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尸子

初夏时节,大地到处可见青翠。

这日清晨,边遥与何轻吟离开洞穴,去往附近的林间闲逛。

两年多的时间,边遥变高了不少,他已从一个十岁孩童,成长为一名小小少年,只是眉宇间的稚嫩依旧未曾脱去。与他同龄的何轻吟,较之两年前,愈加显得娇俏。

树林里有一条小河,水流清澈,有很多水草鱼虾。

两人沿着岸边移走,边遥挽起裤脚,在河边浅水处,摸虾捉蟹,何轻吟则在岸上,静静地看着,笑容满面。

午时,两人坐在枝叶茂盛的大树下,一边歇息一边享用灵果。

“我睡一会儿。”突然间,何轻吟的脑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急忙抬头,却发现边遥保持坐立的姿势,半倚半靠着树身,闭着双目,似乎已经睡去。

何轻吟愣在那儿,她怀疑自己刚才产生了错觉,因为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她清楚地记得,就在脑中响起那句话的前一刻,边遥还笑着与自己说话,转眼却又莫名奇妙地沉睡过去。思索少时,女孩没敢作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等待他转醒。

一片漆黑的虚空里,四周悄无声息!

边遥正悬浮在自己的梦境里,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才他突然间来了睡意,就在意识即将进入梦境的一刹间,他想跟何轻吟说一声,可是那句“我睡一会”刚出现在脑中,还未来得及开口,他的意识就彻底转移至梦境中,附到了魄体上面。

其实这两年来,边遥每次进入那个长满瓜果的梦境,意图将摘取的果实带到现实世界中去,首先都要以自己的梦境作为中转点。那种身处无边漆暗的感觉,他早就在不知觉中渐渐习惯,不会感到惊慌和害怕。反正他知道离开梦境的方法,只要自己动一下意念,本体自然就会转醒过来。

与那个“死人”的梦境不同,若要比较起来,自己的梦境虽然漆黑一片,但充斥在四周围的那股异样气息,却令人浑身舒爽,显得异常神秘!

这一次,他被莫名其妙地拉入梦境后,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很快平静下来。他就停止了思考,大口贪婪地呼吸起来,安心地享受黑暗里的那股神秘气息。

无聊的夏日,午后时光容易使人困乏。

何轻吟呆坐在一旁,静静地守候着,没多久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女孩醒了过来,当她抬起惺忪睡眼看向边遥时,却惊异地发现对方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面容看起来也是恍恍惚惚。

女孩又惊又怕,短暂的滞愣后,她猛然扑上前去,一把抓住边遥的肩膀,惊慌失措地摇喊起来。

边遥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何轻吟正在拼命呼唤自己,听她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连忙问道:“怎么了?”

何轻吟见他安然转醒,慌乱的心顿时安稳了下来,她将方才看到的情况,断断续续地述说了一遍。

“你别担心!我现在可是梦修者,身上发生点奇怪的事情也不奇怪,等以后有机会找个厉害的人问问。”边遥望着何轻吟脸上的泪痕,忽然嘿嘿一笑,说道:“走吧,先去河边洗把脸,等会儿再回去。”

两人一路说笑着,又在树林内游逛了一个时辰,然后离开树林,返回洞穴。

夕阳落山,天色渐渐暗下。

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山洞前,静静挨靠在一块儿,仰望夜空中的星星。

“我再进去拿点吃的出来。”边遥忽然说道。他的嘴巴比较馋,一旦闲着无聊就会进入那个“死人”的梦境,从里面摘一些瓜果出来吃。

很快,边遥进入到那片熟悉的天地,他慢慢地行走着。

这个梦境里的天空总是阴沉着,每次进来都是这样,从未改变过。

原本进来是想摘些食物,可不知为何,他竟没有急着去摘取瓜果,好似突然来了一股想探究竟的好奇心。他在果林中穿梭着,最后来到了那个湖泊前。

边遥静静地站立在那儿,他凝视着平静的湖面,仿佛陷入一种奇妙的感觉中,他的意识竟然穿透了湖面,一直往下探去。

他看见了湖底,那里有一层很厚的冰,冰面遍布整个湖底,仿佛是被人刻意填铺在那儿。透过晶莹如玉的的冰层,只能看见一片白蒙。

“下方会有什么东西?”边邀十分好奇,不由胡乱猜想起来。

变化正在湖岸边发生,他的魄体逐渐模糊起来。

恍惚中,边遥突然感觉眼前似有一片白芒闪过。

一霎间,眼前的场景,已然发生了改变!

边遥低头看看脚下,又转身环顾四周,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于另一片天地,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

这里的天空,非常阴沉,黯淡无光!

这里的土地,一片荒芜,草木枯萎焉搭,半死不活,四周也没有任何声息。这里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生机。

边遥微蹙着双眉,呆呆地站在原地,陷入短暂的茫然中。

半晌后,他踩着枯死的野草,凭感觉朝一个方向奔跑过去。

他跑了很久,也跑出了很远……

他奔下一座矮丘,突然停下了脚步,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那里,有一棵苍翠的大树,树身通过枝叶,正散发出浓郁的灵气。

那棵无名树下,端坐着一个人,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

边遥慢慢朝前走去,距那人越来越近,当近到能够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他猛然停下了脚步,双目陡然瞪大!

两年前,他将一具死尸当做宝贝埋藏在洞穴中,而树下的打坐之人,竟与那个“死人”长得一模一样!

边遥考虑了许久,然后缓缓地走到那棵树下,停在那人面前。

他将手指伸至那人鼻下,发现对方还有呼吸,只是有些微弱。

“喂……”边遥伸出手搭在那人肩上,轻拍着那人的肩膀,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见对方有反应。当他迟疑着,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时,那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边遥惊呼一声,身体不由往后倒退出好几步。

这人的脸原本就长的奇丑,闭着眼睛的时候还好一些,现在睁开双眼,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鬼”,十分吓人!

那人睁开眼睛后,眸中明显流露出震惊之色,他盯着边遥细看了几眼,忽然问道:“小鬼!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我……我也不晓得。”边遥心中乱慌,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

“看来是天助老子!独啸天,你这贱种竟然算计我!可惜还是失算了。哈哈……”那人自言自语着,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边遥愣在那儿,双腿微微有些发软,他望着对方因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的面容,不禁哆嗦了一下。

“要是没事的话,我走了。”边遥开口小声说道。

“既然进来了,何必又要急着离开?先告诉我,你是到底是如何闯进来的?”那人止住笑声,盯住边遥笑着问道。

边遥望着那张诡异的笑脸,心说这下完蛋了,这人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我埋藏起来当作粮库,说不定会将我和小吟杀死!

想到这儿,他意念一动,身体倏然消失在大树下。

·········

洞口,边遥猛然睁开眼,急声喝喊道:“快跑!那个‘死人’没有死!”说着一把拽住何轻吟的手腕,起身便往远处狂奔。

夜色中,两人刚跑出几十步,却诡异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边遥慌忙抬起头,发现所撞之人,正是那个被自己当作宝藏给埋藏起来的人。何轻吟突然惊叫一声,竟被吓出了哭腔!

“这黑灯瞎火的,你们小两口跑的这么匆忙,难道想要私奔?”那人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调侃之意。

边遥也不吱声,暗暗一咬牙,猛然从腰间拔出那把冰冷的短刀,狠狠地朝前方刺去!

然而,令他不解的是,自己的手刚朝前递出,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莫名其妙地停下了来。

一霎间,那柄短刀已从他的掌心消失。

“小鬼!看不出你的心倒是挺狠,拽着个小美人急着赶去拜堂还是做什么?要不要老子替你做证人?”那人的口吻充满了戏谑,话音里听不出喜怒。

边遥突然静了下来,双眼死死地盯住那人,犹豫了一会儿,认真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以为你死了才将你埋起来的,吃你多少瓜果,以后全还给你就是了。”

闻言,那人不由一愣,随后也不理会的边遥的问话,却在一旁自言自语起来:“看来你连我的‘原梦境’都能进入,一个梦居士竟有这么大本事,真是不简单!”

边遥紧牵着何轻吟的手,两人一声不敢出,内心满是惶恐与不安。

片刻后,那人突然望向边遥,微笑说道:“小鬼,你不用怕老子!虽说我如今的样貌很不好看,却不代表老子有吃人的嗜好。更何况,你无意中助老子脱了困境,好歹也算是与我有点缘。我夜尸子是个恩怨必报的人!说吧,你想要些什么东西?或者说想要老子帮你什么忙?尽管提出来。”

“你说的话可是当真?”边遥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问道。

“我夜尸子说一不二!还不至于骗你这个小鬼!”

“那好!你能不能让她也变成梦修者?”边遥忽然抬起手,指向躲在自己身后的何轻吟。

夜尸子未料到边遥会提出这种无知的要求,感到十分意外!他闭目沉默了少时,忽然睁开眼睛,缓缓说道:“你提的要求我办不到!你该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梦修者,有些人天生就无法踏上修梦之途。她脑中的原梦之种若不能自主发芽,便不具有修梦的资质。”

“我们不要你帮什么忙,如果你想要报答我的话,那就给我一些灵果,然后放我们走。”边遥盯着夜尸子,话语中分明带着软,隐隐掺着几分恳求之意。

夜尸子稍加思索后,淡淡地说道:“先说说你们两人的情况。”

听对方这么一说,边遥觉得也没什么不妥,便如实说出了自己与何轻吟的情况,又将与夜尸子有关的事情讲出,连如何埋藏对方的“尸身”这些细节都未漏过。

夜尸子听完,沉思了片刻,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欠别人的情,你们暂时就跟着我吧,吃喝自然不用愁。除此之外,我会想办法教你们一些本领。今后你们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怎么样?”

边遥扭头与何轻吟对望了几眼,两人相视一笑,欣然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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