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难懂

阳光明媚、热风阵阵,天上更是瞧不见半朵云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祖祖辈辈皆是如此原本刘二仁就算命生得再好就算离开了这鸟懒飞过的鬼地方亦无能凭一己之力在陌生的城市去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但正因为天上不常掉那馅饼所以一掉便是那个头大到吓人的那种,平日里直穷到就连马匪路过亦会避那晦气的天运城今儿可热闹得紧,不过千想万算坐田坎数草的刘二仁亦没料到这天大的美事会落在打小便克丢了双亲的自己。

而更令人捉摸不透的却是众人这声不知自何而来的小恩公,十六年来他可从未离过这北地大多沙匪视作故土的北梦里,这鬼地方耕田虽是一望无际却大多都是种啥啥不活的那种,所以刘二仁这与其说是看草倒不如说这地里能活下来的只有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是身无三两肉但好歹亦是贱命一条,小心驶得万年船,何况再苦再难他亦需留这静侯父母的归期,在十户九家出过匪的地界想讨生活又岂能少得了眼力劲,欲成此事除了眼力劲自也少不了一双麻溜的飞毛腿,奈何他人再猴精跑得再快亦终难逃倦鸟归林那宿命,打小吃的虽是百家饭但金窝银窝亦不如自己这狗窝,穿着再华贵亦终只是些跑腿打杂的货色,客客气气的好言相劝即不顶使斯文人亦干得出套麻袋敲闷棍那一类勾当,被人五花大绑却又好吃好喝供着真不知道这算个什么事,不过最叫刘二仁纠心的仍是自己是如何换上的现在这身皮。

在一生人顶多亦只能洗上两次澡的北梦里这福利虽美的得不行,但旧衣裳是叫谁给扒的那一身黑泥叫谁给搓没的始终令他念念难忘,因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除了难为情还是难为情,由来一动不如一静,没事便上窜下跳的家伙忽然成了个任人摆弄的闷葫芦自无论当值是谁都得掐上一把,全分不清脸部轮廓的小黑脸秒变叫人即爱又怜的小白脸自少不了这待遇,来回人已被捆得跟猪一样自是忸怩不如坦然面对,何况这车里的妹子个个水灵、人人如画本就叫人分不清那梦与真实,这没准转眼便会没影的美事自是有爽过没错过,他如此配合所受待遇自也会有何提升,眼下虽无需自个照顾自个但有些事亦始终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由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对相生相倚的福祸戒骄戒躁、处之泰然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奈何这些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油条才会生出的认知与觉悟,即满打满算亦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对生活亦没什么想法的边城娃对于这绿树丛中的一黑矿又岂会有太多的想法,何况原本人家忽悠他是来这管事的而非扛铁锹轮大锤。

愿望虽美好现实却很残酷,一路上被人当佛爷一样供着可只是为了令人明白天堂与地狱之间到底差异多大,若说原本的刘二仁是个衣衫破烂脸直黑到难辩容颜且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乡下娃那现在直就是个直连自个啥时候会累死都不清不楚的可怜蛋,若非他平日里尚算勤快怕就连那头天都挨不过,不过在这种两眼大睁亦只能勉强分辩出人与物的鬼地方无论穿着还是容貌皆只能算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但矿里黑成这样亦非纯是矿上为节省那开支,如此才更容易找着那些仅现微光的矿藏。

一块矿石一个包活干得再勤眼力劲再好凭刘二仁这小身板纵是不眠不休的苦干亦终是为他人做那嫁衣,为免一身带伤早死早投胎自也只能忍气吞声以水果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虽只是点头之缘但接连七日在同一处取水果腹且因消极怠工被关进同一间黑屋里等死却亦令人不得不为之感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二仁:“哥们,你那可有吃的?”

即只是点头之缘自没听过彼此张嘴说过什么,而眼下与死神仅隔一线自没必要再去省什么体力,一切皆很正常就是这误会闹得未免有那么点大,楚灵儿:“搞清楚,这谁是你哥们了,一个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横看竖看我这也不像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臭男生啊,莫名其妙被抓来做苦工也就罢了还即不管吃又不管喝,根本就是不让人活了,稍侯,人死如灯灭,到时…你还是别吃我的肉了吧,怪难为情的…你…”

其实刘二仁亦没干啥,他只是咬破自己的手腕将血喂予比自己更不堪的楚灵儿,虽倍感恶心但若不如此便唯死无它,而她似乎忘了若吸食了刘二仁的精血没比她好多少的刘二仁的结局亦唯死无它,不过二人来回会被在这黑屋子里关上一月无论谁帮谁区别亦只是早死晚死而已,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原本几尽虚脱的刘二仁靠这墙可只是为个找个舒服的姿势好安心上路,世道便是这么个世道自无论甘心与否亦都逃不过黄泉路上走一遭,但楚灵儿虽吸食了刘二仁的精血却非是那种只讨便宜不卖乖的主,这一来二去真是名副其实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再饥再饿亦终有那度,真要是吸干吸尽又岂还有那命在,费尽千辛万苦将刘二仁诓骗至此为的又岂会只是将人给饿死,何况此处全无灯火楚灵儿容貌如何虽瞧不见但即有脆若银铃的声音人再丑亦差不到哪去,这一坑接一坑若刘二仁脑子好使少许亦不难寻到破绽,可惜世上并没有那许多的未卜先知。

一切皆如自然而然个刚从耕地里出来没几天的小屁孩又岂能瞧出那破绽,当然费这许多的心思亦绝非为集二人之精血去开启这黑牢里的秘密门户,经那忽然出现的门户二人急坠而至的地方虽仍是这地下世界其上却有无数宝石充当星辉银河,不过对于饥寒交迫的二人而言始终还是那潭清泉及里边的十数尾游鱼更加诱人,即是真饿这种时候又岂还顾得上那仪态,毕竟在没有得到火焰之前人类过得本就是茹毛饮血的日子,与生俱来的全方位传承又何需那学。

但即有了光亮瞧见的自也更多,手捧着鲜鱼却全顾不上吃自是有别的什么事令人分了心,楚灵儿:“干嘛,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姑娘看可很不礼貌。”

发自肺腑的话可未必就一定中肯连中听,刘二仁:“没,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像个男娃子。”

就算楚灵儿原本不像个男娃子为了任务亦必须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化那么个妆,不过道理是道理遇上了这挡子事十个妹子有九个会忘了正事露出原形,楚灵儿:“那这怪谁呢,要不是你个没长眼的东西当年坑了师尊的宝贝姐们又何至于遭这罪。”

师尊具体是个啥玩意刘二仁虽不大懂但此坑照他理解绝对和坑蒙拐骗脱不了干系,如此一切前因后果倒也能解释清楚,只是明白归明白刘二仁吃的虽是百家饭却从没厚颜无耻拿过任何人一针一线,吃了人家的饭私底下自得干更多的活,别看他瘦得跟猴一样论挑水砍柴可是一把好手,说时容易做时难,首先在北梦里那种地方光是寻着此二物便已是难上加难,何况就算寻着亦并不代表就能够完整带回去,且不说资源有限竞争激烈叫人发现别说水和柴火保不住只怕不死亦得脱层皮,在利益面前无论交情还是恩情都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所以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刘二仁人虽扯不上精明二字却亦绝对与蠢沾不上边,楚灵儿虽是说漏了嘴但此时无论他问什么都会令对方心生警觉,如此与其由着性子刨根问底倒不如顺着对方的话头编织那网,刘二仁:“宝贝,照我看这地方的石头便价值不菲,要不你取些回去代我送予你那师尊?”

有些事还真是不说不知道知道亦只能暗自感慨,楚灵儿:“你这礼送的可真方便,不瞒你说,这些原本便是师尊的手…你居然套我话,哎呀,麻烦了,唉,人饿迷糊了确是什么浑都可能会犯啊…”

虽只多套了几句可无可无的话但做人太贪可并不是什么好事,而真诚一向都最能打动人,刘二仁:“唉什么唉,你的梦话我虽很想当真但今年才十四,真有那当年我怕亦没记事,不过眼下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冤死的鬼,刘二仁,死之前能有个朋友聊会天亦算是此生无憾了。”

楚灵儿:“…谁说你会死了,师尊布这局除要拿回原本就是他老人家的东西亦只是要出出那口积攒多年的恶气,只可怜我这无辜之人跟着受了这许多的罪…楚灵儿,比你小,但比你懂事。”

刘二仁:“嗯,比起除千方百计喂饱肚子啥都不懂的我你确实懂事,无论记得与否欠债还钱亦天经地义,等我吃了这鱼便将欠你师尊的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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