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周雪桐

过了一会儿,程安莹的睫毛动一动,抖落了上面挂着的一大颗晶莹的泪珠。她偷偷向众人扫视,那目光中透着被揭破秘密的胆怯感。

梁薇虽然没有“偷听女人心”本事,凭着女人的直觉,觉得端绮的猜测是正确的。再看程安莹的反应,便急急地道:“看来……果然是玉簪花了!”

“你是玉簪花,英姿姑娘是茉莉……哼,那个梅祖芳也曾说我姐姐是梅花!”童千姿恨恨地道,言辞之间满是嫌恶之情。

郭湘婷不以为然,盯着童千姿暗而不黑的俏丽脸庞撇嘴道:“你姐姐?那是墨点的梅花吧!”

童千姿不管对方母亲、兄长都在,要冲上去给她两巴掌。梁薇正在心里囤积着语言,要纠正程安莹的价值观,连忙拉住好姐妹说:“计较这些做什么,她没有见过你姐姐才这么说的。”不过她心里也在怀疑,童千姿的姐姐比她还要黑些。

梁薇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紧接着便盯着程安莹道:“程姑娘你看,不是只有梅祖芳发现了你的漂亮,而是你确实很漂亮。你或许以为他无论怎么坏,至少对你是真心的,付出真心欣赏你的美,但其实在他心目中你就只是一朵花,许许多多美丽花朵中的一朵而已!”

程安莹无动于衷。梁薇尴尬一笑,继续道:“小姑娘,我也不清楚你跟他的过往,所以我的话可能没有说到心里去。不过,不必说别的,就单说他偷人小孩子炼药的事情,就是不可原谅的,是不是?他这会儿,还偷走了你心……真坏!”

程安莹抬起头来愣愣地盯着梁薇看,嘴唇动了动,在心里道:“他偷走的,却也不只我的心……还有那件东西……”

忽然听到一声马嘶,众人转头看过去,原来是程安莹的那匹白马,看到主人欢快地腾身而起,嘶鸣一阵。桑彪一直惦记着这马,忍不住笑道:“这马在这儿,找姑娘来了!好马,有灵性。”然后又见那马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连忙问:“这怎么回事,腿怎么了?”

童千姿努一下嘴,指着自己向他轻声道:“给我抽了一鞭子,要不然她骑着这马,我追不上她啊。”

子靖玩笑道:“射人先射马,倒是好计谋。”

梁薇用胳膊肘顶子靖一下表示不满,转而向童千姿道:“你‘以人欺马’,不厚道吧。这马要是我们家英姿,不咬死你才怪!”

童千姿不解,皱眉问:“你不是英姿么,你要咬我?”

“我从前养的那条狗,也叫‘英姿’。”

周念秋“哎唷”一声笑,望着她道:“你真够大度的,也不在乎‘人狗同名’?”

郭湘婷撇嘴道:“她傻呗!”

梁薇斜她一眼,“切”了一声儿,劝自己“年轻的淑女不与未成年的小女孩计较”。

程安莹默默无言,走出人群接了自己的白马,牵了马绳便走。童千姿慌慌张张地要追出去,梁薇拦住她道:“别跟人家为难了,人又不是她救的。她也是受害者来的,一定要好好教育,别动不动打架!”

童千姿拿开她的手,笑一笑道:“你放心吧,她一路上跟我为难,我也没有怎么打

她。我懂的,就是方才那么误会她挺不好意思的,我要帮她治好她的马,还要跟她一起找到梅祖芳,让她看清楚那坏蛋的真面目!”

梁薇眉开眼笑,拍着她的肩膀道:“真不亏是我的好姐妹!”童千姿笑着点一点头。

郭湘婷忽然“嗤”一声笑了起来,指着程安莹的白马道:“这马也是瘸的,就跟竹端绮一样!”

本来只是刮风,忽然就泼下一盆冷水,还加着冰块。梁薇冷下一张脸,眼里满是尖刺,缓缓转向郭湘婷。童千姿本来要走,听到这话眉头也是一皱,止住了步子。

郭岸行看到梁薇这神情,脑后发凉,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抢先瞪着妹妹道:“你胡说些什么!他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么忘恩负义,你小心遭雷劈!”他辞不达意,一句玩笑话就要扯到恩义上,好在老天没有真的打个雷来凑趣。

郭湘婷嘟着嘴、鼓着脸、瞪着眼,气冲冲地听他说完,眼里已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她恨得指着端绮道:“本来就是,她就是个瘸子、瘸子、瘸子!就算她救过我,那又怎么样,外公教了她工夫,这些天吃咱们的喝什么的,还不够还么?她就是个瘸子!”她连日受人忽视早就不满了,巴不得跟人大吵一架,或者干脆动起手,也胜得过这油煎着似的干耗。

童千姿更为姐妹抱屈,指着她道:“你真过份!走,英姿姑娘你们跟我一起走吧,不要再和这个人一路同行,这种气怎么受得!”她拉了梁薇就要走,梁薇却定住不动,她一急连着梁薇一起骂:“怎么着,你还想一路沾人家的便宜,舍不得盘缠钱?寄人篱下的委屈你就愿意受!软骨头,没气性。”

“不是……”梁薇不想当着郭湘婷的面儿说,凑到童千姿脸旁轻声道,“我要留下来,因为……因为我要求她外公——也就是周潜光治好我姐姐的腿……为了姐姐,这点委屈不算什么的。”她勉强自己笑一笑,眼睛夸奖地弯着。

郭湘婷侧耳去听,听得明明白白,长长地“哦”了一声儿,满脸得意的笑。

童千姿望了端绮一眼,向梁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你有你的打算,我就不勉强了,先走了。再见吧!”豁达挥手的动作,有种虚夸的稚气。

梁薇挥挥说:“拜拜。”

童千姿走远后,郭湘婷笑吟吟地盯着梁薇道:“原来你一直跟着我们是另有目的,想求我外公治好你姐姐?哈哈,我一定会让我外公,不治好你姐姐的!”

梁薇微笑道:“你外公是个充满智慧的老人家,心地善良、明事理,一定不会听你的!”

“那就试试看!”郭湘婷说这话一点底气也没有,因为她也知道她外公一定会的。她一咬牙,哼了一声儿道:“我不愿意再跟你一起去京城了,你走吧,这就走,不想再看见你了!”

周念秋斥责道:“婷儿,你再这样,我就要将你送回家去,不要你去京城了!”

郭湘婷暴怒着冲她娘亲嚷嚷道:“我本来也不想去,你们整天送我到这里、那里,从来就不问我想不想去。娘亲你不喜欢我,爹爹也不喜欢我,只记得两个哥哥。大哥就喜欢表姐,她为表

姐伤透了心,也还是想着表姐。大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后,娘亲担心他,担心得饭也不吃……我为你煮的粥,把手都烫伤了,你看也不看,吃也不吃一口……”郭湘婷越说越委屈,泪水抖落下来。

周念秋吃了一惊,慈爱又悲切地望着女儿,伸出手搭在他肩,用眼神与口形对梁薇等人道:“请见谅,不要计较。”郭岸行也不好再责怪妹妹,转而心疼起来。

梁薇过意不去,连忙温声向郭湘婷道:“对不起,都是我招得你,我跟你道歉!”

郭湘婷哭着打她,要她快快滚,端绮、子靖还有桑彪等人待要不欲郭湘婷计较,可是心里实在觉得无法再跟他们一路同行。端绮于是叹道:“郭姑娘,我们走便是,以后就不打扰了。”

梁薇虽然恨不得如此,可是想到端绮的腿,天大的委屈都要咽下。于是拦住姐姐道:“不要,总之日后,我再不会惹郭姑娘生气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念秋向她感激地一笑道:“小竹姑娘大度,不与小女计较,先谢过了。”

郭岸行抱歉地向梁薇道:“谢谢你不与我妹妹计较,当然还要一路同行,否则我们这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千万不要再提分开走的话了,好不好?小竹姑娘,竹姑娘还有……”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梁薇惊得道:“你已经感冒了?……着了凉?”

郭岸行看她满面关切,未免脸上一烫,低着头摸一下鼻子道:“不防事的……”

梁薇急得道:“怎么不防事,着凉感冒很难受的!所以——子靖,咱们赶紧回去吧,你要赶紧把湿衣服换了,再喝一碗热姜汤,别像他一样倒霉感冒啊!”

郭岸行尴尬着抬起头时,已见梁薇一手拐着子靖的手臂,一手拉着端绮前面走了。他还想要再多多看看他们的背影,桑彪一个跨步走在他们之后,便将他的视线挡个严严实实。他无奈而笑,随之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一转头,正遇上他母亲那清澈得好似洞悉一切的目光,笑了笑解释道:“我是觉得,他们这一家人彼此心中,好像就只有他们彼此,再也容不下其它人。”表情的纹理中,虽控制着,却不可抑止地露出艳羡之意。

周念秋微笑着鼓励道:“你成为他们的家人,也便能走进他们心中。小竹姑娘很不错,聪明又标致,很孩子气却又总能像个大人那样,我很喜欢她。”

郭岸行见母亲误会了,有必要加以解释。然后他才刚张口,见母亲顺着大风的方向将头一转,神色黯然地道:“你哥哥当初喜欢上的人,若是小竹姑娘这样的,而不是你表妹,也不至于落得满身的伤心……”

郭岸行想到表妹周雪桐,心底陡然一冷。他实实在在地劝过自己,不该对亲人有恨意,可是她那张明艳傲气的脸,带着妩媚的笑在眼前一浮现,他就不由得在心底高呼狂喊。

周、陈、郭三家有着紧密的姻亲,他们都有许多表亲。他有时候会很孤傲地想,表妹所有的表兄弟中,唯有我不喜欢她!可这种孤傲总透着些无奈,因为周雪桐明显不在意她的不喜欢,就像她从来不在意谁对她的喜欢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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