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赢不了

回到画舫上,梁所还有些懵,坐在窗边发呆了好一会才挪到重涵身旁:“……重涵……方才是咋回事?”

重涵几人自然都明白,定是钟承止搞的鬼,但此时全心照不宣地啥也不说。

重涵拍了拍梁所肩膀:“我这次回来得好,说不定还能赶上你的喜酒。”

梁所脸一红:“你别愚我,到底咋回事?怎就……突然跑台上去了?”

“唉,这个嘛……”重涵将一盏茶推给梁所,“就叫缘分。你看,你今儿本不想去看比武招亲的吧?”

“谁……谁想去看自己中意的姑娘招亲啊,我连在哪都没打听……不然便不会走这条路了。”梁所低着头嘟嚷道。

“结果今儿不单来了,还撞上事,你还上台救了美,这就是缘分。”重涵说着望向其他几人,“对吧?”

韩玉与张海云不住地猛点头,钟承止与李章明在一旁微微笑着。

重涵继续说:“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你就认了吧。”

“可……”梁所抬起头,“可你对蔡公子说的那话,都啥乱扯的。我哪有啥隐疾,还气血逆行啊?要真找媳妇,也不能骗人啊。”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重涵不由笑了:“这个嘛,你们两家在佛山也都是大家,总得要点面子,对外面得有个说法。至于你要怎么对蔡家人说,便是你自己的事了。若蔡镖头不想把蔡彩嫁给老虎头子,又不想惹些麻烦,现在把蔡彩嫁给你,倒是一好选择。这就是缘分,别多想了,蔡家只要应了这门亲事,你就安心娶媳妇吧。”

梁所听了颇有些高兴,带着笑意又开始傻愣愣地发呆。重涵摇了摇头,看向身旁的钟承止,却发现钟承止望着窗外似乎在想什么。

路不堵了,画舫继续向西南行去。此时没有梁所走来走去介绍,几人便坐在窗边观赏沿途风光,随意闲聊。

重涵把钟承止手握到自己腿上:“怎么了?在想什么?”

钟承止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没什么,只是感觉……又看到了棋子。”

……

啪——

一枚白子落于棋盘之上,吃掉了数枚黑子。

“嗯……”棋盘旁的中年人抬手抚着自己不长的胡子,发出了思考的声音。

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中年人转头说道。

一名镖师走了进来:“镖头,比武招亲那边……”

镖师将方才比武招亲发生的事对中年人细细说了一番。

中年人沉吟片刻,点点头:“既然没事便罢了,无须追究。待素儿、彩儿回来,要他们立刻来见我。”

镖师抱礼退下。中年人终于将黑子落到了棋盘上。

棋盘对面与中年人相对而坐的人,头顶光秃滑亮,面容清秀平静,好像完全未做思考就又落了一白子,再次吃掉了数枚黑子。

“……唉!”中年人一拍自己大腿,站起身,“输了!本湛大师啊,别欺负我们这些红尘浊物了,真是一局都赢不了啊!”

“阿弥陀佛。”本湛大师双手合十,“红尘之人,也有贫僧一局也赢不了的。蔡镖头是心思乱了。”

“……唉……”蔡镖头缓缓走到窗边,负手望向外面,“……这岭南……何时也乱了……”

……

比武招亲耽搁了些时候,再到那湖中的勾栏之时。剧都快过半了。不过梁所发呆发够后,说话的劲头比上午还大。一伙人替梁所出主意,要如何正式提亲,怎么与蔡家说清楚,又拿梁所打趣,甚是开心。那勾栏里的南剧,根本就没怎么看。

“去我家酒肆吃吃饭喝喝酒。我们那头节目比这个还好看。”

勾栏上的人刚下台,梁所便招呼着船家往自家的酒肆——梁家楼走。梁家楼在佛山北面,今日一路恰好是沿着几条交错的水道将佛山北面转了个小半圈。

再下船时,日光已偏西,一日就这么悠悠闲闲吵吵闹闹地过去了。上了岸重涵一回头,又看到那四名黑衣人从另艘船上下来,然后片刻间融于人群难以发现。

河边离梁家楼还有一小短段路程。这块正是佛山北面最热闹的地段,就如同京城的九桥门街市,酒肆繁多。狭窄的街道上人头攒动,接踵摩肩。梁所只能带着其他人慢慢地跟随人流走向梁家楼。

重涵走到梁所身旁:“到底为何要请护卫?谁想伤你?而且照说你请护卫也该是找四大镖局。但这四人看起来并不像镖师。”

“哎……”梁所看了一眼重涵又转回头,“这事儿你不知道,说明你娘没与你说,可能是不想你知道。”

重涵更是疑惑:“到底啥事?”

梁所:“你该知道东家行与西家行吧?”

重涵点点头:“东家行是诸位东家买卖人的行会,像四大商帮便算东家行。西家行则为东家们雇佣的工匠、劳力们的行会,最早便是佛山出现,现在京城、江南亦有不少。”

梁所:“佛山东家行与西家行之间一直关系和谐,工匠劳力们有啥不满了,也会找西家行的先生与东家行坐到桌子上协商,从没出过何事。但最近啊,不管是窑口、纺织、还是铁矿,不少作坊与矿山,都出了些事情,发生各种意外闹了不少人命。你家与我家,因为一直对工匠、矿工们不薄,现在还算没何大事。别家的,像陈家,前些日子几个铺子都被下面窑工闹事给砸了,而且窑工们叫歇不干活,最后找了官府动兵才平了下来。”

重涵昨日特地问过重夫人为何会提前来佛山。重夫人只说今年有些事要早点来交代,完全没提别的。现在听梁所言,重涵顿时感到,估计这才是重夫人提前来佛山的原因。

重涵皱起眉:“难道还伤到东家了?”

“对。陈老与他大儿子都被伤了,现在还在家躺着呢。然后老头子就给我请了四个护卫。我早前也纳闷为啥没请四大镖局的人,但四大镖局近日似乎要压一趟大镖,也忙着,今日不还招人嘛……哎……”梁所摸摸脑袋,“有些我也不太清楚,而且老头子突然要我去参加乡试,说不准也与这些有关。”

重涵点点头,沉默着走了几步,又退到后面,将方才梁所说的话转述给钟承止。尽管这些事看起来与钟承止无甚关系,但重涵总觉得有必要让钟承止知道,说不定暗下之中,便有看不见的丝线相连。

重涵还对钟承止说了说佛山几大行业的情况。重夫人的王家与梁所的梁家分别是佛山铁货与陶瓷最大的东家,加一起几乎雇佣了佛山十分之一的百姓。这也是梁所与重涵会在佛山如此有名的原因之一。但佛山铁货与陶瓷的其他东家数量也不少,雇着人的就能数出几十家来。再加上藤编、纺织等行业,东家数量更是难以计数。整个佛山大部分百姓都靠手工制造与劳力为生,务农的甚少。若是各大行业的东家行与西家行全闹起来,那可说是民变,绝非小事。

重涵与钟承止说话,凑得自然是相当近。这时忽然一个黑影落到钟承止肩上,并恶狠狠地瞪向重涵。

近些日子钟承止觉得耳根特别清静,重涵也觉得干啥都特别自在。为啥呢?那自然是——平安不在。

平安回了趟阴府,干了些活儿,今日终于飞了回来。果不其然,从天上就看到重涵与钟承止贴得快到一块去了。一群人居然悠悠闲闲地逛大街,准备进酒肆喝酒。这会儿骂是没法骂,瞪总是能瞪几眼的。于是,重涵便成了被瞪的对象。

在平安的怒瞪之下,重涵只好离得钟承止稍远一点。

钟承止边走边左右看,便注意到路边一家茶馆。此茶馆的房子没多大,二层楼,门上挂着一简陋的招牌,写着——烛明庄。茶馆大门仅仅四人并排的宽度,整个茶馆显得小而破旧,但却人流如梭,进出者骆驿不绝,大好过整条街任何一家酒肆茶馆的生意。

尤为让钟承止奇怪的是,此茶馆房子就这么点大,容得下如此多的客人吗?钟承止又把重涵拉近,指向烛明庄问:“这茶馆怎如此好生意?”

重涵看了一眼:“这家啊……看起来是茶馆,实则是赌庄。不过我也未进去过。”

“嘿,到了!”

重涵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梁所回身对着其他几人喊道。

烛明庄不远就是路口,路口对面的街道上有一家颇为气派的酒肆,门口的欢门扎得快有一层楼高,看来定是梁家楼了。

钟承止又瞧了一眼烛明庄,暂且收回疑惑,跟着其他人穿过路口,进了梁家楼。

梁家楼虽不及霞凌阁与白矾楼,但与小樊楼还是能比一比,在佛山也为数一数二的大酒肆。梁家楼内不像小樊楼内场外场隔开,而是类似霞凌阁的中空结构,不过只有三层楼,也没霞凌阁那么宽敞。楼梯为明梯,一楼的楼梯就在酒肆中间靠北。

梁所与重涵本就在佛山有名,而梁所这东家大少爷在自己掌的酒肆里,时常像个小二,忙起来便亲自端菜送酒。因此,常来酒肆的客人几乎都与梁所混了个熟。

今日众人跟着梁所一进酒肆,便见到不次那日重涵刚到佛山时的盛况。整个酒肆的人都在与梁所打招呼。有些人发现了重涵,又与重涵打招呼。

梁所一一回话后,走到楼梯下面,双手一叉腰,抬起头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姑娘们——!二少爷回来了!快来迎接啊——!”

接着没一会,就听到满楼脚步声,带着铃铛般的笑声。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轻衣飘扬,身姿摇摆地从楼上往楼下涌了过来……

“二少爷~”

“二少爷~奴家可想你了~”

“二少爷呀~”

……

梁所回过头,拍着重涵的肩膀:“哈哈哈!兄弟我待你如何!今儿特地要姑娘们等着你呢!”

重涵站在原地,嘴角不住地抽。方才本想进酒肆前与梁所说一说别叫姑娘出来,结果被东家行西家行之事打了岔,给整个忘了。

重涵用手扶住额头……

怎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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