老年人一样,认为小说游戏这些东西都是害人的。沈青钧竟然敢“大逆不道”的写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不务正业!

于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了他,满地尽是破碎的瓷瓶,仆人惊恐的尖叫,沈丘愤怒的吼声,以及空气中蔓延的血腥味,他却都像是听不到一样,甚至好像连身上的疼痛也不能感觉到,只是盯着地上的碎片。

那些碎片破碎之后是如此的漂亮,冰裂纹的痕迹在有些透明的身上展开,那些青花的花纹向着四处蔓延,加上灯光的渲染,竟然比之前完整的时候还要漂亮。

他看得入了迷,弯腰伸手将那片破碎的瓷片捡了起来。

沈丘勃然大怒:“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青钧凝视着那青色的花纹,嘴角依然是好像从高中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变过的笑容,就和之前十几年一直都面无表情一样。他看着看着,然后突然毫无征兆握着碎片狠狠地捅进了沈丘的手臂。

“你大概不知道……”同时的,他的手掌也被碎片割的鲜血淋漓。

沈丘一巴掌把他扇到地上,也就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

【我有多么希望你去死】

那次之后沈青钧就搬离了沈家。

沈丘后来有看过他的书,在发现他写的书除了小说以外,还有更多的纪实文学。他认为这种书并不算是糟粕,反而开始支持他写作起来。

沈丘所有感到高兴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去做,但问题是他是真的非常喜欢写作,他喜欢那些故事从自己的笔下流露出来,如果让他停止写作,他估计会抑郁而亡。

不过在表面上他告诉沈丘不会再写,同时直接去当了一个演员。

沈家的背景再加上他的脸,几乎是很快就被捧了起来,好像一夜之间就突然红遍了大江南北。再从电视上看到他的时候,据说沈丘当场就犯了心脏病,被送去医院抢救。

再从二哥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挂下电话,他笑了足足五分钟。

真是痛快啊,他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高兴的笑过。他笑得声嘶力竭,眼泪都流了下来,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困难。到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了,但还是不停的大笑,笑到最后就像痛哭一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其实他是明白的,但更多的时候他并不愿意去探寻背后的事情。他不愿也不想去回忆起当年的那些事情,每一次回忆都是对他神经的摧残。

他在深夜里痛哭,不知是笑的太过而哭泣,还是为自己的过去而哭。那个受了很多委屈却不能走有哭的权利,总是在深夜死死掐着自己手臂而强忍眼泪,最后整个手臂都变得伤痕累累,疲倦至极的小男孩。

他还记得他在高中的时候,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呛人的烟草气息中,世界在瞳孔中旋转,头上是水泥地,而脚下是蔚蓝的天空。

他从未老去,但也并没有年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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