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定言戒

梁薇吩咐了这一句便转头一跃,又在房顶上一点,便至空中。

梁苰与郭岸行大惊,连忙追了出去。在梁薇天赋的轻灵面前,他们徒具凡俗的轻功,终究是没能追上,双双垂头回来。

梁薇目不斜视,径直向北方飞去。不久天便黑了下来,她看不清前方,速度自然比白日慢了许多。待到天蒙蒙亮时,她还是到了京都上空。

她顺着正街一路向北,再行一阵,只觉地面发出一道金光直映到她脸上,低头一看,看到足下赫然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金色的房顶反射着清晨微熏的暖色光线,气势恢宏,宛若仙宫。

在现实之中,梁薇参观过故宫,足下的宫殿与故宫造得一样方正严谨,庄严恢弘。更何况,这不是游园赏花,没有行走其中而是居高临下,更没那么容易迷路。

她很快找到正殿,便飘然下落,只见门口守着的侍卫、宫人皆森然而立,恭敬万分。大殿的红漆大门洞开,远远一看,只觉得黑洞洞一片隐着金光,分明一座藏着宝藏的山洞。

侍卫看到突然立在那里的梁薇,惊声低呼:“你是何人?”

梁薇不想多生事端,一挥袖,身子如小雀一般自门口守的人头顶掠过去,飘向大殿之中。

正是早朝之际,梁薇在空中便看到大臣们罗列立在那里,有几个人发现了她,一脸诧异,侍卫们已开始招集人去护驾了。

她心内发慌,一落到地上,只觉得太过气氛庄严肃穆,装饰恢弘,金光刺目,看也没有看清,便向高高的宝座奔去,口中呼道:“爸爸,救命啊!”

一个大臣正立着向皇上回禀:“扶桑王信中道:臣妹瑞和,性情柔和,年方十八……”被梁薇慌得一把推到一边,硬生生地给打断。

众大臣不知梁薇来历,但见她年幼娇小,赤手空拳闯到大殿之上,都觉不是凡人,心中十分好奇、震惊。

梁薇只怕自己被人当刺客杀了,连忙改口道:“父皇,是我啊……我是素节……”说到这里,她这才总算看清,高高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金灿灿的人物。

他听到“素节”二字,将垂在面前的十二疏白玉珠掀开,展露出一张如同白玉雕就的清矍面孔。看清梁薇模样,他便豁然而起,伸手止住欲要拿下梁薇的侍卫与宫人道:“让朕好好看一看她……”他一手还掀着十二疏白玉珠,一手扶着太监,急步走了下来。

他的面容在梁薇眼中呈现得越发清楚,那张清瘦的脸白皙明净,细黑的眉毛骄傲地横在眼睛之上。深深的眼窝里透出冷凛的光芒,与他那严谨英气的面部轮空浑然一体……

这分明就是梁薇爸爸穿了龙袍!

他终于站到她对面,正待凝眸细看梁薇,梁薇已委屈地往他怀里一扑,哭道:“我闯了大祸,害了一条人命,我得救他……”周围人的眼睛都大了一圈。

梁清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听她一哭,自然而然地焦急心疼起来,扶起她端详道:“你先别忙哭……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一边细细打量一番她的容貌,只见她生得十分清雅秀气,楚楚动人,心内又惊又喜,莫明奇妙地想要感谢上天。

梁薇的容貌,精巧地融合了父亲的清凛冷俊与母亲的娇柔袅娜,分开来看,没有人能想到他父母是这般的,而一家人站在一起一看,又叫人不禁感叹——真是一家人啊!

梁清思这是第一见这个女儿,可是感觉上好像已疼爱了她十几年!

梁薇从来不会跟爸爸客气,爸爸成了皇帝也一样不客气,时间又极为紧迫,她擦一擦眼泪便直奔主题:“父皇,我要那种紫色的人参!周道长说宫里有的……”

梁清思皱眉道:“你这孩子,朕迎你回宫你不回,一入宫却只为要东西……”

梁薇跺脚道:“人命关天啊!您到底给还是不给?我这是去救人呢!”

梁清思可不习惯被人大呼小叫,有些尴尬地将目光一转。早已被惊呆的大臣连忙将头垂下,看也不敢看。他便自我排解道:“你有这份慈悲心肠很好,朕自然应当成全……只是那人是谁,为何性命垂危?”

梁薇冷冷地道:“您就说,给还是不红?”

梁清思连忙吩咐道:“去挑棵好的紫参来!”

梁薇喜得又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道:“谢谢爸爸!”

梁清思满脸是笑,周围全是大臣看着,又略显尴尬。抱怨似地叹着气,伸手将梁薇柔软的手臂自颈中解下,拉着她的手向众大臣道:“众位爱卿,这便是自小离宫修行的素节公主了……”梁薇撇了梁清思一眼,心道,这里的爸爸胆真大,敢当着我的面撒谎了!

大臣们齐齐跪下,贺道:“臣等见过素节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恭喜公主归宫!吾皇一家团圆……”

于是恢弘的大殿之中,就只有梁清思与梁薇并肩而立了。梁薇满身不自在,见众大臣都比自己年纪大,恨不得一一跪下磕头还礼,急得道:“众位快请起,这是要折煞我了!”

梁清思命太监搀扶起几位年轻较长的大臣,又说起梁薇方才是如何一下子便来到大殿之中,可是用了什么仙法。梁薇坦然道:“我并不会什么仙法,只是天生一股清奇内力,一下子便有了过人的轻功。”

众大臣自然猛劲夸梁薇天生仙骨,仙女下凡之类。拘于礼貌,梁薇不得不做出一副认真听话的样子,时不时谦虚两句,可是心思全在大殿门口,只盼去取紫人参的太监快点回来,再快一点……

终于,那太监默默地来到大殿之中,跪启道:“启奏皇上,紫人参取来了!”

梁薇生怕梁清思听不到,扯着他的衣衫,提醒他注意。梁清思听说,便向那太监捧着的红锦盒子瞥了一眼道:“打开看一看。”

那太监便小心打开红锦盒子,高高捧起。一棵胖大的人参呈现在梁薇面前,它的颜色确切来说是蓝紫色,像是鸢尾花瓣的颜色。上面的根须也是这个颜色,清疏柔长,上面缀着小米粒状的小疙瘩,颜色是蓝紫色中,更偏向红的,小珍珠一般可爱。

它是如此的艳丽可爱、奇特有趣,吸引着梁薇向它伸手。

梁清思却拉住了她道:“你想要救谁?朕着人给送过去就是了。你也累了,回宫休息一下吧!”

梁薇还天真地道:“我不累,不用休息,自己过去就好啦

!”

梁清思坚持道:“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怎么可能不累?你住的地方,朕早已着人收拾好,你拒旨不遵的罪,朕已不计较了,你安心去休息吧……”

梁薇这才明白过来,她一入宫就是“羊入虎口”了……

她有过“九金凤”的前科,这一回是没有那么容易逃了。

终究是要来到这个烦乱的世界了?

梁薇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对于变故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总是心怀抗拒,公主这种身份幻想一下也就罢了,真要她出入皆有无数人围拢,动不动被人参拜,身份言行关系天下,那对于她真是非人的折磨!

她眼望着那株紫人参,想到了许多跟紫色有关的词汇:紫气东来,以紫乱朱,魏紫姚黄,纡青曳紫……

她暗自瞥一眼身旁的梁清思,只看到他的龙袍一角,用了数不清楚的丝线绣成一个团龙图案,精细得叫人难以相信,硬若铠甲,贵不可言……

梁薇想,从此我也要为某些礼节与规矩,穿上我丝毫不喜欢的衣服?

她想了半晌,终究叹了一声道:“父皇,请您放心,我不会一去不回的!那人必须我去才能救他……况且,他是因我落的难,我坏了事,总要去承担责任吧?”

梁清思奇道:“你到底要救什么人,又是怎么回事?着人去办便好,你又何苦非路这一趟?”

梁薇哪里有空与他长篇累述,便道:“我日后会告诉您的,只是现在,我得赶紧拿了紫人参走了……”

梁清思摇头道:“你这孩子好狠的心……”

梁薇安慰道:“我会回来的,又不是不回来!”这话听起来像是对即将被撇下的儿子说的。

梁清思翻一下眼睛,脸上写了一句话:爸爸不是笨蛋,少哄我!

梁薇急切无比,想来想去,瞥见手上的翡翠戒指,便摘了下来道:“这个给你!这个戒指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无论到哪里,我总不会舍弃它的。所以你收下它,也就可以放心——因为,我总会来取它的。”

梁清思拿过戒指,好笑地道:“你这是什么话?”

梁薇道:“戒指是一种约定,我既然已经然答应了您,一定会回来,就绝对不会食言的!”

梁清思摇头笑道:“你这丫头行事也太奇怪了!”

梁薇撇嘴道:“这就叫奇怪了?更奇怪的人,更更奇怪的事多了去了,只是一时间没工夫告诉您!待我救了人回来,再一样样地说……”她将戒指塞进他手中,劈手拿过紫人参来。

梁清思见她那焦急的样子,不忍心逆她心意,惹她不痛快,便道:“那你快去快回!”

梁薇点一点头,便往殿外走去。众臣随着他们父女鱼贯而出,梁清思正欲着人送她,梁薇已道声“回见”,足下一蹬跃至空中了。

众人似是目睹观音飞升一般,惊叹着目送她消失。梁清思见状,又是骄傲又是后悔,口中道:“本来还想找人跟着,这个样子谁能跟得上!?”

梁薇以无人能够匹敌的速度返回南山。

那里已是另外一副情形,周雪桐已醒,李为念则被从马车上移到室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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