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姐重林

重涵呆呆地被重林拉到了一个远离宴场的亭子里,静了很多,歌舞笑酒声成了远远传来的背景曲,周围只有一些花叶虫鸣在嘶嘶沙沙做响。

“怎么了,和姐说说。”坐到亭子下的吴王靠上,重林拉着重涵的手问道。

重涵依然是满眼通红,看着重林,然后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扑在自己姐怀里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结果风流跌宕重二少,却是个至情至深之人。

默默等重涵哭得喘过气来,重林才又问道:

“听娘说你看上今年新科状元了?”

“娘也知道?”

“当娘的何事不知?”

重涵沉默了一会,说:“但是我不知他中不中意我。”

“中不中意怎会不知?”

“他什么都由着我,但是我要他留我身边他从不应我。我又没什么值得他中意的。”

“呵。”重林噗一下笑出来。

“你笑什么?”重涵颇为委屈的语气问道,和姐在一起,立刻变成了小孩儿。

父母儿女,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是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再老的人也是父母的儿女,在大的人也是兄姐的弟妹。

“居然有人能让涵儿说自己没什么值得他中意的。”重林一边笑着说一边用手绢给重涵搽眼泪:“原你不是一直觉着自己天下第一吗。”

“……”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如若不遇上钟承止,重涵依然还会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风流跌宕重二少。

“明白自己弱是好事,这样才能长大,才能做更好的人儿。”重林继续说着。

“我还未长大他就走了怎办?”

“……”重林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知你还有个大姐吗?”

“大姐?”重涵露出不解的表情。

“对,你应叫我二姐才对。”

“我为何从未听过?”

“他去的时候你刚出生,而且是我娘生的,我娘后来也跟着去了,因此爹娘干脆不想提了吧。时儿久了大家也都忘了更不提了。”

“她怎么去的?”

“大姐是比我先进宫的,侍奉的是先帝。但是她有中意的郎君,是爹硬把她送进宫的。”

“怎会……”这是重涵第一次听到这事,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爹重绥温会做这般事。

“她有和你一样的病,进宫后就越发严重,没两年身子实在不行了就送回了家去,在家没呆多久就去了。大姐去了后我娘伤心,椎心泣血,没几日也跟着去了。之后再没多久你娘就生了你。

十四五岁就进宫,然后没几年就去了。那时我也没多大一点,听着大姐他临终前还在不停叫她中意郎君的名儿……”重林顿了一下看着重涵:

“……这才是错过。”

重林摸摸重涵的额头:“我后来长大一点想,约莫我这辈子也就同大姐这般了。果然我虽没被送进宫,却给了四皇子,就是现在的皇上。”

重林又笑笑:“还好皇上是个好人,我也中意他。而且我跟他那时,也没人想着后来会是四皇子继位,对我也算情深义厚,当了皇帝后立刻把我封后了。以后就算他爱了哪别的妃子,我只要不自找死也不至于在后宫给人欺负了。不然定是同大姐那般,死都不安心的。

而且其实我娘原来才是正室,后来爹娶了你娘就把你娘给立正了。我娘生的都是女儿也没得怨恨的。还好你娘人好,我娘走了后她对我也好。

所以想想我这小半辈子虽然身不由己,但也满足了。女人无非就如此了,不过是世间潺潺流水,姐我是运气好,正是好的那一瓢,其他还多少就随波逐流了呢。

所以你们当男儿的,想爱就爱,还担心人家中不中意你,是多幸福的事儿,你懂么。”

重林看着重涵温柔地笑了笑:

“钟状元那人,我听娘说了一点,救了你两次不是。我刚听他言谈,绝非凡人,这种人能由着你,对你的情义定非一般。

但虽如今男风大兴,炽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却不可明媒正娶。而钟状元虽貌煞沉鱼,却绝非娈童之辈。这些姐也说不了什么,你得自己想想,明了么?”

重涵一直呆呆地听着重林讲了这长长一段话。这些都是他从未想过之事,还有他从未听闻的事:

“恩……我明了。”

“今儿晚上,皇上可能要宣你那钟状元进宫。”重林又说道。

“为何?”

“哎,这些我就不明了。是你们男儿们的事,我若真过问,就是给自己寻着掉脑袋了,姐还想多活几年呢。”

“姐啊……”重涵从来拿他这姐没辙。

“好了吧,不哭了吧,这么大一人啊,真是丢脸丢到家了。”重林换了一脸嫌弃的表情:

“回去吧,看你那钟状元还忙不。还有,以后等你进了翰林院,入宫机会多了,问问皇上,多来找我玩玩,姐也无聊得很。”

重涵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重林的性格完全不似寻常大家闺秀,还好当今皇上喜欢,当然重涵自己也喜欢。

重涵和重林回到宴会场,钟承止已经不在了,皇上也不在了。其他人还在斗酒作乐,不过好似人少了些。

看不到钟承止,重涵刚刚被重林安慰好的心情突然又乱了。

重林转过头看着牵着的重涵,也看出来了。便说道:

“哎,说不定现在就被皇上宣去了,你那状元郎不简单。你若没心情,不然早点回去,或者同我去金明池转转,等晚上你家状元回重府了你再好好与他谈一谈。”

“恩……我去找章明。”重涵毕竟没刚才那么激动了,便准备与李章明呆着等到钟承止回来。

去找了李章明才知道,宴会场这边,重涵离开后,给钟承止敬酒的人依然接连不断。因为有些人就寻着还没醉糊涂的人敬,何况还是状元。结果久一点就出现众人皆醉钟承止独醒的局面,最后演化成了一堆人群起与钟承止拼酒。然而结果是,钟承止就在自己席位上波澜不惊面带微笑,其他的人趴了一排又一排的。

皇帝孙煦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了半天,最后下令不许给钟承止敬酒,把趴的人送回住所去,然后自己把钟承止带走了。

重涵听了后哭笑不得地想自己的承止果然干个啥都是显摆,接着又意识到得把“自己的”三个字划掉先,心情立刻又失落了起来。与李章明呆到宴会基本散了,钟承止依然没回来,也就不得不先回重府去。至于韩玉和张海云,都是趴着回去的份,不过前者不是喝得太多,是太不能喝。

……

御书房内。

“钟爱卿,刚才之言你不怕朕以大不敬之罪直接掉了你的脑袋?”皇上孙煦坐在书桌之后一边摆弄着案上的东西一边说。

钟承止一笑:“若皇上刚想要我脑袋,便是何事都不知,那我留此无用,走了便是,纵你召集全大内侍卫也奈何我不得。而若你心中有数,定如现在这般把我单独叫来。”钟承止未再用君臣相称。

孙煦抬头看了下钟承止,便也不再君臣相称,继续清他的书案:“我也不甚清楚,这是写在太庙夹墙里誓碑上的事,只有皇帝可看,但太庙写的只有区区几言,其他皆是别的教条。例如‘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简直是可恶透了。具体的主要靠着前任皇帝给继位者口口相传,恐怕这么多年间早就已缺漏多处。”

“缺漏并无关系,即便是写本书给你,若你没需要就可无视。若你有需要,就算只是只字片语便已足够。”钟承止回道。

孙煦停了一下:“阴府是吧?我知有个阎王,为阴府皇帝,还知钟家人。知在前朝,阳间的朝廷是需得到阴府承认,而钟家人是作为阴府的入世之人,到阳间为官以做监察。前朝太宗不乐意有人监察了就把当时的钟家人钟馗找个理给干掉了是吗。过了百来年玄宗又替钟馗翻案,想把钟家人找出来,但是钟家再未入世,之后前朝大乱,逐渐分崩瓦解,本朝取而代之,此事引以为戒,大华历代皇帝口口相传。

但史书对此未有记载。年代久远就行成了钟馗被点了状元,而皇帝见他生得丑陋心生嫌恶,又被宰相逢君,一气之下撞墙自尽,后被封为驱鬼大神的传说。”

孙煦抬头看了看钟承止:“结果今日见你却是如此容貌,说明这些传说都是狗屁不通。”

钟承止笑了笑:“容貌这个倒是无甚影响,不过有几点需要明辨。”

“直说。”

钟承止在御书房渡起步来:

“首先并非前朝,而是从始皇开始。然后钟家不是监察,只是查看而已。你们若是安好,我们也乐得清闲。阳间朝廷对阴府也不是要被承认的关系,你们谁当皇帝我们都一样,只要做好事便行,做不好我们还帮你们干好,但是如前朝太宗那般给你们帮了忙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钟承止停下踱步看向孙煦:“你说我们还帮你们干活吗?”

“那如今你钟家人再出世是想帮我大华吗?”孙煦向后靠着椅子后背。

“其实也非是特地帮你,自己收拾掉烂摊子而已,这个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不过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都是给你帮忙。所以也无甚区别。”钟承止回道。

“好。我喜欢直爽人,现我们如何合作?”

钟承止对着孙煦一笑:“你比我们家阴府那位可是像个主子多了。你知当年钟馗帮了前朝太宗何忙吗?”

“何?”

钟承止转向孙煦:“找回了流落突厥的传国玉玺。”

孙煦眉头一皱,钟承止走向前把手压在书案上正对着孙煦继续说道:

“可惜之后传国玉玺又丢了,或者说,是毁了。传国玉玺于我们阴府叫做鬼玉,我要先寻回鬼玉,凑全你们的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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