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冕礼

成零也从来没告诉过成道子她当初那股鲁莽的勇气是哪来的,因为也难以启齿。

自从成零能懂事开始,成道子就对她托过盘。

“成零,或许现在告诉你太过突然,但你早晚会知道。”

她记得很清楚,那只熟悉的手轻轻按着她的发旋,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暖,“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让你叫我师父么?”

小成零懵懂地抬起头,“为什么?”

那时的她总会常常疑惑,有时成道子去私塾接她,其他孩子会扑进那些人怀中,叫爹爹,或是娘亲,偏偏她叫成道子师父。

“你是为师捡回来的。”

小成零呆在原地,如坠冰窖。

她知道“捡回来”,是什么意思,小成零有个同窗,很是不在意地扔掉过一个好看的绢花儿,她觉得可惜,便去捡了回来。

但那个捡回来的绢花,是别人丢弃了,不要了的东西。

她是被人丢弃了,不要了的孩子。

那是成零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悲伤,

她抗拒着,迫不得已接受着,嚎啕大哭。

而成道子将她留着那户人家里,让她平白生出一股恐惧的错觉。

“师父也不要我了么?”

“小姐?”凝香恰巧出来,惊讶地看着她,“您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快些进来。”

成零抬起袖子擦了把脸,上面早已不知道是泪是水。

寒风凄厉地呼啸着,把一切都吹了个干净。

破晓的曦光洒落在高耸的石墙上,藏在阴影处的裴殷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底下浮起淡淡的青。

他是连夜赶回来的,那匹早已累倒的马被裴殷栓在镇上,打点了银两让人好好喂它。

“你们两个,再去附近看看。”

大门的方向传来一两句交谈声,但从脚步声来听,人不在少数。

“要是有可疑人等靠近,一律通通驱逐,今晚的冕礼,一定要保证顺利进行!”

“是!”

脚步声四散而开,其中有一股正往他的方向靠近,而裴殷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

“冕礼?”他古怪地扯了下嘴角,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显的那抹笑十分狰狞。

在他族中,冕礼是十分重要且特殊的仪式,也只有一件事情,能够冠上这两个字。

族长仪式。

距离上次举行冕礼,是裴念暂代族长那会儿。

这次呢?璧昌叫自己回来,就是为了看裴念坐上族长?

“你是……裴殷少爷!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裴殷眯起眼睛,看着两个身披斗篷的族人,“哦?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那两个族人对视一眼,其实一人连忙说道:“您当然能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裴殷猛地提起一人推到石墙上,他眼中带着怒火,声音却冷的可怕,“我问你,今天的冕礼,是为谁举行的?”

另一个人见状不妙,刚要大喊,就被裴殷一个手刀劈倒了。

“说!”裴殷下手毫不留情,掐在族人脖子上的手开始渐渐收紧。

“咳咳,咳咳咳,是……是裴念少爷……”

裴殷松开他,疲惫地将他一同敲晕。

他靠在石墙上,冰凉的寒意从背后透过来,却不如那颗心凉。

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么,为什么要徒劳地再去问一遍?

“真是犯贱啊裴殷……”他喃喃自语,“都到这个地步上了,你还存着什么希望么?”

他将两个族人拖到角落里,解下一人的斗篷罩在身上,裴殷拉高兜帽,将自己的脸遮住,进了高墙内。

“代族长,您看这样行么?”

侍女的声音把走神的裴念拉回神,他怔怔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厚重而繁琐的礼服,左右环佩整齐,鎏金的发冠将墨丝束起一半,铜镜里的人严肃端庄,冷淡的拒人千里之外。

“这样便好。”他敛了下眸,气质出尘,一旁的侍女禁不住看呆了,红霞从她脸上飞起,带着烫意。

“对……对了,‘召集会’在半个时辰后就要举行,各地的族人都回来了,您要先去看一下吗?”

“不必了。”他揉了揉眉心,看着脸颊通红的侍女说道:“里面若热便出去吧,我自己呆着就好。”

侍女一愣,眼眸委屈地看了裴念一眼,弯了弯腰后转身出去了。

裴殷走在街上,刻意将兜帽缘拉的更低,道路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族人,他不耐烦地推开快要压到他肩膀的一颗头,费力地随着人潮往前面挤。

以前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人在的,裴殷四处扫了一眼,接着,在一块空出很多的角落里,他猛地睁大了眼。

其实那里就只站了四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身穿火红色劲装的长发女子甩了甩高高束起的青丝,手腕用力一抖,她手上游蛇般的鞭子猛地甩出一声炸响,“这么多人,真是够烦的。”

“哈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女人身边高大的男人爽朗地笑了笑,他浑身上下都覆着一层强而有力的肌肉,无比惹眼。

“我倒是很认同阿姊这点,哥,人家就是觉得挤嘛。”接着响起的声音很是清脆,娇小的女孩嘟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好好好,那——这样呢!”他弯腰一把举起女孩,轻轻将她托上自己的肩膀,咧着一口白牙问道:“怎么样,彤儿。”

“噢!二哥最好啦。”

靠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少年睁开眼,语气清冷,“站一会,也累不死。”

女孩高涨的兴致的在听了这句话后又低落下来,不满地扁了扁嘴,但又不敢还口。

旁边的族人都一脸敬畏地看着他们,口中纷纷吐出,少爷、小姐的字眼。

那些人正是裴殷亲兄姊,他怔怔地在远处看着他们,无声笑笑。

如果自己像二哥他们一样选择到了年龄离开瀚云,在外面自立门户,一切都会比现在好很多吧。

忽然间,浑身都裹在黑斗篷里的少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眼神锐利地看向人群中。

裴殷心头一跳,慌忙低下头。

“裴年,怎么了?”女人不明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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