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遭遇饕餮

叶繁树浓,黄昏后林间便一片漆黑,即便凝灵为火,照亮前路,能看清的也不过方寸之地。

山中精怪繁多,本就气息冗杂,正邪难分,要想在其中寻到重黎的气息,并非易事。

陆君陈尽量跟上她的脚程,留意着四下动静。

此处暂且没有找到重黎的踪迹,却弥漫着更为浓郁的邪气,山中百草已有枯萎之兆,越是深入,越是感到心慌气短。

这邪气于陆君陈而言极不好受,正欲劝她小心行事,探明状况再来,脚下却陡然一阵地动山摇!

地脉猛烈震颤,四下草木倾颓,一股强大的气劲摧枯拉朽般袭来。

陵光当即挡在了他面前,手中金藤眨眼间蒙上赤红的火光,于漆夜中熠熠生辉,抬手一挥,如流光惊鸿,刹那间斩断了那股气劲。

“没事吧?”她垂眸看了他一眼。

陆君陈吃了一吓,怔忡半响,摇了摇头,起身。

事发仓促,就算陵光及时挡下,余威还是波及了他。

皮肉之伤本是小事,但他身上本就带着不轻的内伤,这一下打在身上,到底是疼的。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气劲震裂多处,渗出了些许血色。

他看向林深处,邪气已经浓到看不清前路,雾蒙蒙的一片,便是寻常凡人都能瞧出不对劲来。

“那是什么……”

陵光从觉察到这股邪气开始,脸色便沉了下去,只是这一路都不知该不该对他说。

不知不觉,竟已走入深处,此时回头,也走不出这片山林了。

“是饕餮。”

听到这两个字,陆君陈心头猛一瑟缩,难以置信地跟她再三确认。

“……你是说饕餮就盘踞在这里?可你之前不是说它……!”

“是,我是说过饕餮不喜掺和进人间乱七八糟的事里,除了进食,都会远避凡尘。”陵光深吸了一口气,“但我也说过,如今上古凶兽是站在无尽那一边的,若不是梼杌还未完全破除封印便死在令丘,六界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所以它真在这……”

似是为了印证那个最坏的猜想,林间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兽嗥,霎时狂风席卷,飞鸟惊起!

陆君陈额上渗出了冷汗,下意识地探向腰间,摸到一片空虚,才想起自己的佩剑还在雪谷。

陵光望着远处的“浓雾”,眉头紧锁,当初她与东华一同封印饕餮,年岁久远,世间早已物是人非,细想来,封印之处的确离鹿城不远。

自己亲手封印的凶兽,她最是清楚,只是这林间不止有妖气,鱼龙混杂,她起初也不太确信。

“你留在这,我去看看情况。”说着,她便要将他安置在着。

“不行!”陆君陈也没有同她商量的意思,“饕餮乃上古四凶之一,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一人去应付?我既然与你一同来了,断然没有让你一人涉险的道理,要去一起去,我是受了内伤,但还不至于做个看着姑娘家冲锋在前,自己在后头苟且偷生的窝囊废!”

他说出这番话的口气和毅然决然的眼神,勾起了故人的记忆,陵光不由得怔了怔。

即便一早听说东华的元神转世到了敖洵身上,她仍觉得眼前的人更像那人几分。

许是因此,才有了几分恻隐。

她看了眼他身上的伤,先将人按在山石上,欲将伤口先处置一番,否则一会儿进入妖雾中,只会引得邪气入体。

然在清理到侧腰那一处时,裂开的布料下露出了半截陈年的疤。

看到这道疤痕的瞬间,陵光的脸色就变了。

“这道伤怎么来的?”她揪着布料的手微微收紧。

陆君陈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道:“这不是疤,是我的胎记,生来就带着的,背上还有一块更大些的。”

因为背上的胎记,他这些年沐浴时一直避着同门,平日里不管多热,都捂得严严实实,酷暑时好几次捂出痱子。

为了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几个小师妹还做出过半夜蹲在他屋顶上偷看的荒唐事。

陵光目光渐深,“这也不是什么胎记。”

陆君陈一愣:“……不是胎记?那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确切地说林间突然传来的争斗声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还有人在山中,是来对付饕餮的?”

陆君陈望着远处升起的道道清光,似是灵剑剑气,隔得太远,瞧不真切。

陵光眉头微蹙,稍加迟疑,手中不染一转,叶片登时划破指尖,她以灵珠为器,放了一点血递给陆君陈。

“把这个喝了,再随我同去。”

她不确信无尽是否与饕餮在一处,若陆君陈不能自保,接下来只怕不太好办。

陆君陈没想到她会提出这般要求,但不喝这碗血,她多半不会答应他同去。

她虽说她是昆仑的乌鸦精,这么多日相处下来,也并无加害之意,权衡片刻,他接过灵珠,一饮而尽。

血入口是暖的,滑过喉间的时候有片刻的冰凉,涌入肺腑又激起一阵灼热。

四肢百骸,仿佛都被打通了一般,分外舒畅。

“这个你拿着。”

没等他放下灵珠,便有一物丢到了他眼皮下,他伸手一接,只觉沉甸甸的,细看才发现是一柄古朴长剑。

玄铁剑身,灵光环绕。

“这是……泰逢剑?”他吃了一惊,“这——我拿着?”

陵光点了点头,把他拉起来:“从现在开始,这把剑就留在你身边了。”

“可这不是长潋上仙的佩剑吗,我如何使得?”

开天泰逢,报出这名号便足以震慑四海,他何德何能,有资格用这把剑?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长潋的佩剑本不是泰逢,这把剑也是他从别人手里接下的。”

“可这世上只有长潋上仙能拔出泰逢,我一个无名小卒,拿着这把剑也无用……”

“谁同你说泰逢剑只有长潋能用了?”陵光扬眉,“你拔剑试试。”

“我——?”陆君陈连连摇头。

他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至于如此不自量力。

“让你拔你怎么——”

话音未落,远处又是一阵清光冲天而起,战况极为激烈。

陵光叹了口气:“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二人穿过山林,打斗声愈发清晰,进入山谷后兽嗥声与刀剑铮鸣声交错,震耳欲聋。

剑阵宏大,数道青衣御剑穿梭其间,以一人为首,困住了狂躁的凶兽。

兽齿与利爪撕咬着桎梏,誓要将困住自己的人扑杀撕裂,利齿如开山之斧,异常硕大。

羊身人面,一目二口。

脚下聚集着一群嗷嗷待食的狍鸮兽,趋之若鹜地啃噬着剑阵底部,随时会破阵而出。

看到这一幕,陵光总算想明白为何饕餮盘踞在鹿城的传闻早已传开,为何城中却迟迟没有任何奔逃的迹象,原是有人拦住了凶兽,才保得一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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