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梁所爹

对佛山重涵自然是轻车熟路,三人跳上屋顶,避开拥挤的街道向县衙跑去。但刚到集市,就发现很多人在聚众吵闹。

“加银——!加银——!”

“加银——!加银——!无可生计——!”

本就拥挤的街道,此时更是挤着成群的机匠、锻工、矿工在大喊要求加工价。今日并非休日,这么多人聚集于此,毫无疑问是聚众叫歇。

钟承止站在屋顶上看着下面缓缓流动的人群,对重涵问道:“这些人的收入,不足以养活他们自己吗?为何要聚众叫歇?”

叫歇是近些年才有的事,故钟承止读过的书籍里从未有过提及,实在在他的认识之外。

重涵皱起眉头:“佛山每行的工价都由粤商帮与各西家行商讨后,统一规定。寻常百姓只买点米布,养活自己与妻小应不是问题。不过偶逢灾害之年,米价上涨,这工价确实有些不足为生。可近几年风调雨顺,照说不该出现这样的事……”重涵顿了会,“听说有些东家,对匠工们找诸多理由苛扣,匠工们最后能拿到手上的钱所剩无几。难道苛扣的情况如此严重?”

“原来也时常这样聚众叫歇吗?”

重涵摇摇头:“原来我只听说过,但从未见过这么多人闹到街上来……也不知其中有没我家的匠工……”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重涵沉默了会:“梁所早前也说过近来时有匠工叫歇,难道他被劫与此有关?”

钟承止转头看到重涵又是眉头深锁,说道:“既然劫了好几人,对方必有所求,应不会先伤劫质。待能确定梁所位置,我便立刻去救。”

重涵点点头,三人再次动身奔跑,没多久就到了佛山的县衙。

县衙大院这会人不比街上少,昨夜被劫的除了梁所,还有另四个佛山大东家的家属,身亡的也不仅只有梁家的四名轿夫,还有那四家的下人,似乎所有目击者都丢了性命。现在县衙里聚集着受害之家的人,还出入着一些捕快与官兵。

钟承止三人跳下屋顶,刚走到县衙大院门口,就迎面撞上好几人神色肃然地从另一面走来。

重涵看清来人,驻足见了个礼:“梁伯。”

梁伯面有诧异,停了下来,给重涵回礼。

这几人衣着打扮不俗,每人看起来都颇为精明,让钟承止一见就想到了前几月的临商大会,约莫这几人也为大东家。听重涵称呼,钟承止不难猜到走在最前的人应是梁所的爹,但钟承止却注意到梁伯身后跟着的五个人,其中几人看到重涵时,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重涵将钟承止、景曲介绍给梁伯,又说道:“梁伯可是为梁所之事而来?钟大人与景大哥武艺十分高强,若能知道梁所所在之处,救出他轻而易举。若是县衙里已有何情报,可否让我们旁听?”

梁伯还没回话,钟承止就看到其后的五人皱起了眉头。一人明显带有怒色地走到梁伯身旁:“不劳重公子费心!重公子不如回家问令堂还清楚一些!”

梁伯赶快将这人拦到了身后。重涵听到此话不由一愣,随后问道:“此事与家母何干?”

那人被另外几人拉住,却还是喊道:“别在这装!此事不就是你们重家与王家所为!还我儿子来!还我儿子来!!”

那人声音越来越大,反复高喊,重涵愣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仗势欺人!迟早有一日恶有恶报!”

这般喊叫下,周围路过的人都停下投来目光。梁伯与其他几位东家见无法拦阻止此人,赶快将他拉进了县衙。

梁伯对重涵说道:“重涵,我知你与所儿情同手足,但此事你最好勿要参与。”说完梁伯拍了拍重涵肩膀,与其他人一同进了县衙内。

重涵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人进入县衙的背影,缓缓转回身走到钟承止身旁:“……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有何误会?……“

钟承止把重涵手握住:“事情总会真相大白。先去别处,稍晚再来。”

三人沿着县衙大院的院墙缓步行走。重涵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佛山铁务之事,我总认为是王家的产业,与我无甚关系,从不过问。今次娘提前回佛山,应是有些大事,我也只随口问了下,并没深究……”

重涵低着头又走了几步:“难道我所不知的事情中,有些……”

钟承止在一旁说道:“你独一人住在帖泰园后花园,佛山的人都管你叫二少爷。他人未必认为你对王家产业毫无兴趣。”

“……”重涵抬起头,“后花园当年是我爹出钱所建,我一直觉得我住在里面也算合情合理,而且我那时没多大,根本就没多想……”

钟承止摇摇头:“他人心思难说,不过你娘对梁所被劫之事确实毫不知情,但她未必完全不知端倪。佛山这处,看来是一大锅乱粥。”

重涵沉默了片刻:“承止,我们去一趟矿山吧。我想现在就去找娘问问清楚。”

这时,平安从天上一滑,落到了钟承止肩膀上,对着钟承止耳语了几句。

钟承止抬头看了看太阳:“嗯。去一趟回来约莫正是哺时。叫上章明他们,我们再去个别处。”

……

佛山县衙后衙,县丞衙院的厅堂内。

梁伯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知县。

“何大人,这事您可一定要做主啊!”方才对重涵喊叫的人对知县见礼说道。

何知县打开信好好读了读,问道:“这是何时收到的?”

梁伯:“今儿一早就发现在粤商会馆内。约莫是昨夜就放了进去。”

“这事一定是王家在其后!”

梁伯转过头:“也不能断下结论,几月前王家矿山也出了事,若非安抚及时得当,王家少不了大|麻烦。”

“梁老爷,您可别看令子与重公子关系不错,就含有私心。谁知这些事是不是他们惺惺作态。要知道如今重家权势如日中天,王爷们恐怕都未必有重家公子风光,他又会看得起我们这样空有些钱的商人之子?而且近来数次聚众叫歇唯独没有王家的匠工,说不定当日的安抚加工价正是为了避免匠工们参与之后的闹事,一切都是计!”

“……”

梁伯沉默没有回话,这人转身对知县说道:“何大人,我们佛山人都知您是不畏强权的大清官。这次事情非同小可,不单粤商几位东家的家人被劫走,还丢了数十条无辜的人命。再来发生聚众叫歇,不谈诸位东家一日损失就无可计量。仅仅占道闹事,就危害到佛山的诸多百姓,外阜来的商人更是苦不堪言。假如这些闹事的匠工得了气焰,发展成民变,更是不得了。何大人,可一定要为百姓做主啊!一定要明查啊!”

何知县将信放下:“聚众叫歇有无人在其后推动是一回事,但若是匠工们个个丰衣足食,有几人会愿意出来闹事?你们又确定真没对匠工们苛扣过度?西家行的诸位先生没找你们商讨?”

“……”几位东家面面相觑,这时另一人答道,“何大人,您有所不知,有些事也是包头们私自所为,我们也不知啊!待其后定会好好管教。西家行的人来是来过,但也不可能每次一叫歇就加工钱,那岂不是没完没了?匠工们,尤其是那些矿工,力气大,性子急,放纵他们闹起事来,整个佛山可都要乱了啊!”

何知县沉顿片刻:“……但如何能断定一定是王家所为?这次目击者全部身亡,现场干干净净。本官也想替诸位寻回亲人,可目前毫无头绪。聚众叫歇让士兵去暂时压下来不难,可不找着真的带头人,也一样没完没了。”

对重涵喊叫的人再次走上前:“何大人,这信上写着的几处地方,全邻着王家的土地。这几处地方只要让出去,毫无疑问必会被王家收走。除了王家还有谁能从中获利?那除了王家还能是谁干的?”

梁伯一直在一旁紧着眉头,未多说话。

何知县站起身缓缓走了几步:“行,先要士兵阻了叫歇,本官再派捕快去王家各处地方查探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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