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无耻

往生道中一片混沌,三人如流光一般穿越其中。

当来到通道尽头,当三人再度见到阳光的时候,任谁都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

“他们回来了,谢天谢地。他们回来了。”莫笑痴,或者是魂使者以莫笑痴的身份说道。

子月非在旁问道:“如果我将你的身份告诉郭笑雨,你猜他会是什么反应,是会感激你还是会杀了你?”

莫笑痴此刻魂已归壳,以双手支撑往生道,使其不致关闭。听见子月非问他那话,他却笑着道:“都不会。因为你不会告诉他。他一直将无空无名视作对头,尤其是在那一役之后,无空无名只怕已上了他的仇人榜单。你要是告诉了,救他师妹的是无空无名的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子月非笑道:“聪明。但如果你真的聪明,你可知道这时候我在想什么?”

魂使者说道:“今天之后,莫笑痴将云游四方,再不会出现于你们面前,以后你们见到的只可能是魂使者。”

子月非拍手道:“果然聪明。若是我门下有几个你这么聪明的人就好喽。”

魂使者道:“你也足够聪明,无论是作为领导者、朋友,你都算是合格。不,比合格要好很多。但只可惜……”

“可惜什么?”子月非倒很想知道答案。

魂使者叹息道:“只可惜你不是无空无名。”又指着洞口的八位命格属阴的护法女子说道:“她们知道我的身份。我当然不奢望你能杀了她们,但至少你要让她们把嘴管严。”子月非对那八人喝道:“该怎么做,该说什么,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们吧。”八人齐声回答:“属下知道。”魂使者笑了一笑,道:“你身上还是有些地方和无空无名相似的。”

这时候郭笑雨那三个魂魄眼看已到了洞口,魂使者驱动法诀,便将附在郭笑雨体内那半个木白的灵魂移回到木白体内,木白随即便睁开眼睛。子月非瞧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你只有这一次没让我失望。

”木白知道,这已是夸奖。虽然他亦想起身行礼,却无奈灵魂刚刚回体,他连说句话都办不到。

“不对,”魂使者说道:“不可能啊。”

子月非问道:“怎么了?”

魂使者道:“出来的魂魄,是三个。”

话刚说完,这三个魂魄便都已从往生道中跃了出来。所幸此刻已然入夜,否则当真不知这三个鬼魂受不受得了那烈日当头。

郭笑雨出来便看到自己的肉身倒在一旁,上前便欲躺进去。无颜忙提醒道:“你怎么忘了,把神翼之风拿出来,还有你的玄龙。”郭笑雨这才想起来。而一旁无论是子月非还是魂使者,听到这四个字均为之一振。

郭笑雨自怀中取出那五角铁盒交给子月非,又将玄龙放到地上,摸了摸怀里的黑珍珠。苍云子告诉他,这黑珍珠是要和他的灵魂融在一处才能发挥效用的,便安心躺了下去。灵魂与肉体再次结合。郭笑雨身上猛一阵黑管闪现,他便缓缓睁开了双眼。做了七天的鬼,做回人的感觉真的是十分奇妙。而他身上方才闪现出的那一道黑光,则只是说明他的灵魂已与那颗黑珍珠融为一体。而玄龙亦在这时很懂事的盘到他手腕上。子月非虽见多识广,却也不知者小虫一般的东西竟是传说中的龙种。只以为郭笑雨童心未泯,在幽冥收的什么古怪宠物。

《沧龙手札》中说那颗黑珍珠是凡飞沧龙毕生修为的凝结,却不知道如果郭笑雨能将其全部化为己用,那将是何等巨大的力量。

无颜见郭笑雨还阳成功便上前说道:“大哥哥,我要走了。我也该去找我的肉身了,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将她保管好。”从怀里取出《沧龙手札》交给郭笑雨,道:“这本就是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了。我记住这里了,等我还阳成功之后会来这里找你们的。”

又来到郭甜甜跟前说道:“甜甜姐,等我还阳之后一定会来这里,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你给我买好多首饰,还要你的山寨给我杀鸡宰羊,我要做你一等一的贵宾。”

郭甜甜道:“这是当然的。别让我等太久哦。”

无颜也道:“这是当然的。”便转身跑开了。她奔跑的速度着实不慢。可看着这小丫头离去的身影,郭笑雨心中竟然有些舍不得。

子月非自郭笑雨眼中看出了这丝不舍,上前说道:“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快让甜甜还阳吧。

郭笑雨慌忙说道:“是,是,是……”便带着郭甜甜的魂魄还有魂使者、子月非他们一道去了郭甜甜的“尸体”停放的地方。

大门推开,原来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原本的酒味早就没了,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荔枝味。郭甜甜虽然还闻不到这气味,却看到了躺在水晶棺材中的自己。一年半过去了,自己的身体还保持的那么完好。

笑雨上前打开棺材盖,郭甜甜便十二分急切的躺进棺材里。

别人进棺材是已死,她则是为了重生。

可是,她躺进去片刻,再度起身的时候,坐起来的依旧只有她的魂魄,而她的肉身却丝毫没有反应。“这是怎么回事?”她回过头问道。

魂使者猜测道:“可能是你的魂魄离开身体太久了,余下的一魂一魄暂时还不能和你现在的魂魄相融合。你再躺下去,躺久一点。”

郭甜甜依言又躺了下去,过了足够久的时间,她又坐起身来,可是仍旧只有她的魂魄在动,而她的肉身却没有丝毫反应。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郭笑雨几乎怒吼着问道。他等着一天已经等了足够久的时间,他不想等来的还是失望。他已失望不起。

魂使者喃喃说道:“这不可能,这本不应该。”又对郭甜甜说道:“你先下来,让我看一看。”郭甜甜又来到魂使者跟前,魂使者将右手按在郭甜甜的天灵上,闭目查探,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终于又缓缓睁开双眼。摇着头说道:“封印,有人在她身上下了封印。”

“你说什么?”郭笑雨似乎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

魂使者解释道:“有人在她身上下了一道封印,让她的魂魄无法归体。原本这封印会在她体内一直潜藏,永远不会显露出来。可一旦她的魂魄触碰到之前的肉体,这封印就会被触动。除了使她的魂魄不能归体之外……”

“还会怎么样?”子月非知道这话郭笑雨问不出口,便替他问道。

魂使者道:“如果三天之内无法让她的魂魄归体还阳,她将会魂飞魄散,永世无法超生。”

郭笑雨忽然想起自己临走时阎罗朝自己大喊的那一句:“你给我记着,我还没输!”

他的确没输,他将一切都算的精准无比。即使是到了最后,所有人都以为他输了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是为自己留个一张王牌。而这王牌就是郭甜甜自己。而且是郭笑雨将她的魂魄带上来非要她还阳。如果她一直留在地狱之中,或许她会活的很没意思,但至少能无忧生死。而此刻,郭笑雨却觉得是他自己亲手将师妹推上了这条绝路。

“你有办法解开这封印吗?”子月非在一旁问道。

魂使者却摇着头说道:“无能为力。设下这封印的人将自己一小块的灵魂与封印合为一体,变成了一把只有施术者本人才能打开的锁。就算我是大罗神仙,却也没有办法解开这封印。”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吗!”子月非也已按捺不住激动情绪。

郭笑雨一把将甜甜的怀抱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甜甜,你信师哥吗?”

郭甜甜道:“我当然信,我一直都信。”

郭笑雨道:“那好,你在这里等师哥。师哥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转身,又对莫笑痴说道:“你还能再开一次那扇门吗?”

子月非上前问道:“你要干什么?”

郭笑雨道:“当然是再去一次地府,若是我不能让阎罗给甜甜解开封印。我就要他拿整个幽冥界来为甜甜偿命!”他说的是真话,他一定做得到。

魂使者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去,这次咱们三个一起去。多个人在旁边照应总是好的。阎罗定然能猜到你会去而复返,他此刻已经早做好了准备等你去,有我们在你旁边,遇到事至少有个人可以商量。”

“我们?”郭笑雨道:“还有谁。”

魂使者问道:“怎么,子月非前辈,你不一起去吗?”

子月非道:“我当然要去。”

郭笑雨又对甜甜说道:“你在这里等师哥,不用太久,师哥很快就回来。”

魂使者亦嘱咐道:“躺在你的身体里,那样至少能暂时护住你的魂魄。千万别晒到阳光。当我们回来的时候敲门的声音会是三急三缓,那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因为我们开门的时候,说不定阳光会伤到你。

郭甜甜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去吧。”

此刻仍是那子午交替的时辰。莫笑痴二度开启“通冥往生道”,这一次必须要护法,因为莫笑痴也会跟一道进去。三人的魂魄离开身体,魂使者又留下自己的一魂两魄来护住三具尸体不损。郭笑雨亦将玄龙留下,护住三具尸身。原本子月非还纳闷这小家伙如何能守住这三具尸体,可当其变大的瞬间,她的全部疑虑便都打消了。

二探幽冥,郭笑雨已是轻车熟路。而且这一次莫笑痴直接将往生道的出口连接到了幽冥境界,至少这样他们不必再走一遭朦胧境界。

一入幽冥界,郭笑雨只看到一扇高耸的大门,门前高悬一个巨大小篆体“一”字。

“怎么样?”阎罗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我说

过我还没输。没有人能赢得了我,你也不例外。”

“卑鄙!”郭笑雨凭低沉的声音压抑心中的愤怒:“你难道真的不怕我毁了你的地府?”

阎罗笑道:“何止卑鄙,简直无耻,何止无耻,简直下流龌龊。可你又能怎么样?三天之后,你的师妹将魂飞魄散,我还是阎罗。你可以用你想到的一切办法来折磨我,但我是魂魄,我感觉不到疼。可你呢?别忘了,是你亲手将你师妹的魂魄带走,亲手将她送上这条不归路的。你对她有着孟婆汤都洗不去的记忆,你将注定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你想怎么样?”莫笑痴上前一步,“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其实这封印发动的时间长短是由你来控制的。你本可以直接就让她魂飞魄散,却偏偏多给了她三天。我想你不会无聊到是想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吧。”

“聪明!”阎罗夸奖道:“郭笑雨,你很聪明,你的朋友们都很聪明。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你毁了我的地府,然后三天之后眼睁睁看着你的师妹魂飞魄散。第二条路,咱们再赌一把,看到你眼前的迷宫了吗?走进去,如果你还能出来……,呵呵。”

“我凭什么信你?”郭笑雨道:“你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拿什么让我信你?”

阎罗道:“你当然可以选择不信,我也没必要让你相信。但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我就会选择继续和我赌。因为赌,你至少还有万分之一胜的希望,但如果不赌,我可你随时放你回去,等你埋葬了你的可爱的师妹之后,我也会随时打开地府的门,等着你来,甚至帮你毁了这地府。反正只要有我在,地府终究可以复原。”

“和他赌,”莫笑痴道:“就如他说的。赌了,咱们至少还有一丝胜的希望。如果不赌,就真的输了。”

郭笑雨高喊道:“我就再和你赌一把!”便推开身前的大门。

“等等,”阎罗说道:“我只和你一个人赌,他们要留下。呦!又是一个天人血脉,更成熟,更完整。力量更大,足以与我抗衡。”

的而且确,子月非的确是天人血脉。也正是因此她才会代替郭甜甜被无空无名抓去准备祭他们的神。也是因此,郭笑雨才会聚集各大门派一道讨伐无空无名。一战之后双方皆有死伤,但郭笑雨却让无数同道看见了,他足以拥有与无空无名相抗衡的力量。

“你们小心,阎罗很卑鄙。”郭笑雨转身低声说道:“而且你们刚刚成为魂魄,力量还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莫笑痴笑道:“放心,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有我在,没事的。”

子月非也道:“有这位魂使者,的师兄在,一切都不会有事。”过度的放松加紧张,让她几乎忘记了郭笑雨还不知道这莫笑痴的真正身份。所幸郭笑雨这时全部的心思都在阎罗身上,是以没有听出她话中的异样。

郭笑雨转身,推开那扇大门,门里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郭笑雨走了进去,虽然阎罗说这里是个迷宫,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些高过人头的墙壁和四面都是的通道。郭笑雨在指尖聚起真灵,一点火光如蜡烛一般燃烧起来。可蜡烛所能照亮的范围不过近身几尺,郭笑雨又加注真灵,蜡烛瞬间变成火把大小。

环顾四周,这里并不见什么通道,再回头,身后的大门已经不见了。郭笑雨摸索着朝前行走,火把虽能照亮周围一丈范围,但他还是无法看清这里全貌。索性他灭去火把,单手按在地面,将真灵灌注大地之中,无数点火焰以郭笑雨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周围被照的一片通明。但郭笑雨竟还是无法看到这里的全貌。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迷宫,根本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平原,只不过这平原上除了郭笑雨和火之外,什么都没有。

几点火光跳跃,居然汇聚成了郭甜甜的样子。而一旁郭笑雨的样子也随之出现。不过这一次郭笑雨并不是要将郭甜甜搂在怀里,而是用一把长剑贯穿了郭甜甜的胸膛。郭甜甜“死”的时候,双眼正看着郭笑雨,眼中满是悲凉与绝望。

“切,”郭笑雨哂笑道:“这样的把戏你还要耍到什么时候?”

无人答话。

郭笑雨有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迷宫,不过又是你的幻术罢了。不过所不同的是,这里却没有什么三生石、忘川水和轮回道。你的确学聪明了。但是,我比你更聪明。让我多告诉你一件事好了,来的路上我曾问过天下第一的幻术高手,子月非前辈,问她如果身中幻术却无法迫使对方心动,该怎么办。子月非前辈告诉我,如果无法使对手心动,就要学会比对手心静。当我的心比你的心更静的时候,我自然可以感觉到你的心在哪儿。要破除幻术自然不难。再多告诉你一件事好了,无念前辈教过我一套心法,是专门让人静心无念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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