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假亦真

“对啊!”想明白了这一层,周雪桐心里又欢喜起来,“我曾查出,梁琪身边有一个侍女跟随,很有可能她们主仆早就交换了身份,死的是那个侍女。我走过那条错路,李为念再一次引我走另一条错路,那我至死也不会再相信李尚荣是梁琪之女了!如此一来,我查他的事,就再不会往梁家身上想去,我就永远也查不出真相,他也就可以安稳了!”她说完又是一副神彩熠熠的样子,为自己重新找到了调查方向而兴奋。

她极为高兴地望着郭川泽,已在心里盘算下一步的行动……

“晚了……”郭川泽看她这样子,实在不忍心泼她冷水,但还是说了,“无论李尚荣是不是梁琪之女都晚了……”

“为什么!”周雪桐这几天已受够了失败,心里极为敏感,听到这话心里就暴怒起来。

“竹英姿她……”

周雪桐慌得道:“竹英姿既不会去与皇上相认,也不会帮他!将梁琪的事一查明,将证据拿出来,李为念抄家灭族的大罪,肯定逃不了!”她生怕郭川泽是因为不知道竹英姿的立场,才说了那句“晚了”,极力安慰着自己:一切都不晚。

可是,事情并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

郭川泽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地道:“你这些天一直在忙着调查,一定没有听说宫里发生的事,与民间的一些传闻吧……”

“没有……”周雪桐脑子乱了,“宫里如何?民间又如何,什么事!”的确,一个李为念已让她焦头烂额了,的确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

“太后做噩梦,皇上在找一个人……皇上已命人起草赦免梁文穆一族,将其族人尽数招回的圣旨,明天一早便会昭告天下……”

李为念他做了!?他怎么办到的?

这个疑问从周雪桐的脑海里闯了出来,带走了她的所有思绪,于是脑中空白一片……半晌了,她失神地问了出来:“他怎么办到的?”

郭川泽细细地道:“细节上,我也不清楚。我唯一觉得有联系的,只有前些天发生的一件事。那天,君子堂的人来了一趟,过来找傅宣弘,要他一起去调查某件事。过了一会儿,小傅拿了一张纸过来,让我认一认字迹。那张纸上写的字,文法根本不通,尽是‘得’、‘失’、‘过’、‘与’这一类常写的字。很显然,他们是收到一封什么信,但信的内容不好叫人看到,便从信上临摹几个这样的字来叫人去认。”

“那么那字迹……”

“是竹英姿的!”郭川泽道,“她抄的经文我看过,那一手好字实在叫人印象深刻,因此我一眼便认出了。可是,我当时不懂他们要做什么,只说没有见过。但是那天,竹英姿将抄写的经文漫天抛洒,见过的人并不只我一个。所以第二天,他们又查了回来。问我与郭岸行,竹家人去了哪里——很显然,他们查到那字迹与竹英姿的很像。我们只好告诉他们,竹家人去了京城,有人想到他们在来的路上,正好与竹家人擦肩而过。于是立刻往京城去,据说在路上一家客栈里,见到了竹家人,却独独不见竹英姿……”

周雪桐禁不住一拍手道:“原来,我们前脚走,君子堂的人后腿便到了!如此说来,竹英姿还真是明智,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往五峰山来,才使君子堂的人没有找到她!”说到这里,她突然想了

起来,“竹英姿呢?早几天她便出发往这里来了,怎么还没到?”

郭川泽道:“她要往五峰山来?我并未见她。”

周雪桐觉得不妙,皱眉道:“难不成她已被君子堂的人找到了?”有一些担心,然而更大的疑惑还没解开,便暂且放下不提,又道:“可是……我还是不懂……李为念精通书法,这个我知道,照你说的,应该是李为念模仿竹英姿的字迹去向皇上写了什么信。然而,竹英姿虽是皇上的女儿,但皇上并不知道,就应该如陌生人无异。李为念写这样一封信,应该达不成任何事才对,为什么竟完成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郭川泽微笑道:“竹英姿可不是常人,她去过仙岛,能够御风飞行,出口成章,还写得一手好字……”

周雪桐心里不痛快,听什么都觉刺耳,讥讽道:“原来她在你心中这么好,那在仙岛之上,为什么不顺水推舟!”

郭川泽脸上顿时一冷,深深地望她一眼,仿佛想她脸上看出她是在吃醋,还是纯粹为了发脾气?过了半晌,他又好脾气地道:“并不是我认为如此,而是民间已微微有些传言。说是皇上有个女儿,出生那夜有月全食出现,那是因为她是月宫中的仙子逃出,下凡投胎。因她天赋仙姿,自小便外出求道,是仙岛上那位仙翁的弟子,能够御风飞行。如今学成,又业已成年,将会被皇上接回宫中!”

周雪桐听了这一篇无稽之谈,几乎没笑死!可是细细一想,这一篇话却句句有典故。

大约十六年前,的确有月全食出现,至于是不是竹英姿出生的那天,根本不必认真。至于“天赋仙姿”句,竟是梅祖芳在竹英姿还未显露出不凡之处时,便慧眼识英,所下评语。仙岛仙翁的弟子,能够御风飞行,更是容易令人信服——竹英姿确实去过仙岛,身上的天赋连穆卓仙也解释不通,只好赞她为仙子、精灵转世,轻功也确实绝世!

周雪桐低首想想,猜测着道:“难不成,李为念是靠为竹英姿,编了这么一个故事,使皇上赦免了梁文穆一族……”

郭川泽道:“不是说太后最近常做噩梦?所以我猜他用的手段跟鬼神之说、天理报应有关。一般这种事,要有虚的,但实实在在的绝不能少,这才容易引人信服。竹英姿的经历,应该就是‘实’的一部分。但究竟如何,要好好地查一查,才会清楚明白。”

周雪桐恨不得现在就找出李为念,命他说个清楚、明白。回想一下在过去仅仅半个月的时间里,李为念连连布局——竟还说不上“精心”,因为实在有种漫不经心的气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却没有杀过一个人。也只有一味偏袒她的郭川泽,才会对她深信不疑,若是将今天这篇话,说与旁人,摸得到的证据就一幅撕烂的画,只凭一张嘴,谁会信呢!

对了,竹英姿可以当个人证,假如李为念模仿她的字迹写过那篇装神弄鬼的信,竹英姿只要否认,李为念也不是无懈可击——可是,竹英姿会将矛头指向李为念吗?

不,李尚荣若当真是梁琪之女,那么李为念最初对她说的一袭话,那是全部成立的。他对她的喜欢是真的,李尚荣跟她是亲戚也是真的,只怕竹英姿因为这一点,生一阵子气也就罢了,并不会揭露!

如此一想,周雪桐心里当真是大起大落,抚额长叹道:“我输了,

真的输了……”

郭川泽并不愿她沉溺于这件事,但也不忍看她失望,便劝道:“可是如此一来,你也知道了一件顶重要的事……”

“什么事?”周雪桐不自信地问。

“太后为什么做噩梦?哪有那么巧的事!肯定是宫中,甚至于皇上、太后身边有人,与李为念里应外合!”

可是周雪桐心里却更为惊怖,叹道:“他竟已在暗中,将眼线布到宫中了!”

“肯定不是他一人之力,这一切应该是从他父亲就开始了……”

周雪桐想一想也是,将头点了一点,也说不话来。

郭川泽见她很是萎靡,柔声问:“你怎么了?”

周雪桐再无意硬撑,俯在桌面上,哽咽着道:“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失败过,我真的累了……表哥,我好累啊!”

郭川泽一阵心疼,望着她弓起的背,伸出手去,却在半空停住,又收了回来。只是安慰道:“你太爱独来独往,而李为念利用一切,所以才会这样!”

“是因为我没能得到谁的帮助?”周雪桐幼时便心高气傲,孤僻寡合,也自认为自己是有能力撑起一切的。年岁渐长,也渐渐明白,一滴水只有投身于大海,才能发挥作用。可是从幼时,她的性格便不是为与众相合而养成,既不讨人喜欢,自己也百般看不惯他人,孤僻与独来独往,竟已成为习惯!若是她真的有需要,谁肯帮她呢?“表哥……若是当时我说与你,你会帮我吗?”周雪桐小声问。

知道自己说“会”才能令她欢喜,但他对她一片赤诚,还是诚实地道:“我会劝你不要管,就让李为念去做他的事。”

“为什么?”果然,周雪桐不仅不欢喜,还既惊且怒。

郭川泽知道她处于焦躁中,令眼神、表情还有语调都尽量平静,希望能够感染她,耐心地道:“李为念不是我们的敌人,他有这般手段,只怕会一直施展下去,将来图谋天下我也不奇怪。我反而会高兴,因为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梁苰的敌人……”

提到“梁苰”,周雪桐那颗暴躁的心,顿时就蹿到了嗓子眼儿。但她注意到郭川泽说到这个名字时流露出的深有意味的眼神,反而安静了下来,故意显示自己并不在乎。她冷冷地道:“你们不是整天讲忠义、忠义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为未来的皇上有个敌人而高兴了?”

郭川泽冷笑道:“你可知外公他老人家,为什么在梁蘅逸上祭时忽然离开?”

周雪桐怔了怔,发现自己有太多不知道的事了!尴尬之下,竟顽皮一笑道:“爷爷他看不上梁蘅逸的蠢样子?”

郭川泽忍不住笑一笑,又认真地道:“梁蘅逸这个人没有心眼儿,况且一向敬重外公,就算外公打他几巴掌,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外公在他面前不告而别,不会出什么事。而他离开正是因为梁蘅逸在上祭之时,说了梁苰回去向皇上说,该如何如何封赏姑公、姑婆的话……”

周雪桐不耐烦地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郭川泽沉默着走至门口,望着门缝里的亮光,幽幽地道:“梁苰离开五峰山回京向皇上报告姑婆的死讯,走到山下时,说了一句话,外公恰好听到……”

周雪桐知道一定是什么无比重大的话,心里紧张起来,连忙问:“什么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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