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六章:往昔

裴殷就是在裴念初露锋芒时出生的,那时候他的父母经常因事外出,待他长大一些后,就把他托付给了长他八岁的裴念。

年幼的他刚学会走路,就被迫开始接受一系列的训练。

因为他是在老族长逝世前,指定的裴氏族下任族长。

当族人们听说族中的未来居然要托付给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时,无一例外都感到震惊,心生不满者更是不在少数,但没人敢反驳。

就凭裴殷的血统,名正言顺,他是真真正正的嫡系。

日复一日的训练中,裴念对裴殷从不手软,若是没达到标准,就得闭门思过。

那间充斥着黑暗与寂静的屋子是裴殷幼时的恐惧,他对裴念也又敬又怕,不敢有丝毫亲近。

他在族人的议论中长大,在裴念手下成长。

裴殷从小就被族人不停地与裴念比较,可惜无论他如何努力,也跟不上裴念的步伐,流言蜚语传到他的耳朵里,就像把刀子在剜他的心口。

“这孩子真的能胜任族长一职么?”

“老族长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唉,如果裴念少爷是我族之人就好了,族长一职必定非他莫属。”

你永远也比不上你哥哥。

所有人似乎都在这么告诉他,告诉他不行,你比不上裴念,你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继承人。

但当时裴殷还是不恨裴念的,每当听到那些话,他就努力让自己想起裴念对自己的好。

哥哥从来不会让他在训练中受伤。

会在有空时陪他入睡。

会给他做饭。

会给他讲许多有意思的趣事儿。

把这些安慰通通击溃的,是裴氏族人推举裴念登上代族长的决定。

这一个决定,将裴殷推下了深渊。

代族长?那接下来,不就是族长了么。

从那天起,裴殷彻底拉开了与裴念的距离,他不想再承认裴念是他的哥哥,有这个代族长在,现在的族长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虚职罢了。

滚烫的温度刺疼了皮肤,裴殷猛地抽手,回了神。

“想什么呢?”璧昌好笑地看着他,问道:“你把手伸茶里是要干什么?”

裴殷尴尬地笑了笑,把手上的茶渍擦干净。

“喝点?”

“不喜欢。”

他没尝那杯冒着热气的茶,反而推的远了些。

“我知道你不喜欢。”璧昌坚持道:“但尝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我没下毒。”

裴殷只好喝了一口,茶入口的那瞬间,他睁了下眼睛。

“这……”

“甜吧?”璧昌笑了笑,“我加了些饴在里面,趁你愣神的时候。”

“哪有将饴放这里面的。”他有点哭笑不得,估计这种事也就只有璧昌能干出来。

“好喝么?”

“还……行。”裴殷回味了下,又补了句,“比单是茶好喝的多。”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喝?”璧昌忽然毫无理头地问了一句。

裴殷愣了下,“我以为这茶是苦的。”

“那你再尝尝这个吧。”璧昌把他面前的茶盏推到裴殷面前,“也是甜的。”

“啊?”

裴殷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璧昌也不说话,只是又推了推茶盏。

裴殷只好拿起来尝了一口,紧接着,他的眉头蹙的能夹死苍蝇,浓烈的清苦味侵占了他所有的味觉,裴殷面色难看地僵了好一会儿,介于没地方吐,他只好咽了下去。

璧昌咧开嘴,掀开茶盏的盖碗,里面被泡开的茶叶填满了,纠缠在一块,水被染成了浓重的颜色,一看就不像能喝的。

裴殷黑了脸,“你骗我?”

“可是你信了。”璧昌慢条斯理地说道:“裴族长,两杯茶,你不喝喝,怎么能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他想说的绝不是两杯茶而已,裴殷转过脸,“如果你是想告诉我裴念不是我认为的那样,而是有多么多么的好,那大可不必,这种话我听的耳朵都快要长茧子了。”

而且还滚瓜烂熟。

裴殷冷冷地笑了一声,他说的毫不夸张,不就是这样么,那些族人恨不得把世上所有能用来赞美的话都献给裴念,并且叹息,为什么他不是裴族之人。

所以裴殷搬到了瀚云来住,不单单是因为方便,主要是受够了那些像乌鸦呱呱乱叫惹人心烦的话。

“夸他?”璧昌翻了个白眼:“你瞅他刚才那样,简直跟个疯子没什么区别,夸什么夸。”

裴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裴殷啊,我们认识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这人,说一是一,这次找你来,的确是为了谈裴念,但我只会说实话。”璧昌看着他说的:“现在我征求你的意思,愿意听么?”

“我要是说不愿意呢?”裴殷耸肩问道。

“那就只好先找条绳子把你捆起来,绑着你也得说完。”璧昌毫不讲理。

裴殷对他无可奈何,“那便说吧,不过我能不能听进去就另谈了。”

璧昌啧啧两声,盯着他看了一阵,“不听话,变的跟小时候天差地别,还记得裴念的成为代族长的那场冕礼么?”

裴殷点了下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于他而言,那场冕礼是对他的轻视,和否认。

“你觉得当时他心里如何?”

“肯定很高兴吧。”裴殷淡淡回道:“代族长啊,不就离族长一步之遥么。”

“高兴?”璧昌轻笑着摇了摇头,“不,他害怕。”

裴殷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额间的青筋跳动了一下,“他害怕什么?害怕坐不稳这个位子么?”

璧昌静静地看着他,“是怕你死了,对不起老族长。”

他瞬间愣住了,“你说什么?”

“你尚在襁褓中时,老族长就宣布将下一任族长之位传给你,动了歪脑筋的人自然不在少数。”璧昌拿起漾满茶叶的茶盏,走到窗边。

“比如说,你的叔父。”

“哈?你的意思是……”裴殷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收起,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我亲叔父,想要族长之位?”

“相信这点的确很难,我清楚——但还有更难让你相信的”璧昌推开窗户,手腕翻转,满杯的茶叶带着水混入雨里,沉重地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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