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情难自禁

陆君陈的眼睛生得极好,平日里不笑也带着三分温柔,只有在看着他的时候,充满了恼恨与怨气,每每被他这样看着,执明就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恨不得把这双眼睛挖出来一了百了!

他打定主意今日必须问清泰逢剑的事,可眼前的人却愈发不对劲,方才还能中气十足地瞪他,须臾间眼中便没了光,幽幽地合上了,握着剑的手,也垂了下去。

执明一怔,他……他还没使劲儿啊。

低头一看,才发现他肋腹处的纱布被血染透了。

“你……陆君陈!”他吃了一惊,赶忙把人抱到榻上去,解了纱布查看伤势。

伤口不长,却极深,连带着后腰处也有裂口,血肉模糊的,甚是骇人。

他知道那一剑定是伤得不轻,却没料到能伤得这么重,眼看着榻上的人面色煞白下去,他咬咬牙,双手交叠,将自己的灵力灌入他体内。

这不探不知,一探竟发现陆君陈的内伤非但没有好转,底子竟比养在玄冥宫的时候还要虚。

起初的错愕之后,随之涌来的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火,看着陆君陈的脸,这火气就更大。

“日日想着回来,却落得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该……”

死。

最后的字眼被一声艰难的咳嗽打断,榻上的人昏沉得厉害,似乎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了,只是喃喃着,“水……”

执明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冷哼。

自己打翻了水,活该渴着!

他不为所动地继续注入灵力,待止住了血,又去桌上翻了一圈。

“都什么破烂药,怪不得好不了。”

他嗤之以鼻地从自己怀里另摸出一瓶药来,看了陆君陈一眼,板着脸给他涂上,重新包扎好。

陆君陈这冷汗冒得有些厉害,他依稀记得在玄冥宫中好像见过这状况,就在每次取心头血之后,陆君陈总是会大病一场。

迟疑片刻,他驾轻就熟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

果不其然,烫得很。

“水……”榻上的人又开始叫唤。

“给你喝个屁!”他翻了个白眼,本不想理会。

横竖药已经上过了,人又死不了。

可陆君陈似乎很不舒服,眉头紧锁,抓紧了身下的被褥,仿佛陷入了极为痛苦的梦魇中。

“我想喝水……”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较之清醒时那副横眉竖眼的样子,忽然温软了许多。

他只有在病重的时候,才会流露出难得的软弱,这一点执明最是清楚,正因为清楚,才觉得可恨。

他坐在那,气得不想理这个满脑子想着杀他的小子,可那只手却过来抓住了他的袖子,无助地扯了扯。

“执明,我渴……”榻上的人微微睁开了眼,但脑子好像还不是很清醒,迷迷瞪瞪地望着他。

执明没料到他会喊自己的名字,蓦然一怔,仿佛受了极大惊吓般霍然起身。

在榻边呆立了片刻后,不知不觉就到了桌边,拿起了茶壶。

他绷着脸再倒了一杯,端了过来,把陆君陈托起来,放在自己肩上,把水递到他嘴边。

“赶紧的,喝。”

陆君陈发着高烧,这会儿已经分不清梦和现实,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觉得不舒服,便任性地又把水推开。

“你自己要的水,到底喝不喝!”一来二去的,执明被折腾得脑子疼。

然陆君陈这会儿怎么可能清醒地回答他,眼看着额上虚汗直冒,他就是不肯接杯子,执明烦躁地揪着他的衣领,想骂,偏这人此时什么都听不见,骂什么都是浪费口舌。

在闹下去,人都要烧傻了。

他索性呷了一口水,捏着陆君陈的下巴重重地贴住那张发烫的唇,将那双乱动的手压到脑后,强行撬开牙关,把水喂了下去。

“唔……!”陆君陈有些呛着了,想推开却发现自己的手使不上劲,迷迷糊糊的,用力咬了下去!

“嘶!——”

执明吃痛地松开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家伙,都啃出血了,属狗的吗!

“陆君陈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巴掌都抬了起来,却一眼瞧见两片湿漉的唇,许是他方才有些不知轻重了,原本苍白的唇竟泛出了微微的红。

唇上残留着一些茶水,陆君陈意犹未尽似的伸出舌头将其舔去,本是毫不经意的小动作,却令怒火中烧的执明猝然间心跳失速。

他默默吞咽了一下,看向还剩一半的水,想想这喂都喂了,也不差这一半,便将剩下的水饮人口中,低头继续一点点渡给陆君陈。

陆君陈似乎平静下来了,不再挣扎,乖乖地仰着头喝他渡来的水。

水饮尽,唇却迟迟没有松开。

执明睁开眼,看着迷迷瞪瞪的陆君陈,他仿佛任人宰割般僵在那,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被占了便宜。

那双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水,湿漉漉地看着他,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他这一刻像极了醉酒后的东华。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藤蔓疯长,执明不自觉地收紧了扣住了他腕子的手,将他拉过来,吻得更深,到最后甚至有些蛮不讲理的粗野。

陆君陈被亲得头昏脑涨,本就在病中,稀里糊涂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像认出来了,好像又没有,只是不知所以然地抬起头去回应,却不知为什么。

没等执明从这一吻中回转过来,就发现陆君陈已经昏过去了。

“……”

此情此景,已无法用尴尬来形容,愕然片刻,他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不省人事的陆君陈躺在他膝上,手里还紧握着泰逢剑,只是他这副样子,不知还能戒备得了谁。

陆君陈躺得不踏实,稍不留神便朝床下栽去,他慌忙伸手去接,胳膊陡然一阵钝痛,疼得他面色一白。

昆仑的结界确实厉害,他虽不至于硬闯,但以堕魔之身潜入,头昏脑涨是免不了的。

何况他进来的时候,还伤到了右臂,若陆君陈上来就刺他的伤处,或许没那么容易躲过去。

走到这间屋子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脑子不正常,才会吃饱了撑的跑来看这小子死了没。

一路上他都在说服自己,此行是为了泰逢剑,可陆君陈一开口,他就光顾着生气了,剑的事一点没问出来。

玄冥宫八年,他多少次把人从鬼门关拽回来,不吃饭,就硬塞,不喝水,就强灌,虽说带了一身内伤,但好歹还长了几两肉的。

可今日来看,这却瘦得仿佛只剩一层皮包骨了,抱起来的时候还有些硌得慌,真不晓得昆仑是怎么养人的,苏门山是怎么养弟子的。

他抬起钝痛的右臂,将人捞回来,轻轻放下,随手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关上正对着床头的窗,消失在漆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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