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章 幽焰山

渊泽殿下匆匆回到了幽焰山,高入云端、壮阔宏伟的青黑色山门平滑似镜,凛凛不可侵犯,而又缭绕着氤氲邪魅之气,连四周瑟瑟的草丛也黑得像是被墨水洗过一遍。

渊泽殿下一踏入山门,就看到他的贴身随从冷貘已经毕恭毕敬地等在那里了。

“查到了没有?”他随手摘下身上那件幽光荧荧的黑色斗篷扔给冷貘,一边往里走,一边神色严峻地问道。

冷貘不敢丝毫怠慢,战战兢兢地连忙上前说道:“属下该死,属下把能查到的仙洲各个仙子身份面容全核对了一遍,也没找到相符的。”

“噢?”渊泽殿下面露疑惑,狐眼骨碌一转,他从那日向蝶和天然的对话中依稀记得那个低阶小仙叫做 “黎辰”,可是仙洲竟然没有这个仙子吗,看他的法力的确不像一个低阶小仙?难不成还是个有头有脸的高阶仙人,否则又何必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

渊泽殿下想到这里,感到一丝被愚弄的恼怒,暗暗下了决心: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找出这个碍眼的小仙,把他连根拔了方才解恨。谁胆敢挡了我的道都是一个死,幽焰山可不是吃素的!”

渊泽殿下把指节按得咯吱作响,一边心里不停盘算着,一边带着冷貘匆匆去往自己的居所——辽阔壮丽几乎占据了一整座麒麟山、里面装饰尊贵气派、华丽奢靡堪称三界一绝的青麟宫。

青麟宫以青黑色为主色调,辅以黄金、美玉和稀贵彩岩建筑而成,整个宫殿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连墙壁和屋顶都镶金嵌玉、布满彩绘和浮雕,从远处看整体格局肃穆庄严,从细微处看则不失繁美绮丽。

青麟宫里堆满了数不尽的美酒、珍品和古玩,万斛珍珠、满目黄金,璀璨夺目的夜明珠照耀得黑夜好似白昼,数千个精心选拔的仆从个头齐整、衣着锦绣,从早到晚、紧张而又谦卑地忙碌着,稍微不慎就有可能脑袋落地。

渊泽殿下作为幽焰山王尊的独子,也是青麟宫当之无愧的主人。

渊泽殿下一回来,整个青麟宫的气氛就更紧张了,所有仆从大气都不敢出,连抬头看一眼都要胆战心惊。看到今日渊泽殿下面带几分不悦,仆从们更是一个个头压得极低,谨小慎微地做事,唯恐一不小心触怒殿下。

在一片萧杀冷肃、宁静到空气好似凝固的气氛里,渊泽殿下长身玉立、不徐不急地步入青麟宫广阔华丽的大厅,踏着紫玉铺就的地板,去到占着整面墙的彩玉鸟兽壁画前,在那张铺着锦绣绸缎、缀着翡翠流苏的紫红色巨大卧榻上坐了下来,吩咐冷貘道:“传我的命令下去,日夜监视仙洲动向,特别是那个‘黎辰’,必须把他给我揪出来。”

他说着,修长的手凭空一挥,黎辰仙子的形象便栩栩如生、隐约浮现于冷貘面前。

冷貘仔细记住了,连忙应诺,赶紧去办了。

渊泽殿下见冷貘走了,顺手端起桌上的白玉酒樽才刚喝了一口酒,就听到一个侍卫来报:“殿下,王尊有请!”

渊泽殿下大概也猜到王尊找他什么事,没好气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那侍卫忙不迭地应了声“是”,急急退下了。

这些侍从仆人一个个面对他像是吓破胆的兔子,实在无趣得很。哪像流云岛的美女,见到他居然还敢抗拒?渊泽殿下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又饮下几口酒,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往万神殿而去,步态悠闲从容如浩荡长风直驱,面容俊美却充满不容近身之威仪,所至之处仆从们只觉脊背生寒,纷纷低头闪避。

万神殿是个内外都镶满了乌金和红宝石的宏伟大殿,装饰绚丽而又诡异多姿,充满了神秘阴郁的色彩和威严尊贵的气氛,它是幽焰山王尊权势的象征,也是历代王尊议事的地方。

渊泽殿下在万神殿熠熠生辉、图纹奇诡的乌金大门之前稍作驻足,然后硬着头皮进到森严瑰丽的大殿里面,果然王尊已经在里面等候他多时了。

幽焰山王尊飏彪虽然是渊泽殿下的父亲,但是父子两人的性格、作风却完全不同。王尊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攻下仙洲一雪前耻,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而渊泽殿下却对王尊的一些做法非常反感,甚至反对,例如通过联姻增强实力,利用珠云岛牵制流云岛的做法是他不屑为之的。

对渊泽殿下来说,他宁可推迟征战仙洲的进程,也绝不肯用自己的婚姻来妥协,这不是他的作风。只是王尊和他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凭他的一己之力想要反击仙洲,短期之内是不可能的,王尊毕竟是过来人,对于仙洲的情况比他更加了解,他不能无视王尊的意见。

幽焰山乃是一个地名,实为上百座环形山脉绵延而成,山体之间终年弥漫着氤氲不绝、风吹不散的白色雾气,远远看去朦胧缥缈竟有几分仙境之感,但这只是一个严重的错觉。那看似白色雾气的,实则并非雾气,而是日夜在幽焰山徘徊盘踞、升腾不息的汩汩妖气。由此也可以看出幽焰山里藏匿和出没的妖精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法力高强者潜伏其中。

妖气如此之盛,常年熏陶下幽焰山山体全都呈现出独特的青黑色,几乎每一块岩石和裸露的土壤表面都是黑的。喧腾不息的妖气也使得山上的植被无比繁茂深郁、使得动物更加壮硕猖獗、果实更加厚实甜腻,花朵也更加绚丽浓彩、妖娆不胜。幽焰山作为妖界的风水宝地,自有其得天独厚的因缘和优势,或者,它也是三界命运转轮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整个妖界,幽焰山加上云筑双岛,所有地盘加起来是仙洲本土面积的二倍,论人数则可以达到仙洲的三倍以上。可是小小的仙洲居然掌管着广袤无垠、繁华不胜的凡间,牢牢遏制住无数年来妖界扩张领地的努力,这是幽焰山历代王尊难以忍受的痛。渊泽殿下作为幽焰山王座的未来继承人同样有他自己的深谋远虑。

王尊身着金线滚边的黑色王服,肤色黝黑、体格魁梧、面容粗犷阴郁,豆大的绿色小眼珠直冒精光,和肤色白皙、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狐眼旖旎的渊泽殿下外形形成鲜明反差,但,确是亲生无疑。

此时王尊正站在大殿中央和一众唯唯诺诺的属下将士商谈,他的身高高人半头,气度威严,一派王者风范。一见到渊泽殿下来了,王尊立即屏退左右,神态颇为温和地对他说道:“我儿,为父今日叫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父尊所谓何事?”渊泽殿下佯装一脸毫不知情地谦然问道。

出乎他的意料,王尊竟然没有提婚事,而是说道:“我仔细考量了一下仙洲的实力,假如能够除掉‘紫耀苍穹’的威胁,我们的胜算应该很大。”

渊泽殿下旖旎狐眼中透出几分傲慢,不服气地问道:“紫耀苍穹竟有如此厉害?父尊恐怕夸大其词了。”

“何止厉害?”王尊叹息道,“是无人可以遏制、所向披靡啊。”

“噢?”渊泽殿下不甘心地又问道,“假如你我二人联手呢?”

王尊依然摇头道:“没有胜算。”

渊泽殿下感到不可置信,但见一向轻世傲物、不可一世的父尊提及紫耀苍穹竟也流露出谦卑的神情,不由沉默了。

此时王尊话锋一转,呵呵说道:“不过根据我多方查探的情况,紫耀苍穹依然只有澜风老头能使,他找了一万多年也没找到传承人,澜风老头一死,紫耀苍穹恐怕要绝迹了。”

渊泽殿下不解其意,问道:“澜风不是还有三个徒弟?”

王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踌躇满志地说道:“这正是我今日叫你来的目的。”

“父尊有何高见?”渊泽殿下又是恭敬谦然道。

王尊恨恨说道:“我们可不能干坐着等澜风老头死啊,澜风再活一百年,我们就得多等一百年,我可是等不及了。本来澜风老头练成紫耀苍穹根本无懈可击,可如今他却自行挖开了一个可以用来攻击他的缺口。”

“此话怎讲?”渊泽殿下闻言一喜,连忙问道。

王尊眼中精光闪烁,语气沉缓地说道:“澜风老头的高徒云渡,澜风对他寄予厚望,很有可能成为仙洲的下一任掌门。”

渊泽殿下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问道:“父尊的意思是……把云渡仙子作为突破口?”

“没错!”王尊大手一握,点头说道,“澜风老头执掌仙洲一万五千余年,最发愁的就是在他死后无人可以接掌仙洲。如今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堪当大任之人,必然是爱惜有加。何况澜风老头再活也不久了,只要能除掉他的继任人,仙洲也就是没有未来的。”

渊泽殿下还是觉得不放心,略微迟疑地说道:“可是孩儿早已得到密报,云渡仙子虽然尚未练成紫耀苍穹,却已经练成曜日金影,足以抗衡妖界。”

王尊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眼中杀意毕现,点拨渊泽殿下道:“云渡既然未能练成紫耀苍穹,就必然有其弱点,我们只需找到他的弱点,一击即破!”

渊泽殿下这才恍然大悟,大悦道:“父尊英明,此事包在孩儿身上,孩儿这就派人去办,势必找到云渡仙子弱处!”

“好!”王尊哈哈大笑,目露欣慰地说道,“我儿果然身谙为父之意。”

“哼,仙洲仰仗紫耀苍穹压制妖界千万余年,如今正是其最薄弱的时候,此时不一举打败它,更待何时?”渊泽殿下与王尊同仇敌忾,一脸愤愤不平。

父子两人至此交谈甚是愉快,不料王尊话锋一转,忽然语重心长地对渊泽殿下说道:“我儿,你和樱若的婚事不要再拖了,以免贻误良机。”

“说来说去,果然话题最终还是要扯到婚事。”渊泽殿下闻言半天不肯吭声,郁闷无比地在心里嘀咕着。

王尊见渊泽殿下又在低头装孙子,压抑住满腔火气,怫然问道:“你这样一点牺牲都做不了,如何能成就大业?”

渊泽殿下对这个婚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顶撞道:“成就大业的道路千万条,父尊为何定要牺牲孩儿那点幸福呢?”

王尊见渊泽殿下情绪激动,不想跟他关系搞太僵,只得放低身段开导他:“你怎么就这样鼠目寸光?将来你成了统领三界的王尊,还怕身边没有女人?哪怕是樱若,等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不也照样可以弃如敝屣吗?”

王尊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渊泽殿下对此事却倔得像块顽石,强烈反对道:“孩儿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就是不愿通过婚姻换取江山!”

“愚蠢!”王尊终于忍不住发怒了,整个脸庞因为震怒而变成可怕的酱红色,声色俱厉地说道:“三个月后你就把樱若给娶了,此事绝不可再推迟!”

渊泽殿下气得额上青筋暴涨却又不能发作,神情冷峻犀利,责问道:“此事对孩儿来说无比重要,父尊为何就不能对孩儿做一些妥协呢?”

可是事关大局王尊怎么可能妥协?他不顾渊泽殿下激烈反对,不假辞色、掷地有声地说道:“三个月后,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父尊真是能为孩儿考虑!”渊泽殿下见王尊决心不可动摇,狠狠反讽一句,气急败坏地干脆甩袖走人了。

王尊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暗自叹息道:“云渡有弱点,难道我儿就没有弱点吗?渊泽,你如此意气用事,叫为父如何放心得下?”

于无人处,一向以冷酷面目示人的幽焰山王尊终于流露出其常人的一面,为子女忧虑而深深皱起了眉头。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