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李宏风

此李非彼李。李章明是重涵最好的朋友,自然李章明的李家与重家关系也不错。李章明他爹李云从,是个古往今来典型的贤臣,从来都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除了重涵之前对钟承止所言那些,李云从与重绥温的政治方针没太多矛盾,散到一堆乱七八糟的国事上,在朝堂对立时候并不多。而且有矛盾时,也对事不对人,就例如才打赢的胜仗,朝堂上李云从大力主和,重绥温主战,朝堂下却完全没有影响重涵李章明及两家的关系。

而李宏风的李家与重家在朝堂上就是死对头,怎么对着干怎么来,从来都是吵不完的架,完全是自古以来史书上有你没我的政敌写照。这样的关系往往意味着两个家族在未来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卷入成千上万条无辜人命。但对于此时两个少年来说,他们并未曾多想其他,只是单纯的……互相看不顺眼而已。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俩人从小比到大。论才学,都才思敏捷,年幼出名又都爱显摆,这也是俩人自小就杠上的原因之一。从来文无第一,比来比去谁也说服不了谁更高。论人气,其实明显是重涵更受欢迎,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但重涵自小就每年有一半在南方,这个时间里不少墙头草会被李宏风收了去。等重涵回到京城,又重整旗鼓收回失地,一来一回加上总有人煽风点火,就让俩人关系更是恶化。当然这种恶化是在心里,俩人表面上还是礼数周到,需要一同出席场合时也从不回避,只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俩,不对付。

然后最让重涵深恶痛绝的是,这个李宏风居然还斗长相。

其实世家子弟长相大体都不错,毕竟前朝以前选官讲究身言书判,样貌也是标准之一。就如传说钟馗德才兼备,高中状元,却因长相丑陋枉死殿上。本朝虽没明文标注,其实早已约定俗成。像殿试过后的朝考还要专挑年貌,能做到何官与长相多少有关,总得要上面人瞧你顺眼。所以除非开国功臣,但凡高位者相貌多为上品。加上既是高官找的妻妾也如花似玉,如此延续下来,又从小锦衣玉食,世家子弟几乎个个都眉清目秀。

再者美丑这事人人所好不同,除非钟承止这般生得实在特异的,一般都难分高下,于是也就没多少人会真去攀比相貌。

每年流传于京城的四大榜单,其中之一的美男冠玉榜一半看的还是才学人气,余一半才拿长相略做参考,那重涵自是当仁不让。本来重涵懂事以来,这榜第一就是他大哥重熔。重熔成亲以后便从榜单摘除。那时重涵十五,于当年非要没事找事去考个无必要的乡试,还真给中了举人,名次居然相当不错。如此又半就着大哥人气,直接被抬上了第一,随后蝉联两年。不想去年,竟被李宏风夺了第一。

自此,李宏风便开始天天炫耀,事事不忘提及冠玉榜,弄得重涵烦之又烦。虽然重涵之前从未在乎此榜,但毕竟被重家包揽了多年第一,重涵实在受不了竟被死对头李宏风夺了去。而且重涵觉得榜单突然变动定是李宏风做了何手脚,但苦于放榜之后数月,重涵都在南方,待得知时早挂了几个月,再查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那日在建安无意遇到钟承止,重涵当时有一半心思是看你李宏风还能如何得意,起了要把钟承止带给李宏风看得自惭形秽的打算,没想后面生了别的事来。虽也没过多久,但现在重涵是真把钟承止当兄弟,早就忘了李宏风那茬。可此时冤家路窄,重涵前意又生,不禁想如果今年榜单能让钟承止拿了第一,那倒能心口众服,他也乐得快活。

几人在一旁仔细听了会吵架与周围的议论。原来李宏风开后门插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这种大家也见多不怪。而是他从下马车走来一路上,就在与同行人对排队的试子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多为贬低之意。读书人自视清高,被如此嘲笑,一有人起头立刻群起攻之,就算李宏风如何辩才出众,也经不起这么多人围攻。

能中举人的肚子也都有墨水,个个说的都是道德大义。

往小了说是:“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往大了说是:“法令行则国治,法令弛则国乱。”

偏门接应的小吏也殃及池鱼,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有人堵在门口不让李宏风几人进去,明显此事难以善了。

这处接近队尾,很多人也干脆不排队了,都去围观。人越堆越多,吵得越来越热闹。

魏老看了看情况,对重涵说道:“看来一时半会进不去,二少爷与钟公子、景公子不如先回去,待老奴稍后打点好再叫二少爷与钟公子过来。”

“没有别的门进了吗。”重涵问道。

魏老:“因不日即将举行会试,礼部已做清理打扫。其他几个门已贴了封条,不予进出。”

“那要个人出来,反正就按个手印不是。”重涵又按着少爷思路说。

魏老:“手印要按在专门的录册上,不好随意取出。不过先不知会有此情况,待老奴去问问。”

钟承止抬头看了看贡院的围墙。为防止考生作弊与有人私自进出,贡院围墙修得颇高,二十尺有余,上面还插满荆棘。站在墙下看更显得威严高大。

钟承止转头问魏老:“只要进去就可以了吗?”

魏老:“是,二少爷与钟公子的东西都已备好。”

“行,这边来。”钟承止指了指。

重涵莫名其妙地跟着钟承止,四人沿着围墙往另一头走去。走到四处无人了,钟承止看向景曲:“你带魏老。”说着就一把搂住重涵的腋下,把重涵横抱起来,抬头一跃,在围墙上借力点了两脚,直接就跃过了围墙,碰都没碰到荆棘。而外墙内还有内墙,比外墙要矮不少,钟承止刚落地二话不说又即刻跃起在外墙上点了一脚越过了内墙。

景曲紧随其后也带着魏老跳了进来。

待放下重涵与魏老,钟承止问:“再往哪走?”

魏老颔首指了下方向,便示意几人跟着他向前走。钟承止与景曲便紧随其后。

重涵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原地站了一会才跟上去。

“喂,能不能先打个招呼。”重涵有点悻悻地对钟承止说。

钟承止转头对着重涵一笑:“一会出去不走门的话,给你先打个招呼。”

重涵想了想,嘴角一翘:“不,一会我们出去走偏门。”

一行人走到大门旁的一个堂室,里面已经有人等着,魏老上前说了几句。钟承止与重涵便在录册上按了手印,取走了准考证。前后一共也没花到一刻时间。

几人回头走到偏门,从里面就听到外面还在吵。偏门已关起,两个小吏在门口商量着什么。魏老上前招呼了一声。小吏回道:“这边外面正乱着,几位不如从正门出去。”

重涵嘴角掩不住的笑意:“不用,我们就走这。”

小吏无奈打开门,门外的人看到偏门打开,都一致望了过来。

重涵迈过门槛,看着被人围着的李宏风:“诶?这不是李宏风李公子,怎会在此处?”重涵左右望了望,“难道是准考证未取,要插队进来?这可不好啊,如此多学子都在排队,身为一国右丞相之子,更要以身作则,与民同苦才对啊。”

话一出,围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宏风一脸怨气对着重涵:”重公子为何又在里面,难道也是插队的?”

“在下一清早就来了,还未有几人排队,随后便在院内逛了逛熟悉番考场,故现在才出来。没想就遇到李公子了,实在是缘分。”重涵一边文不加点说着白话一边乐呵呵地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周围举子里有人从对话中猜出了俩人身份,终于开始把话题移到朝坛之上。

“哼,李丞相一心贪图安逸能战不战,生出的儿子果然也是这种货色。”

“上梁不正下梁歪。”

围观的人一层一层堆着,话出谁口也不明。便有些人胆大了,说得越来越难听。

重涵回头招呼了一声要小吏关上门,带着钟承止、景曲与魏老,特地走到李宏风旁边,见了一礼:“李公子就好好排队吧,何必闹这么大场面。在下告辞。”

这时一清脆的嗓音响起:“李公子我们走吧,本次科考在下参不参加也无所谓的。”

重涵这才发现李宏风身旁站了个半大少年,长得娇小,面容稚嫩,想来岁数不大。

“一次科考三年,如何能随意错过,别管这些人,我们进去就行。”李宏风说完便使唤自己侍卫,要他们推开几个挡在门口的举子准备冲进去。”

两个侍卫都长得高大,一动手就力道不小,其中一举子直接就被推倒在地。这下终于惹得群情激奋,后面围观的人也涌了过来。

那少年身材矮小,顿时被人群挤得踉跄,正要摔倒,被钟承止一把扶住。

钟承止望着少年眼里闪过一抹绿光,笑了笑:“你跟我来。”说完便带着少年往人群外走。

钟承止抬手推开前面人,用力极为巧妙,看起来只是轻扶。可被碰之人无一不立刻退走一边,又丝毫不觉是被推开的。

如此这般,钟承止与少年两三步就出了人圈,景曲也一声不响跟了过去,倒是留着重涵与魏老依然站在人圈里好不容易才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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