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大忠臣

钟承止、景曲、谢常三人避开士兵的视线,疾行在内城屋顶上。

钟承止对着谢常抱怨:“怎让易云那家伙回去了?也把这事弄完了再回去啊。”

“他说阴府不能无首,我们不都出来了吗。”谢常一边跑一边回道。

钟承止:“就几日没人还能像京城这般反了不成?他分明就是想回去睡大觉!”

谢常一副默认的样子:“无碍了,既然乌铁鸣鸿撤了,也不少个人打架。只要他们别完全无视禁军性命,拿人海来堆,守住重府不难。”

钟承止:“而且不是说百人的呢?!怎就变成五十了?”

谢常转成无奈样:“阵得阎王开啊,我与无香也没法。说没符纸了,还得留几张以防万一。”

钟承止叹口气:“算了。林槮也不会敢乱伤兵力,应该想等着北上的士兵来了里应外合。不然量他也没信心对付重家军。”

谢常有些不解:“怎突然一下全反了?”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立夏夜那事搞得一直与孙煦不对付的官员人人自危,个个都怕掉脑袋,压着这个时候出谋反,估计全巴不得孙煦倒了换三王爷上来。林槮手下的上四军对付京城的其他禁军并无绝对优势。一开始他们计划应是孙煦被杀,城内假装抵抗但不敌,待北上士兵来后再里应外合。这样既可避免无谓的死伤,还说不定能在北上士兵抵达前便说服诸臣拥立三王爷,那即使重家军到京城了也无济于事。但约莫谁也没料到在北蛮人这样攻势下,孙煦不但能跑,还能到重府安然呆着僵持不下。这会北蛮人一走,有些人就急了。”钟承止摇摇头,“林槮同乌铁一样,被人做了棋子浑然不觉,可惜他今日这一决定下来,死罪难逃。”

谢常:“这孙煦也够可怜的,除了重家,武将就没几人站他这边。”

“不。”钟承止道,“也不全怪孙煦,只怪这大华的武将分成重家军与非重家军,不拜在重家势力下的武将便难有出头之日。而外人都以为孙煦与重家是站一起的,那想推倒重家就自然得先干掉孙煦。”

谢常:“哎……真复杂,这重绥温到底打什么主意,难道他真是一大忠臣?”

“……”钟承止顿了会,“说不准也真是如此,只不过方法不太对……”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皇宫附近。整个皇宫宫墙都被禁军给围了起来,巡守的队列交错穿流不断。

今日谢常也是一身黑衣,可头发还是白的,于是戴了个儒巾,却穿着武衣,显得颇为不伦不类。

三人皆是从头黑到脚,站在翰林院靠大内的一屋子屋顶上。钟承止往下瞧了瞧,自己这翰林还一次翰林院没进过。若自己是个普通人,中了状元开开心心地与重涵日日来翰林院,读读书写写字,拿着几贯的月钱,又是何样的一种生活。

再回头往重府方向望去,远远可见火光迭起,刀光隐隐,混杂一片。

林槮夜里对百官宣告,重绥温为反贼,挟天子以令诸侯。下令上四军围攻重府,擒拿反贼,救出皇上,号称勤王之战,战鼓声起。

京城内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上军属殿前司,全受命于林槮。而城外虎翼军与飞猛军属侍卫司,乃重家旗下。数军对垒,城门开始陆续关起,京城正式进入了一片混战。那遥远的兵马乱声,从京城外城随着仲夏的暖风,吹到这皇宫之旁亦可轻闻。

今日无月,天光暗淡。城内的一片片火色在钟承止双瞳里闪动,跳跃。

“就劳烦重大人撑着了。”

钟承止转回头,见到两队巡守的人刚刚交错走过。一个极短的空档,钟承止手一挥,三人跳下屋顶,行如虚影,疾行横穿过与皇宫宫墙隔着的空地,再一跳起,进入了宫内。

宫内几乎一片漆黑,大多守卫巡游在后宫。尽管孙煦无妃嫔,但六皇子与太妃都还在皇宫里。

钟承止不太熟悉路,在临清时要成渊画了一张皇宫地图,记了下来。这会儿钟承止还得先往国库走,偷点银子出来打发阎王。看阎王反应,钟承止差不多猜到,阴府估计真的存银无几。若只说衣食,阴府尚能自给自足,但后面不知道还得耗费多少符纸,确实需要来点钱了,只希望北蛮人别把现钱都给拿光了。

国库设在六部大院后的一处专门的院子内。同大理寺狱一样,作为国库存黄金白银的屋子不是往上盖的,而是往下挖的,大量金银都放在地下,上面只放点供日常拿取的散银。若是寻常日子,这院子里里外外层层士兵把守,即便是官员,没许可也无法靠近。

但今日,却只有几个士兵守在六部大院与国库院子门口。

“国库这么少人守?”谢常朝钟承止小声说道。

钟承止皱了皱眉头,这处的士兵看面色,居然全部是受控的。钟承止也小声回道:“先杀进去,不要出声响。”

三人同时跳上屋顶。院内几个士兵举着火把,时而来回走动。钟承止等着士兵较为集中之时,一打响指,三人分别落到院中三处,挥剑疾速穿插于士兵间。声声闷响,院中数人片刻间全部倒地。

而这时,两个士兵忽然从国库院子走来,见状一人正要喊声起。

钟承止神色一紧,方才完全没感觉到不远处居然还有人,此时若把外面的禁军招来了便是麻烦。钟承止手中剑挥出,风刃如箭射去,却似乎略有不及。

但仅仅刚喊出了一丝轻微声响,两个士兵便倒落在地,露出了其后一个黑影。黑影往侧一跃,避过了钟承止的风刃。

钟承止三人朝那黑影望去。黑影刚刚站定,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对钟承止见了个合十礼。

原来是本湛大师,穿着一身黑色纳衣,戴着一顶黑色僧帽。

钟承止不禁想,这本湛,不但喝酒毫无忌惮,杀生也毫不留情。钟承止正是知道今日杀人不可免,便没叫本湛同行。本湛大师却自己来了。

不过来了便来了,钟承止点点头,四人直朝国库院子走去。

到院子外却看清了方才屋顶上远远看不清的情形,院子里躺着不少士兵的尸体,看这大裂口的刀伤,应是被鸣鸿派的人所杀。

国库的屋子大门损坏,残木满地,必遭过攻击。方才的俩士兵应该是从屋内出来。

四人走进屋子,钟承止让斩鬼剑发出绿光,勉强能看清周围。

国库一楼堆着的说是散银,乃对比一国之国库而言。实际总量自然也不会是小数,但此时却被拿了个干净,一房的大小架子空空如也。

谢常捡起地上一个铜版,甩着玩:“这看来是被乌铁拿空了啊。完全不端着点幽冥门派的尊严。”

钟承止朝着一处墙壁走去:“只抢这么点国库现钱已是端着了,换一般的北蛮子来,皇宫要被掏个底朝天,那些太妃们估计都要跳井了。”

钟承止在墙壁上找了找,找到了孙煦所说的位置。一张挂屏之后有一处机关锁,将机关锁打开,里面则是钥匙孔。钟承止掏出一把钥匙,插|进去一转——

轰轰声响,地上开了一个小门。

国库通到地下钱仓的并非普通楼梯,而是在地面上做了一扇机关小门。不知道的人看就是寻常地面,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地方与开门方法。钟承止自然从孙煦那得知,而钥匙是小包子日日随身携带的钥匙之一。不过孙煦说他自己从没进过国库,要钟承止顺便看一眼里面究竟有多少钱,大臣们有无谎报。

但此时奇怪的是,小门打开后,从地下居然传来火光。这寻常无人进入的地下钱仓照说应该一片漆黑才对。

钟承止收起斩鬼剑,四人从小门沿着楼梯往下。

宽大的地下钱仓里就不多的十几盏油灯,但成堆的黄金白银却将火光反射得如千灯万火。

“哇,不错。这大华国库充盈不是吹的。拿多少?”谢常抛着一块银元,对钟承止问道。

“拿黄金,随便拿点便行,别拿多了带着碍事,一会还办事呢。”钟承止一边说一边拿了几块金元往衣服里放,又转头对本湛大师说道,“本湛,你也帮我带点。”

本湛大师道了声佛号,倒也没拒绝。四个人便成了江洋大盗一般,在这大华国库里往自己衣服里塞黄金。

钟承止装了一点,突然停下来,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稍时过后,钟承止朝着一处走去。其他三人也走了过来。

“听到没?”钟承止问。

谢常皱着眉头:“……什么声音?”

本湛大师拍了一下钟承止,指了指一侧墙壁。

这墙壁上有着和净慈寺宗镜堂屏风背后墙壁上一样的轻微凸凹不平。

“呵,这倒真是歪打正着,找都不用找了。”钟承止说着又顿了下,“不过……”

钟承止想到方才出去的那两名士兵,便对其他三人打了个手势,原路返回楼上。

其他三人跟在后面,谢常对钟承止问道问:“干嘛?”

钟承止:“以防万一。”

四人走回楼上院子,把地上的几名士兵搬到屋子里,再脱下了他们的军服套在自己外面。

景曲这么人高马大的,军服短了一大截,是个明白人见了都知道这肯定穿的别人衣裳。谢常看着不由笑了:“这……不会被看出来吗?也太明显了。”

钟承止摇摇头:“受控之人,不是太明确的情况,会优先完成被控的暗示,而并非对外界细小差异做出反应。适当掩饰下就足够了,实在不行再下杀手。”

但景曲这样套着军服实在有些奇怪,再配上景曲那一本正经的表情。钟承止看着也忍不住笑了笑。

四人再返回到地下钱仓,钟承止依着曹一木所教,在墙上凸凹不平处如弹奏一般敲打了一首无声之乐。

果不其然,地上出现了再往下的地道,与净慈寺完全一样。

但地道门一打开,方才那必须用内力才得以听闻的细微声响便稍稍大了些许。

景曲一声没吭,先走了下去。钟承止其后,接着谢常,本湛大师垫尾。

狭长的地道,仅能供一人不太拘谨地行走,连甬道尺寸都与净慈寺地下毫无差别。只是这地道弯弯折折数十条楼梯通往下方,远远比净慈寺下面的地道要深得多,让人感觉似乎要通到地底深处的地狱。

谢常小声喃喃:“为何国库下面会修这样的东西?”

钟承止:“为何不是先有这样的东西才在其上修了国库?”

谢常一副思考的样子,边走边摸着下巴,然后点了点头。

随着地道往深处走,叮叮咚咚的声响越来越大,待走到尽头那同净慈寺一样的浮雕佛像墙壁前,已经能明确地判断出,声响只此一墙之隔。

钟承止与景曲换了个位置,站到墙壁旁准备将雕刻上的四象之目按下,手刚抬起还未触到墙面,墙壁突然自己移开了。

顿时。

铛铛铛铛铛——

墙壁后火光通明,巨大而杂乱的撞击声迎面扑来,如同无数的钟声乱响,好似深烈的矿洞中,成百上千人正在敲岩凿壁,破岩开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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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各军归属改了下,宋代上四军并非全属殿前司,其他为了清晰简明点也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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