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寒冷。
嘈杂。
康沐晴在二楼阳台听着远方传来的哭嚎声，却因为先前打了抑制剂的缘故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这是太阳熄灭后的第四个小时，天上一直保持着链接的太空港消失了，分布在太阳周围的能量传输模块也全部下线。
在太阳熄灭后，突然陷入黑暗的世界令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能源的缺失和通讯的中断很快地引起了大范围的恐慌。
而极度严寒也随着黑暗来临了，恒温区块在没有了大量能源的支撑下很快结束了工作，地表的温度很快降低到零下五十摄氏度——这还是在大气的保温作用下才使得这一数据不那么骇人听闻。
政府很快对此做出了响应，开启了被淘汰的的十座冷核聚变发电站用来维持各大城市的基本能源消耗，一些重点区域中的通讯功能也很快得到了修复。
康沐晴从她的导师口中得知这次事态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因为在刚被发射出去的观测器的反馈中高层得知了一个恐怖的真相——地球的空间坐标被篡改了，他们来到了一片没有恒星的星系。
缺少恒星，也意味着缺少了星际航行的基础——能源与坐标。前者决定了航行的范围，后者决定了能否准确地在茫茫宇宙中准确定位。
根据初步观测，他们来到了银河系的英仙旋臂中的一处荒芜星系，距离太阳系约七万光年。
根据目前的形势来看，重返太阳系已是痴人说梦，就连维持地球上的人口增长也是件十分艰巨的任务。
一种无力感从康沐晴的胸腔内涌现出来，像是顶着大风在夜路上行走一样。她的胸口发闷，抬头看了眼没有星光的天空。
“哥......你在哪啊......”
...............
“本次事故共造成约五十亿地球公民失踪，太空港因为地球这一引力源的消失朝着太阳系外加速，最终在木星附近被捕获。水星，金星的轨道朝外发生了偏移......”
“月球被火星引力捕获，撞击到了火星地表的生物殖培中心，月球基地也随之损毁，共计三万一千四百零二人死亡，七万三千八百五十三人受伤。本次事故经济损失高达三千万亿基准币......”
康恩转向另一片光幕，那是刚被技术都的同事模拟出的事故画面。
银白色的太空港朝着四周飞散，蔚蓝色的地球在太空港平移的瞬间消失，紧接着太空港外部停靠着的飞行器开始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月球裹挟着大量金属碎片撞击到了火星表面，带起了一大片尘埃云。
“恩子！出大事了！”
门外的老黑火急火燎地从没关上的大门那跑了进来，手里还各自拿了一个白色的长棍。
“怎么了？”康恩有些沙哑地问道。
“嚯，你这眼睛怎么那么红，早让你好好休息......”
老黑还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把棍子放在地上，对上了康恩的眼睛。
“出大事了，有高阶文明来入侵咱们了！”
康恩只觉得是天方夜谭，他摇了摇头：“下次编个像样点的理由，要真有什么高阶文明咱们还能坐在这聊天？”
“哎呀恩子！来来来你自个看。”
老黑指着地上的那两条白色棍子。
“你说，一加一等于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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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这打哑谜呢？二呗。”
“错了，一加一等于零。”
老黑把两条长棍放在一起，就在它们接触的一瞬间，长棍消失了。
康恩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老黑，后者点了点头。
“宏观的数学规律已经被改写了，地球也是因为规律的改变消失在我们眼前的。现在，一加一等于零。”
他推了推眼镜，补充着说道：“但是这个规律只发生在地球上，这两条一模一样的棍子是我老婆行李箱里找到的。也就是说，截至目前我们还是安全的。”
“哦对了，你的通行证我帮你放你公司了，正好顺路，你休假结束了去取一下吧。还有......地球虽然消失了，但是也不代表上面的人不在了，你......凡事都往好方向去想，别太难过。”
说罢，老黑起身准备离开，正当他走出门半步时，笼罩在黑暗中的康恩说话了。
“其实，你早就知道，对吗？”
踏出门口的脚步顿了顿，他转过身强扯出一抹笑容。
“怎么可能呢！我这不也才刚刚知......”
“六月二十五日，你去了星环研究所一趟，半个小时后才出来。”
“就在那天晚上你和你的妻子许倩进行了十七分钟的通话，让她早点来空间城定居。”
“七月一日，你去了星环公司，以参观为名去了档案室调换了一份资料。”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想让嫂子能来空间城生活，现在我才知道......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地球要消失的事实了吧？”
“你用安全部的权限背地里查我？”
“没错，我是在查你！可那也是为了帮你！你以为你之前做的黑市义肢买卖就真的没人知道？你以为随便修改一个人的所属地域那么容易？我在这的朋友没几个，我把你当铁哥们，你把我当什么？！”
老黑沉默了，他重新走了回去，面对着康恩坐了下来。
“这也没办法啊，都签了保密协议的。其实星环研究所早就推测出了这次入侵，但是为了不让恐慌散播还是选择了封闭消息......你们老板还靠着这条消息赚了三个理事会成员的人情......他们的子女本来今天也要去地球的。”
康恩马上想到了那个空无一人的一等舱，先前不合理的谜团也因为这番话被解开了。
“所以为了整座空间城的安稳，就放弃了地球上的五十亿人吗？”
“这......”
等到老黑走后，康恩通过之前留下的后门进入了安全中心的主服务器，那里有着整座空间城的资料和一些公司内的保密文件。
数据最多的是空间城内第二第三空间网络访问情况和公民档案，这些资料里记录了从注册成为星际公民开始的所有相关个人信息，就连在某个地方停留了多久都被全覆盖的监管镜头记录在档案中。
可以说只要进入这个主服务器，在第二，三空间里生活的任何人都没有隐私可言，而康恩也是通过这个渠道来获取老黑的近期行为的。
其次是有关于武装部创造新概念武器的经费申请，那群疯子自从差点把星环公司变成微型黑洞后就被整个打包送去了冥王星科研中心，而一向大方的星环高层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消减他们的实验经费。
他尝试着进入先前创建的私密节点，那是直接联通地球和空间城的私人节点......和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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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的一样——无功而返。
他开始查阅关于这次事件的一切信息，奇怪的是一向众说纷纭的论坛上口风竟然高度一致，无论是从事件伊始到尾声，关于目击过程的叙述和紧急报道上讲述的完全一致，这种高度的统一感就像是让一群不安分的猴子齐刷刷做出一个动作那般诡异。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查询，康恩很快地找出了一个和他印象里不一样的事件——关于那个被静止的时间。这似乎从未被提起，唯一一个时间吻合的记录还是空间城的能源系统故障。故障的时间点正好是康恩听到钟声的那一刹那，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有关与那个时间点的记录了。
从故障报错的日志中，康恩得知了那时所有的能源都在一瞬间被消耗殆尽，那时候整座空间城都陷入了停止运转的状态，过了足足一秒才恢复如初。
...............
“请尽快进入人防工程设施，八小时后地表温度将达到零下二百摄氏度，请仍停留在地表的地球公民寻找就近的人防工程。”
在深邃的黑暗中，一束又一束的明亮黄光不断闪耀着，这些光芒标示着可以供人们进入的地下避难所，这种上世纪的避难设施在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每个避难所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联系，这也可以保证物资的流通和交换。
军用探照灯将地面照的宛若白昼，街头上仍逗留着的民众在武装力量的保护下有序进入了就近的避难所，一路上还有已经被低温冻死的僵硬尸体和结块的血迹。
那本来还一直喧哗的群体也沉默了，他们安分地排着队，一个接一个有序地进入敞开的避难所大门。
康沐晴在和导师通话结束后就被带入了军事大学底下的大型避难所，此刻她正坐在悬浮座椅上默默听周边人的聊天内容。
“欸你知道吗？我刚刚听我导师说了，这次咱们要把地球掏空了，用来做一艘宇宙飞船！”
“反正这本来就没啥机会能走出这片星系，倒还不如拼死一搏，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碰到个什么虫洞或者废弃星门呢？那咱们不就还能在有生之年回到太阳系嘛！”
“可这风险也太大了吧......这万一没成功不就把自己后路都断了吗？”
“现在哪还有后路可言，有句古话不是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嘛！危急时刻肯定得做一些非常之事。”
“对啊对啊......”
众人兴致十分高昂，没有半分因为进入陌生星系而胆怯的样子。因为都是军事大学的高材生，对这类话题也不太忌讳，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康沐晴控制着座椅在这座大型避难所里四处走动，因为有着少校军衔的缘故只有个别区域不对她开放。
她能看到很多维持着秩序的士兵，橘黄的灯光令冰冷的避难所内多了几分温暖，保持着供暖的临时管道也在一刻不停地释放着热量，令避难所内保持着相对舒适的温度。
远处还有啼哭声响起，一些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们在父母的守护下撑过了突如其来的寒冬。当他们被找到的时候，紧紧抱着婴儿，用身体维持着热量的那些父母已经成为了被冻僵的尸体，他们挺立在寒风中，像是堵坚不可摧的城墙守护住了他们要守护的人。
康沐晴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疼得发不出声，在这份刺骨的疼痛中她又回想起了三年前挡在她身前的那三道背影。
尽管注射了抑制剂，她的眼眶，还是湿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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